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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redboy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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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梦异侠] 血河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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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1 19:01:20 | 只看该作者
方歌吟苦笑一下,也不答话。

    谁知天龙大师想先声夺人,立威在先,便得寸进尺,喝道:“小子,你给我下来!”

    方歌吟只想快些乘车赴见桑小娥,眼见恒山不远,怎肯弃车,正想答话,忽然“刷”、“刷”掠落两条人影,黄巾橘衣者正是“雪上无痕草上飞”梅醒非,白衣劲装者正是“全足孙膑”辛深巷。

    此两人一至,先向方歌吟点首招呼,才向众人抱拳作礼,天象、严苍茫二人看了都大是不悦,心忖:长空帮如此看好这小子,定是为了血河车,今时今日若不强取豪夺,那还得了!只听梅醒非笑团团地道:“帮主有令,咱们要保卫这位方少侠安危,万请诸位大师高抬贵手,有什么事,在下可以担待一二。”

    梅醒非说请“诸位大师高抬贵手”,分明相激严苍茫,不把他摆在眼里之意。

    严苍茫气量奇狭,自是怒极,但他十分狡猾,道:“哦,哦,长室帮一来,少林派不让他只好让了;什么高抬贵手,是场面话、客气话而已。长空帮的使者,可真会开玩笑,哈哈,啊?哈哈!”

    天龙大帅勃然变了脸色,沉脸道:“少林派的事,长空帮少管!”

    梅醒非毕竟也是成名人物,而且在长苦帮中,身份十分重要,天龙大师这一吆喝,却令他难以下台,当下冷笑道:“出家人对人呼来喝去,为啥不当官去?”

    天龙大师怒不可当,大步踏前,向梅醒非招手道:“你过来。”

    梅醒非悠哉悠哉环视鸟穹天苍,偏就不望他一眼,道:“你没有脚么?”

    天龙大师在少林地位十分尊贵,几时被人如此抢白过,大喝一声,一掌拍出。

    这一掌拍出,初无异样;但掌至半途,力量、速度,俱一齐加快,十倍不止,而且五指钩如鹰爪,手腕偏前,梅醒非一侧身,一掌还了过去。

    “砰”地一声,天龙微微一晃,梅醒非却退了三步,把住桩子,但不意又退了一步,足踝深深没入雪地之中,方才卸去大力,梅醒非变色道:“好“穿山拳”!”

    唉接触之下,知道真力与之相差甚远,但自恃轻功高强,仍可一拼,但轻敌之心,早已全去。天龙大师冷笑道:“还有“排云手”!”

    只见双手双袖,如山一般,罩向梅醒非,众人暗叫要糟,只见梅醒非,忽地斜里飞起,避过一击。

    天龙大师冷哼一声,登时千手万手,尽向梅醒非攻到。

    梅醒非依仗轻身功夫,腾挪闪躲,天龙掌影密如天网,他都能在间不容发躲了过去。

    两人打了五十来招,只见雪上两种脚印:一种深入雪土之中,每一步踏出,至少临至膝步,可见天龙大师内力之浑;另一种足印简直如惊鸿踏雪泥,轻如鸟雀淡淡一触,才知梅醒非的轻功他实了得。

    五十招一过,梅醒非已尽落下风。他是“长空帮”中,除桑书云外的第一高手,今番遇了劲敌。

    天龙的脸色也不好看,他自恃武功高强,原准备在今年“三正四奇”会战时,加入一份,望能挤身当世八大高手之一,而今与梅醒非已对折五十来招,大感脸上无光。

    天龙招式一变,掌心透背而红,右手肿大至一倍,方歌吟见过这等掌法,失声道:“大手印!”

    天龙也不打话,“大手印”一出,梅醒非纵走飞跃,仍无法脱出凌空掌力的追击,甚是凶险。

    打到一处,天龙陡地住手合什。梅醒非一怔,以为对方已占上风,不想再折辱自己,先行收招。当下感激道:“佩服……”

    方歌吟却识得这是少林派的“佛心功”,他当日与铁吾大师在少林过招时,却差点了“佛心一拜”的道儿,即叫道:“梅兄小心!”

    回头一看,辛深巷都已不见,心里大是纳闷,又是担忧。

    梅醒非这一提醒,猛觉劲风袭来,忙全力抵御,“砰”地一声,跌出九步,双足恰好陷于天龙双足所踏出的雪洞之中,“滋”地一声,一时竟拔不出,天龙一掌拍下,朗声道:“接我“袈裟伏魔功”!”

    大袍一扬,便就压下,梅醒非双臂正被震得麻痹不已,别说挡架,连闪避也不可能,“袈裟伏魔功”是少林七十二技之一,天龙先后已使过“大手印”、“排云手”、“穿山掌”等技,现今在梅醒非占尽下风时,再多使出一技,无非是逞逞威风,出出风头而已,倒也无心伤人,想把“架梁伏魔功”之掌法在梅醒非头顶压得一压,便就收掌,再出言数落一番了事。

    那边方歌吟以为再不出手,梅醒非非死即辱,当下不管一切,“霍”地越过血河车,低马一蹲,险至极间左手一翻,“咄”地托住天龙大师掌下一击。

    这双掌交击,天龙陡被震起,飞跃三尺,方歌吟只觉一股无匹的力量往下压,竟由足沉下雪地一尺余深,两人大感惊佩对方内力之强。

    天龙喝叱道:“好!你出阵来,省我的事!”他力大招沉,又发了一记“大手印”。接一记接一记,漫天都是血手掌的影子。

    方歌吟不敢轻慢,施展祝幽所投天羽门拳脚招式,勉力对折,千招一过,已力不从心。

    他立即改用“武学秘岌”中的杂学,一会华山派“破玉拳”,一会龙游派的“铁闩门”,一阵使昆仑“十八甩手”,一阵用武当派“十八长拳”,千变万化,紊杂繁复,天龙大师甚是惊讶,这两人一个武功正宗精纯,一个杂学渊博,闹得个旗鼓相当。

    但四十招一过,天龙大师掌法一变,双掌唬唬作声,而打出去的掌风反激相响,更是轰轰有声,天龙大师整个人,也变得如铜铁一般,而掌影更把方歌吟围得似铁桶一般,方歌吟心道不妙,如是少林七十二技中的“大金刚手”,金刚手一出,精练纯厚,方耿吟对各家杂学,仅有涉猎,并非精通,全仗繁杂乱人耳目,一旦遇上“大金刚手”如此沉厚的掌力,莫不为之辟易,方歌吟心念一动,竟使出少林“五祖拳法”。

    少林五祖拳法,也是七十二技之一,亦是方歌吟对少林绝技中略有精通的技术之一,拼得五、六招,自是不敌,又改用“佛心功”,天龙“咦”了一声,加紧攻击,七、八招一过,方歌吟又占下风,忙使“大手印”御之,又四、五招后,占尽劣势,天龙咛笑道:“看你还能使出什么法宝?”

    方歌吟一低头,“铁头功”撞出,天龙猝不及防,猛吃一撞,退了五六步,“呀”了一声,脸上烧辣辣起来,自觉给一后生小子撞到,是奇耻大辱,当下左手“穿山掌”,右掌打出一种淡淡的白芒来。

    方歌吟左手施“青城九打”,右手使“韦陀掌”格去。“青城九打”与“韦陀掌”,一是青城派要技,一是韦陀门绝招,本不分辕轻,但“青城九打”能缠住天龙大师的“穿山掌”,“韦陀掌”跟天龙的右手一碰,完全散落下来。

    方歌吟只觉自己给一种极大极强,至取至柔的劲力所制,一时如落万丈深崖,根本无法抵挡,“韦陀掌”力道顿失,对方功力涌来,幸亏他服“百日十龙丸”护心功力发挥,硬挡了一档,才不致立被震毙。

    方歌吟脸色大变,如这是佛门中难有人练成的“小般若禅功”,危急中“九弧霞日”,反振了出去。

    “九弧震日”是宋自雪的奇招。宋自雪一生精研剑法,内力未如天象、大风、雪峰等人精纯,但亦自有一套奇门异功,“九弧震日”便是以九次不同的力道,消解对方劲力,或以九次连发内力,摧枯拉朽的击毁对方。

    方歌吟刚好连发三道力量,才稳住对方掌力。后三道劲道,扳转上风。再来三道劲气,眼看可以摧毁对方,但天龙大师何许人也,方歌吟只觉一股极大的力道反弹过来,要再不收掌,会承受不住这无终无极的压力,只好陡然收掌。

    这一收掌,后三道掌力,便未能发出去。

    这一下等于天龙大师与方歌吟拼和。

    天龙大师那能忍受这种情况?大喝一声,双臂粗了一倍余,手掌澎涨,双掌运满“小般若神功”之力,要摧毁方歌吟于一击。

    方歌吟双掌一翻,硬接过去。

    树无风而摇,草条腊腊飞晃。

    天龙大师运十二成功力,矢志要将方歌吟毙之于掌下,他这两拳,无疑已拼了全力。

    就在两掌眼看交击刹那,天龙大师猛觉右掌一疼,他心中大快:小般若神功,天下那有可破的技法,莫非是对方使用暗器?

    这时只听“嗤”地一声,原来方歌吟拇指微屈,食指一弹,一缕指风,已打入他的掌心。

    天龙大师惊叫:“长空神指!”

    长空神指专破内外家、佛道门罡气,黄山、华山之役,天象曾与桑书云一战,几吃大亏,“小般若神功”,也同样未能制住长空神指的攻击。

    天龙大师心下一凛,但另一掌眼看就要和方歌吟手掌相碰时,在极不可能的情形之下,方歌吟手腕一翻,竟扣住了自己脉门,这一下反手奇招,使天龙大师吓然叫道:“你是东海劫余门的人?”

    话末说完,手腕一麻,已被扣实,挣脱不得。原来十年前、七年前各一战,严苍茫也曾对武当大风道人一战,便会使“反手奇招”,几令大风道长锻羽。天象大师看在眼里,自然警惕起来,对他亲信的师弟天龙亦有说起。

    而今方歌吟竟用两大高手的绝学,骤然间制住了他。

    其实方歌吟除了“天羽奇剑”外,其余并不够精专,东海劫余门的奇技,方歌吟是从“武学秘岌”中用心最多的,“长空神指”乃是得桑书云亲笔所传,虽未纯熟,但已精华尽得,故能以突击制得住天掌,并非奇事。

    方歌吟一制住天龙,天龙尚怔在当堂。方歌吟回心一想:自己因误,以为猝击者是铁肩,冒然闯山,伤及不少人,又为救桑小娥,冒然闯寺,毁了不少文物,心感歉疚,自己生命已无多日,何必多结仇怨?当下一触即收,拱手道:“承让,承让。”

    天龙脸上一阵红。回头望去,只见天象大师也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天龙心高气傲,自以为除“三正四奇”外,可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而今方出少林,却在方歌吟手里折了,如何做人。他虽然狂妄自大,但并非虚伪小人,方歌吟让他,他如何不知?当下大声道:“比拳脚,你胜了!我们再比兵器!”

    大凡一个成名的武林人,有时败了比死了更难受。他明知方歌吟相让,却要比下去。他宁可反胜方歌吟一次,饶而不杀,而不愿领方歌吟的情,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习武之人最怕气馁,天龙虎胆包天,冲锋杀敌,沙场而决,这十余年来有人敢动少林寺,莫不是给天龙大师挑下阵来,天龙无疑已成了同门的典范:这勇气绝不能失,也不能缺!方歌吟见天龙大师满眼红丝,心中一凛,暗忖:江湖人真的把胜败看作如此重要吗?当下道。

    “大师功力深厚,在下自认不及,不必再比。”

    天龙大师惨笑道,“你不必再谦。适才一战,你是胜了,自今再来比棍剑!”

    背后已有人捎来一根担挑颜色的杖棒,天龙大师“呼呼呼”舞了个风雨不透,像疯狂了一般,跌出七八步,忽又冲出三五步,但瞬间已到了方歌吟身前,方歌吟心中一凛,不知是什么路数,只听梅醒非高声示警:“少林“疯魔杖法”!”

    就在这时,疯狂一般的杖法,已激起满地黄叶,飞起漫空黄蝶。

    千点百点化作万点雨点,杖击而下!天龙大师身形魁梧,但使起杖法,翻跃腾弹,灵便如一头豹子!杖声开好是“呼呼”的声音,使到用劲时,变成了“唬唬”之声,到后来招式愈急,变成“嗖嗖”之声,简直如剑如刀,急而凌厉。

    方歌吟知无法闪避,“呛”地一声,金虹剑出销。

    剑虹幻作金虹,“嗡”地一声,一曲而射。

    “怒屈金虹”!天龙大师一长杖,杖头指天,杖尾点地,这一招是“疯魔杖法”中的“抵柱中流”,“叮”地一声,剑气射中杖身,星花四溅。

    星花四溅,天龙大师的棍杖已“嗖”地指戮而出,比剑犹轻、急、快!这一招变化十分乍然。方歌吟“天羽廿四剑”中,无一招来得及自救,便猝然把剑一横,目光远望,正是“天下最佳守招”:“海天一线”。

    这简简单单的一横剑,刚好封住了天龙大师的杖尖,天龙大师断未料及方歌吟能招架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好,这一招变化原是个在“疯魔杖法”中的一招变式,名叫:“天龙一式”。顾名思义,天龙大师对这一式十分自负,当日他就以这一式击败当今昆仑派首席“七变飞虎”奄虎飞。

    但是方歌吟这一招“海天一线”,实为当年大侠萧秋水所悟,前为“君临天下”

    之强人李沉舟所创,血河派当年这第一高手卫恶斗,用了三百七十一招都破不了此式,天龙大师的“天龙一式”又怎能动其分毫?

    就在这一愣刹那,方歌吟已反击。

    他一掌拍出,掌劲无声,正是他沉潜凛冽的“大漠仙掌”。

    方歌吟所用的招式、武艺,如此千变万化,端是令人目不暇给,暗自心惊,但却令天龙大师萌了杀心!非杀不可!此子不死,天龙自忖在江湖上难有立足之地!他杀心一现,即拍出十二成功力的“大般若禅功”!“大漠仙掌”一旦硬接之下,本一阳刚一阴柔,正好相互克制,但天龙大师约三十年苦练“大般若禅功”,绝非方歌吟三十天悟出的“大漠仙掌”基础原理所能及的,掌力交撞,方歌吟大挫。

    但是方歌吟内息奇强,掌力虽挫,真力即涌出,抵住天龙大师内力之冲激。

    只是在这一抵触之间,方歌吟连换内息,“海天一线”的姿势便稍为震汤,这稍稍一震之间,天龙大师的棍尖便滑过剑身,顶了进去。

    天龙大师的棍杖顶端,本已贴近方歌吟咽喉,被方歌吟以剑身挡住,如今稍移厘毫,杖尖袭入,其间已无可退、无可闪、无可避、无可挡!这一招掌杖配合使用,是天龙大师的平生绝技。

    这一招天龙大师苦练二十年,但却第一次使用。

    他原本知道他师兄天象的武功太强,就算他能在今年争到天下八大高手之名衔,与他掌门师兄齐名,但若有一日与他这位师兄较量,还是必败无疑所以他就私下练成这招,以“大般若禅功”全力引开注意,再以“疯魔杖法”掩耳盗铃,使“天龙一式”变化夺之,万一还是不成,郎使这招“滑”字诀的振腕戮刺。

    “天龙神刺”!他现在把这招施在方歌吟身上,原也是非常不得已之事,但这一战他不能败所以他只有拼上了!辛深巷、梅醒非眼见方歌吟要糟,齐大呼一声,连天象大师也吃了一惊,出家人尽量不开杀戒,何况天象与宋自雪等毕竟也是敌是友,如此杀伤后辈,有欠公平,但饶是天象要阻,也来不及就在这时,杖齐中裂为两片剑劈出,至天龙腕时,变成刺出这招极险,不但不避,反而等于是向杖尖冲去但杖已被剑削为二,杖力全消天下第一攻招:“玉石俱焚”!这一招是方歌吟危急中突然想到的。

    一下子,化守为攻,局势剧变!天龙的断杖,已经失了威力,方歇吟的剑尖,已如闪电般到了他的咽喉。

    天龙大吼一声,闭目待死。

    他喉咙的毛管一粒粒如豆子般炸起,已感觉到剑锋迫人的寒芒。

    但方歌吟没有刺下去。

    他也在淌汗。

    他也没有把握刚才那一剑那一招威力远大过于他所想像的。

    他不知道这一剑是昔年天下第一狂杰楚人燕狂徒所创,燕狂徒一生纵横万里,名动八表,猛放不羁,荒诞怪异,但若论一身艺业,李沉舟也要敬之三分,尊之七分。

    方歌吟的剑尖抵住天龙大师的咽喉;他自己却犹如自地狱里打了一个圈回来,汗湿背衫。

    他的剑尖仍点在闭目待毙的天龙大师的咽喉上,这一剑,刺下去,还是不刺下去?

    这个人,杀好,还是不杀好?

    ***

    方歌吟叹了一口气,终于缓缓收了剑。
32#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1 19:01:39 | 只看该作者
天龙大师感觉到寒意渐去,才睁开眼睛,眼皮上俱为汗水所湿,望见模糊中的方歌吟,以清明坚定的冷冽眼神,看定自己。

    而自己如同在地府转了一个圈回来。

    方歌吟开口了,还是说:“惭愧,惭愧,大师武功高强,在上仅凭运气,实是汗颜。”

    他既得胜,不骄矜,不夸妄,反而说天龙大师的好话。天龙大师低首合十。

    方歌吟闪身一避。他知道少林“佛心功”非同小可,而初入江湖,屡遭暗算,使他心中大加警惕。

    但天龙大师丝毫没有发出内劲,铁脸色说出了几个字。

    在少林这一代的人,做梦都没想到骄傲、自大、不可一世的天龙大师兄,也会说出这几个字。

    “奶不用过谦”他说:“我服了你。”

    ***

    方歌吟居然在他二十出头的年纪,使得少林掌门以下的一代高僧说出了这句话。

    这句话对他来说,很是重要。

    方歌吟现刻在武林中的地位,已经在高墙上。

    天龙大师这一句话,可以等于替他建造这一道墙的根基。

    现在武林中,已无人敢瞧不起这个新任的“天羽派”掌门。

    但高墙前面呢?

    还有高树、高塔、高山、高溪□□□天象大师硕壮如一棵长白枝开白花的大树。

    他的胡子有风拂动时,好似白花一般好看。

    方歌吟从来没有看过那末漂亮的胡子。

    他心突发奇想:如果天象秃顶上也有头发的话,那也一定会银白得很好看。

    他暗自想,所以怪有趣的望天象。

    天象大震怒。

    有一种人,你用有趣的眼光向他看,他都会受不了,拿拳头来揍奶的。

    天象大师无疑就是这类型的人。

    他自小就出家,自小就被人也若眼睛看他的光头,仿佛觉得他的光头比纺球还好玩的事一般。

    他恨死了,所以他蓄胡子,证明了他如果能留头发,一定比谁都好看。他不是个不长毛发才剃渡掩饰的人。

    为了这股佛家所谓的“嗔念”,他有时也怀疑自己怎么如此注重俗世的眼光,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当“和尚”的资格。

    然而他今天却当上了名赫八表的少林“掌门”。

    这使得他更加自律、庄重起来。

    自这白花花的长须,也成了他气派的特征。

    而今这小子,击败了他最赏爱、倚重、栽培的师弟,居然还“怪有趣”的望他。

    他大步踏出。

    长门上人轻咳一声,忽道:“大师。”

    天象止步,问道:“啥事?”

    长门上人心念方歌吟这次击败天龙,断无好了,天象大师若出手,其人掌力,足可开天辟地、震岩裂壁、开碑碎石,而他自己对方歌吟营救车莹莹之印象不恶,自己又是车占风、桑书云的至友,当然不希望方歌吟被伤于此,当下道:“大师是少林至尊,何庸对小辈出手?”

    天象没好气的瞪过去,道:“怎么,你出手么?”

    长门上人一愕。心忖:自己尚远非天龙大师之敌,何必自讨没趣。眼光一转,见天象背后一列传人,心想,与其天象出手,不如卿少林其他高手擒住方歌吟,听候发落,自己再图营救好了,当下便道:“大师不必亲自出手,派座下高手便了。”

    天象一愕。他座下第一高手,要算是天龙,现下天龙败了,又能再请谁?

    严苍茫却恨方歌吟入骨,唯恐天下不乱,眼珠子一转,即刻将计就计,道:

    “这可是少林名动天下的三十六奇僧”,少林三十六僧,鬼厌神不憎,对付一个区区方歌吟,小意思而已,怎么不敢结“铁桶大阵”?”

    此语一出,少林僧人,怫然变色。

    原来少林重要阵仗,有鼎鼎大名的“十八铜人阵”,“达摩廿四罗汉阵”又更高一层,到这“卅六房高僧”的“铁桶大阵”,简直是天罗地网,昔年“血河派”

    第十二任掌门卫悲同的嫡传大弟子“掏心挖肝”寄尘生,就是死在十三奇僧大阵下。

    少林实力宏厚,当然还有更巨大的阵势,如“一百零八罗汉阵”,甚至“一千零八沙弭大阵”,但这些属于群殴的阵法,甚少用来对付不到十人的,更遑论用来对付一人了。阵势太大,目标愈少,反而碍手碍脚。

    “少林卅六奇僧大阵”,几时被人看低过,唯方歌吟曾破过“十八罗汉阵”,闯过“廿四达摩阵”,少林引为奇耻大辱,再经严苍茫如此一激,三十六名健人,齐步向前,迫向方歌吟。

    长门上人大急。他原本想令方歌吟较为安全,却不料反被严苍茫利用,三十六僧阵一排,非死即伤,尤其少林僧人已恨方歌吟入骨,下手自然更重,长门上人正待排解,只听天象大师亮如洪钟的声音道:“拿他下来”

    三十六僧齐应道:“是”

    僧衣翻动,阵势一展便把方歌吟围在阵内,真似铁桶一般密实。

    方歌吟出道虽不久,但他所历数十场战役,无不惊心动魄、狡诈百出、险象环生、转危为安的。长安城中,大战辛深巷、桑小娥;长安城郊,力战严浪羽、铁狼银狐。石洞中,遇奇人宋自雪;画舫中,战师母林雪宜。在江中、雪夜、古刹,三战异人严苍茫,又于江上打败无情公子以及铁肩大师;中条山上怒杀邓归、腾雷、尚拍魂,打败严一重,又曾勇闯少林,山下打到山上,旋又从山上打到山下,更曾与天下第一高手任狂交过手、对过招,现刻正虽败“三正四奇”外中原第一少壮派高手天龙大师,从隆中的勇战奋杀,到洛水力斗劫余门、恨天教的高手,至今天奋敌少林三十六僧,可谓身历奇险,阅历不浅,加上天生聪悟的应变能力,当机立断,在江湖上已经是个角色。

    但是他一见这廿六奇僧阵之声势,心中仍禁不住忽忽地乱跳。

    而卅六名僧人,一出手,不做什么,只向他走来。

    大步走来。

    这比什么都可怕。

    三十六个人,一齐行入,圈子缩小。

    这不止是像个铁桶,而且像个锅子。

    热锅。

    而方歌吟就似热锅上的蚂蚁。

    何况这锅子会缩小。

    这三十六个铁一般的僧人,似乎要一出手就把方歌吟箍死、压死、挤死。

    方歌吟图冲天而起。

    可是他冲不上去。

    压力太大了。

    比灰暗欲雪的天,那压力还要大。

    那是什么样的:天愁地惨的压力方歌吟在寒冬渗出了汗。

    冷汗。

    他大喝一声,“长天一剑”撩出。

    少林僧人稍稍一分,四人僧袍,便使“长天一剑”威力全消。

    当先一名僧人,双指迸企,直戮方歌吟双目。

    方歌吟及时一招“石破天惊”,就回了过去。

    但僧人依然攻来,视若无睹,在他一左一右约两名僧人,十指并击,一拍开他的长剑的“石破式”,一拨开他的“天惊式”。

    方歌吟心下一凛,及时展开武当派内家长拳的“错步连环”,一连在极小极窄的范围不下十几下急走,共听“喳、喳”连声,数道指风,迎脸划过,有一两根手指,几乎已刺在他眼盖上。

    方歌吟闭上双目,心道好险,要不是自己错步连环,只怕避得了一指,也避不开两指。

    原来这“三十六奇僧大阵”,不但令敌人无还手之力就连出击,也令人神眩目迷,应付不及,适才双指夺目,吸住了方歌吟全神贯注,真正杀手,还是躲过方歌吟视线外的几指并点。

    方歌吟险险避过,但掌风又到,方歌吟一招“怒剑狂花”扫了出去,却又为僧人所牵制,交次不到十招,已遇到七次奇险。

    到了第二十招时,方歌跨已通十六次险死还生,到最后全仗“天羽奇剑”的奇险招数,方始能绝处蓬生。

    在圈方歌吟感受的压力当然是大,几乎不能展移寸步,但在圈外的梅醒非、辛深巷、严浪羽,甚至长门上人、严苍茫,无不感觉到这摧满于天地间的煞气与压力,奇巨无匹,连呼吸都为之急促起来。

    方歌吟还能不能支撑下去?──这卅六奇僧大阵,昔日曾以此一阵困死长白山掌门海大公、观澜派掌门荣锦衣、衡山派掌门全正渊,方歌吟出道未及一年,能活出此阵么?

    ***

    连方歌吟都感觉到自己这次的无望。

    他甚至不能中掌,一旦中击,则等于是三十六名僧人回击,非死不可。

    他感觉到压力愈来愈重,自己的手臂,也抬不起来,双腿也逐渐麻痹。

    可是他要拼。──桑小娥不能落发桑小娥不能为他削发他不能让桑小娥为尼他宁可死──死也要见到桑小娥,死也要闯出此阵去他大喝一声,施出了“天羽廿四剑”中,威力杀气最大的一招:“血踪万里”

    “血踪万里”是宋自雪少时目观天下英豪围剿卫悲同时,这血河派第十二任掌门屡冲屡杀,所向披靡,有感而创的,其中杀戮之大,可以从剑锋剑气中迫人而炙,这一剑划出,“铁桶大阵”登时有了缺口。

    方歌吟挺剑便闯,但就在这刹那间──就在这瞬息间,缺口已然不见。

    方歌吟持剑闯了过去,心却往下沉──他冲到那缺口时,缺口已给僧人封住,他等于是向刀山火海冲去一样:七八只注满内力的手,和十余双讥诮冷锐的眼神打了过来。

    这“铁桶大阵”,没有缺口──就算有破绽,当你发现时,缺口已给缝合,你闯过去,只有送死。

    但方歌吟已闯了过去。

    就在这刹那间,他把心一横。

    把剑也一横。

    剑尖远挑对方无尽处,目光也望向无止处。

    “天下最佳守式”:海天一线。

    可是“海天一线”纵守得住别人攻来的招式,能不能守得稳掌力。

    方歌吟不知道。

    他只有拿生命去一试。

    ──也许生命不只是该做有把握的事,没把握的事,也该去一试;这正如生命里不尽是该做别人认为对的事一样。

    ***

    如果是一双手,方歌吟这一招,当然守得住。

    如果是十双手,方歌吟这一守,以精湛内力论,仍然吃得住。

    但此刻是三十六双手,三十六个高手的全力施为。

    “海天一线”依然稳得住,但却被带动了──带移了一点点、一些些、一微微,但情况立即完全不一样了武功招式,本就分毫不得偏差;偏差毫厘,失之千里,生命悬于一线的事。

    也许因为武林人每时每刻,都可能面临死亡于一瞬,所以他们更珍惜生命,更加顾全每一枝节每一小处的偏差与失误。

    “海天一线”被三十六人的掌力稍为带动──这“最佳守势”全失。

    要不是三十六双手掌全力在甩脱“海天一线”的粘字诀上,方歌吟早要连中数十掌。

    方歌吟把心一狠。招式突变,“玉石俱焚”

    天下最佳攻招本来一守一攻之间,变换瞬间,这三十六名高僧,至少可以击中方歌吟逾三百下,但“玉石俱焚”招式未出,声势便起,众人来不及反击,无可抵御,只有纷纷退避。

    “玉石俱焚”,无可争锋。

    但是僧人退避,阵势不乱。

    “铁桶大阵”依然未消散。

    “铁桶大阵”,仍如铁桶般慎密。

    排山倒海的压力,待方歌吟一招“玉石俱焚”消散时,又再回复。

    方歌吟一咬牙,使出一招他向来末用过的招式:“老牛破车”。

    天下最佳慢招。

    这招在这时候,有什么意义,方歌吟不知道。

    但不是知道的事才做,有时候也该做做不知道的事儿。

    方歌吟使出这一招,后果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

    天象大师心中踌躇满志,正在得意自己少林人才辈出,这样一个大阵,他心中想,只怕连卫悲同再生,也未必破得了。

    ──任狂破不破得了?

    他觉得对这后生小辈用这大阵,简直是杀鸡用牛刀,……就在这凝结了一般,随时决定生死的关头,局势剧然缓慢了下来。

    天象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那小子似发羊癫一般,手舞足蹈,跳起舞来,而困住他的三十六僧,开始时候脸部都是极端可笑、惊奇、不信、忍唆的神情,但不过片刻,人人目光迟滞、疑惑,甚至如斯如醉,行动了慢了起来,居然也缓慢地舞动起来。

    天象大师啼笑皆非,又勃然大怒,正要喝止,但觉自己声音缓慢,遥不可及,他毕竟是有道高僧,忙镇定心神,收息省心,一下子又清明过来。

    但三十六僧人已被带动,舒缓无力,又如痴似狂,这天下最佳慢招,原为当年“权力帮”第一高手赵师容所创,她是第一舞蹈能手,才气横溢,少林的阵式,能抵挡住任何招式,这点无人可破,但“老牛破车”却慑住了他们的心神,使到“铁桶大阵”自动不能运行,这就与“海天一线”本不能破,但为众多人力量所移,以及“玉石俱焚”势无可挡,但“铁桶大阵”只避不挡,所以方歌吟还是冲不出去的道理一般。

    三十六僧招法尽慢,严苍茫邪心邪道,反不受影响,纳闷忖道:莫非这小子会妖法……就在这时,白光一闪,快若惊虹,出招前全无半点徵兆,两名僧人惨呼倒地,方歌吟已闯出阵来。

    原来方歌吟趁慢之间,突然使出“天下最佳快招”:“闪电驾虹”来,这一快一慢之间,少林僧人怎受得了,当下被方歌吟破阵而出。

    那两名僧人受伤得以不死,这是方歌吟连人带剑逸出时,剑下留了情,否则就要身首异处,焉有命在?

    局势急剧直下,严苍茫天象大师也愕在当场。

    ***

    方歌吟连战三场,俱是苦斗、力拼、恶战,但三场连胜,蠃得令人不得不心服。

    单打独斗,方歌吟战胜了天龙大师;群殴闯关,方歌吟克服了“铁桶大阵”。

    无论那一方面,方歌吟现刻的声名,已直追“三正四奇”,不遑于后。

    天象大师大步跨出。

    长门上人没有拦,他知道自己拦阻不住。

    天象根根白须,倒竖而起,道:“你究竟是那一宗那一派那一门的?”

    方歌吟摘下长剑,道:“天羽门下,一名弟子而已。”

    天象怒道:“天羽门下,没有人才”

    梅醒非冷笑加了一句:“宋自雪也不是人才么?”

    辛深巷补加了一句:“昔年大师大战宋大侠,历三百回合,未分胜负……”他笑了一笑,调侃道:“除非大师不把自己当作是个人才,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天象哑然。他素倨傲、自恃,但昔年华山一战,对宋自雪倒是惺惺相惜,他再傲慢,也不敢违心说话,干咳一声,道:“宋施主剑术精奇,老纳佩服得很;但天羽剑法,老纳有缘数会,几会有这般歪道魔招?只怕宋施主在世,也不以为然。”

    宋自雪已逝一年,现早已传遍江湖;但天象大师为人刚直不阿,而今挑上方歌吟,毕竟是为雪少林之辱,并非乘人之危,趁其师殁而侮之的事,天象是绝不肯为的。

    辛深巷语锋伶俐,打趣道:“那一门那一派?如果无门无派。却败了天龙,闯了大阵,少林岂不更没没那个面子”

    天象大怒,道:“奶是何人,敢在老袖面前撤野”

    辛深巷笑道:“在下辛深巷,长空帮白族堂主。”

    天象大师冷笑道:“奶的礼貌是桑老儿调教的么?”

    辛深巷笑答:“桑帮主生平只教人礼仪,但不对无礼之人多礼。”

    天象怒叱,连白眉都根根竖起:“你敢骂我无礼?”

    辛深巷晒然:“是大师自己承认,在下可没那末说。”

    天象大师怒极,双目似凸出来一般暴瞪,猛喝一声,长身而起,飞袭辛深巷。

    就在他掠起同时,金虹一闪,拦在他面前。

    天象完全不理,冷哼一声,伸手一抓。

    他出手如电,金虹剑已被他抓在手。

    他随手一拗,以本身精通少林内功,纵是碗口粗铁,也给他一拗就断。

    但他这一拗,剑弯成弧形,却未断。

    剑“翁”地一声,剑寒迫人。

    而且剑气一道挑起一道,连续迫来。

    天象大师心下一凛,立即松手,身形一沉,落下地来,气得僧袍无风自动,全身骨骼,拍拍作响。

    他贵为少林掌教,武林泰斗,几时被人如此气过,又给如此一个年轻小辈迫落于地过?这下杀机大现,怒到极点,下手已不再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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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1 19:01:55 | 只看该作者
天象怒,方歌吟心中更。

    他刚才住出的一拦,是"天羽甘四式"中的"阴分阳晓",但天象大师随手一抓,立刻抓住。

    他自己立即使"九弧震日"神功,天象随手一放,立把劲力卸去,简直到了收发自如,无瑕可击的地步。

    方歌吟如是劲敌。卅六僧见方丈出手,而"铁桶大阵"因受伤两人,已运作不出来,其他人即围住全场,以免有人抢血河车逃逸。

    这下可绝了严苍茫心中所怀的鬼胎。

    他本来在想惹起混战,自己则夺得血河车逃去,但少林僧人,对他劣迹早有所闻,所以对他也特别注意,卅六僧之中,至少有十六名僧人是专门注意他的,他要刹时瞬间击倒僧人,夺得血河车,谈何容易,万一激怒天象大师,那是麻烦大了。

    当下大家按兵不动。

    天象已怒极,胡须根根倒竖而起,僧衣如铁,无风自鼓,双目暴瞪,神光如电,哔啦方歌吟自恃功力猛进,双臂一展,接过双掌。

    然后他就飞了出去。像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飞了好一会,然后"砰"地倒撞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劈啪方歌吟又奇迹一般站了起来。

    他嘴角有血溢出。

    天象大师擦了擦眼睛,好像不相信他所看到的是事实。

    然而的确是事实。

    他以十成功力,并以少林名震天下的"大般若神功"击出,他这一掌,当年九疑山"巨灵神"闵缺、女真族第一高手满奎都接不下,但这少年居然接下了。

    这少年居然接得下!天象大师心中不禁也暗暗佩服。

    要不是为了少林,此刻他就已经心软了他也是个极端重才爱才的人。

    可是为了少林,他一定要战下去。

    这是不是也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其实由己不由己,只在一念自己,大丈夫说做就做,拿得起,放得下,庸人自然有很多顾虑,也自然有很多藉口。

    只是天下间,有几个能真正称得上"大丈夫"的?口口不管天象大师是不是,他都只有打下去一途。

    他的僧袍就似一块铁般的罩打了下去。

    那树头被打得一团稀烂方歌吟早已闪开,而且趁侧一剑就刺递了过去。

    天象猛地同身,神目一盛。

    方歌吟立时收剑,那一剑刺不下去。

    刺下去也没有用,一定刺不中的。

    但就在方歌吟收剑的瞬间,他已后悔。

    他是被天象的气势所压倒,以为他那一剑必不能奏效,其实是错的。他那一剑或许能命中,或许不能,但他不能因天象瞪了一眼而收招。声势已失,便不用比下去了。

    他立即再出剑。

    就在他剑势一饮,第二次剑芒未露时,天象便已出手。

    他一出掌,四周白茫茫一片。

    方歌吟便在白茫茫的掌劲中。

    严苍茫为之动容,心忖:十年之约,对手若是天象,八成讨不了好去,以现今功力论,天象比七年前犹有激迫,掌力已浑宏到了炉火纯菁的地步。

    白茫茫的掌动中,犹有一点金虹闪动。

    金虹虽渺,但始终不减。

    方歌吟以"由天羽甘四式"及奇宗异学,与天象已大战一百七十余招。

    少林僧人及W豪都为之动容,区区一个初崛武林的少年,居然可以在武林巨宗泰斗天象大师的"大般若神功"下走得过数十招,简直是耸人听闻。

    只有方歌吟心里知道,天象大师确实比天龙大师有天渊之别。

    天象大师只有一样:“大般若神功",但比起天龙大师各种武功加起来乘十倍都难应付得多。

    僧袍虎虎,天地苍穹,好像都尽灰黯,被天象的袖所罩,方歌吟就似袖里的蚤子,无论怎么跳脱,郭没有办法逃出控制。

    天象高大若神。

    方歌吟想使"老牛破车",但根本没有机会让他慢下来。

    自从那一剑发而即收,收又再发,便先机尽失,一直板不过来。

    施展"老牛破车",至少要有一顿的机会,但天象大师一人的招数,竟比三十六僧人加起来都还严密,方软吟根本无法可施。

    天象大师咄咄迫人,方软吟在世他双掌白茫茫的置气下,犹如风卷残叶,激瀑孤舟,只求挣扎而已口僧袍卷住金虹剑。

    方歌吟只觉有一股大力,自己被带得往天象大师的手掌跌去。

    他运动于金虹之中:丝一声,居然割断了天象大师的袍袖。

    这下出手人意料之外:主要是方歌吟得自"百日毒龙丸"的功力,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金虹剑确实是难能可贵的利器,天象虽功力厚,但仍无法应付得了这断金碎玉的宝剑割刻,崩然而断。

    这一断,令天象大师登时无法下台;不会看的人,还以为他落败被方歌吟割去一截袖子。

    天象怒极,满脸涨红,银须倒竖,全身骨骼,拍拍作响,竟然拍出了"龙象般若禅功"只见一道白茫茫隐带紫气的罡气,直撞方歌吟。

    严苍茫脸色倏然大变:“笼象般若禅功"是"大般若禅功"练至之层之后,再转为"大般若神功",练到了第十二层境界之后,合起来方才练得成的"笼象般若禅功"!听后"龙象般若神功"的功力,共十八层,练至高每掌轻出,俱有一龙一象的功力,而且刚大无匹,人说要练成"龙虎般若禅功","非要三年不可",那是因为一般人在有生之年,骷练成始久重境界的"大般若神功",已是不易,进而练成"大般若神功"的六至十二层,更是困难,骷练到"馆象般若神功",除非有一百五十年以上苦练无辍,聪悟专心的机会!但天象大师居然练成了!龙象般若神功天象大师因羞愤,再无爱才之心,下手都要是极重,触及即死。

    方歌吟大喝,选出"玉石俱焚"!天象猛喝了一声。

    佛门"狮子吼"。

    方歌吟乍然一震,"玉石俱焚"的杀气与锐气全失,这"天下最佳攻招"便打不出去了。

    龙象般若禅功此刻的他,犹如千钧重担,压在一条丝线上,随时可能崩断。,天象大师的"龙象般若禅功"、竟然也破不了"海天一线"的守势:天象大师脸色铁青,心想是你自己我死,恕不得我,当下以"龙象般若禅功"运于右手,牵制住方歌吟"海天一线"的剑势,左手喑蓄"大般若神功",徐徐拍击过去。

    龙象般若神功突然用上,来镇压全场,而今和为这无名小子用了,而让严苍茫等亲眼瞧见,真恨不得杀了方歌吟方能泄愤。

    天象大师尢掌略近,方歌吟如同捶撞锺鸣,掌离得愈近,胸腔愈痛,但又不能挪移,因海天一线

    方歌吟上以来,大小战役,莫不凶险,但今日一战,方才通遇过内力如此浑厚、简直莫可匹御的对方。

    天象左掌离方歌吟尚有一尺之遥,方歌吟嘴角已淌出了鲜血。

    他的剑路被天象大师的"宠象般若祥功的所压抑,不能动弹分毫,全身则在天象大师大般若神功一张被拉紧又拉满的弦,张到了极点,便要崩断。

    不能崩断。一断,就见不看桑小娥。

    一旦想到这时,他真气自丹田涌出,"百日毒龙丸"的功力源源输入,他突然变招。

    就在他变招的同时,"龙象般若禅功"、"大般若神功"的功力齐吐,"砰"地打在原先站立的所在,弭然激起一道一丈七尺高的泥柱。

    然而一道白芒飞出。

    闪电鹰虹在方歌吟这种情形之下,任何变招,都只有死路一条。

    就似一间铁屋,为山石所埋,一旦折毁基柱,尚未冲出,必已被山石所击杀。

    但"闪电鹰虹"委实太快了。

    快得简直不是"变招"。

    甚至不是招式。

    方歌吟连人带剑,"飞"了出来。

    然后他半空连接十三个翻身,落下地时,脸若紫金,摇摇欲坠,以剑文地。

    天象大师的两道内劲,从他脱离而出,毕竟还是有些微扫中了他。

    些微扫中就破了。要不是方歌吟有"百日十龙丸"的功力输注,恐怕已重伤身死。

    但天象大师的肩,居然也有一滩血渍。

    闪电鹰虹他以浑厚无比的护身罡力,震歪了剑势:方歌吟被激撞斜飞而出,可是他膊头依然看了一剑。

    天象怒不可遏。回身大喝,打出一掌。

    他离方歌吟还有三丈远,但一掌打出,远距离下,力道丝毫不灭。

    方歌吟倒踪而出。

    内力激荡,一冲之下,方歌吟被弹出丈远。

    方歌吟飞掠而出,竟落在血河车上。

    众人意想不到,一时怔住,方歌吟叱喝,拍地一鞭,八马齐奔。

    这八匹马似有灵性,又极喜欢方歌吟的,十分听话十八马奔将起来,那些僧人那里拦阻得住,只见血影如山,驶将出去。

    天象大师,严苍茫等都断喝起来,一行入再不顾一切:拼命追去。

    方歌吟十掌负伤,如再不一鼓作气,闯出这里,再被缠上,只怕永生见不看桑小娥了,当下不顾一切,策加鞭,那八匹马木就喜驰骋狂奔,呼啸之下,两旁景物,朦胧一片,使得只剩下一道血影。

    卅六僧起先是受伤两人,渐赶不上,后来三十四僧人都功力较低,逐渐落后,严浪羽的马,虽是上选,劫又那里比得上血河神马?

    又追了一段路,早已下了清凉山山,方歌吟本来是掠五台山,取道龙泉关,过长城以入恒山,但而今卸变成直奔雁门关、掠阴山,直投"塞北第一山":恒山!口口口这追奔之下,很快的连长门上人,癫证神僧也气喘吁吁,加上木身并不十分关,所以也落后下去了o梅醒非的轻功,甚是了得,辛深巷也是以轻功称着,两人居然仍跟得上,但久奔下去,内力上便不如天象大师兴严苍茫两人。

    严苍茫与天象,一左一右,内力浑厚,居然一直贴近车后,只差之丈,便已赶上。

    方歌吟心中大急,拼命催鞭,眼前景物飞闪,已来到一片树林边,回头一望,只见天象与严苍茫又拉近了一丈距离,两人竟似比赛轻功、内力、毅力一般,不相上下,不逼多让。

    严苍茫心里,其实是暗暗打突,这名和尚刚刚才力战过方歌吟,叉土了花甲之龄,居然还如此挺得住,要不是才激战一场今番要赶上他的脚程,只怕难矣。

    天象大师心里也是暗凛:严苍茫的内息,调匀得十分快迅,当然不是巨道功力,但自成一家,而且此人以招式怪异冠绝天下,自己是内功见长,而今居然与自己并排而追,天象心中暗叫:惭愧!严苍茫眼见雁门关将近,心想一出长城,生死难卜,略一犹疑,脚下卸丝毫未停,伸手一扬,打出一道花旗,"砰"地在半片炸亮。

    这花旗在半空一层又一层,在夜空中爆亮,到了最后一层,完全是纯黑色的,但又与黑夜的色泽完全不一样,黑而发亮,像激动的黑色小河,在黑穹林里炸出支流无数。

    严苍茫打出旗号,心中大安,就只那末一迟滞间,卸见天象已扑上了血河车上天象大师十指抓住车沿,呼地一扳,巨灰灰的巨影,荡了上去。

    方歌吟情知天象上得了来,自己就得下去,他为见桑小娥,便不顾一切,一剑"旭日初升",涌了过去。

    天象初入血河车,是末沾地,他数十年来,未得一上血车,今日得偿所愿,心下大是奋慨,但-帑血车,血气翻腾,红光冲激,与他生平佛学,大是不调,一怔之下,突有旭日一般的虹芒,迎脸袭至I这下他心气冲激,目为之眩,不知如何招架是妤,。他毕竟是一大宗师,当机立断,猛吸一口气,呼地倒飞出去,落在雪地上。

    只听"啸"地一声,一人已擦身而过,严苍茫已追上了血河车。

    天象大师怒极,心想:这次可丢尽了脸,一招就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逼了下来,以后传了出去,不是叫人笑话?于是连严苍茫他都恨了起来。

    这下严苍茫可追上了血河车,心里狂喜,一手抓住车沿,拖走了十余丈,猛一吸气,借力踪上,卸见一道金芒,迎脸斩到!他如此掠上,等于是向金虹剑扑去而已。

    现下方歌吟的功力,只可说仅逊"三正四奇"等一筹而已,彼此武功已相差不远,方歌吟居高临下,适时一斩,严苍茫轻杖一栏,"叮"地一声,"啪"地雪花溅飞,严苍茫也被击落在雪地上。

    严苍茫一落地,天象大师又掠过了他。

    严苍茫生恐血河车为天象所夺,跄踉几步,奋力追去。

    天象发力在先,不一会又接近血河车尾。

    他暗暗蓄力,不图即上车中,而是储"龙象般若禅功"之力,在上车刹那,先击杀方歌吟再说。

    严苍茫因落后数步,始终末能追上,见天象如此接近血河车,又不跃上,定成竹在胸,他怕血河车上的武功、宝物为人所得,当下不顾一切,一杖扬出!天象直想扑杀方歌吟,猛觉背后有急风迭起,猛一坐身,直踩得深陷入雪地之中,砰痛得鼻涕眼泪齐流,金星直冒,脑匀子肿起一个大瘤。

    天象怒骂:“你┃┃"严苍茫见暗算不成,如天象厉害,一面追奔,一面大笑调侃道:

    大和尚,你脑袋光光,肿个瘤子,才更好看!他是随口说说,但在爱美至极的天象听来,简直刺激至极,他平素极是爱美,常在镜前修剪长髯,而今脑后肿个大疤,又偏无人证明他是被严苍茫暗算的,搞不妤江湖上还会传言他是为方歌吟这无名小卒所伤,那还了得口成何体统?他心里恨极,急起直追;但这痛得一痛,恨得一恨之间,血河车的距离又拉了十余丈远,严苍茫又接近了血河车。

    口口口猛同头,见严苍茫已近咫尺,脸带一狰狞的笑容,因屏看一口呼息急赶,无法启口说话,而天象大师反远远落在后头,梅醒非、辛深巷二人,则在更远,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一种想法,他宁愿让天象大师抢上血河车,郭不愿让严苍茫这种人夺得血河车。

    就在这片刻间,严苍茫已猛提一口真气,掠了土来。

    方歌吟同身冲近,一招"漫天风雪",卷了过去。

    严苍茫半空接得一剑,血车已奔过原地,严苍茫已落在雪地上。

    但是严苍茫这次早有准备,并不在于一下即冲上血河车,所以过一沼古地,借势一弹,斜飞丈,又投入血河车中!方歌吟本以为已击落严苍茫,可控得一时之安,讵料眼角又瞥见严苍茫掠至,忙中己来不及迎击,随手一曲金虹、弹出"怒屈神剑"一招!严苍茫攻其无备,以为这次满可以抢上血河车,只要脚踏实地,便不畏方歌吟,一面促车,一面把他击杀于车中,不料方歌吟出招于半空,剑锋犹在五尺开外,剑气已袭至I严苍茫毕竟是当世少见的高手,突然全身抖动,几乎在眨眼闲可顾动七八十次,金虹虽袭中严苍茫,但"噗"一声,如中朽木。

    但在这抖动之间,严苍茫落下的身形捐挫,血河车又已掠出原地,严苍茫仅差分毫,便不是落在车中,而是落在雪地上。

    可是严苍茫脚力沾地,"标"地一声,急弹而出,一手挽住车沿,一扳一接,又登上车来二方歌吟已加防范,一仰身,头顶触地,反剑自胸前向后批出,正是"倒挂金帘”“严苍茫突然一枚打出,砰地与金虹剑撞个星火四溅,两人俱震得退了半步,方歌吟是跌在马上,严苍茫卸落下车来。

    可是严苍茫这次早有准备,藉势一溜,竟人车腹之中,然后如游鱼一般,翻上车边,自车身迫入,待方歌吟发现时,经已退了。

    严苍茫嵘嵘一笑,正要出手,突有一道强劲自车后袭来,严苍茫猝不及防、硬接一记,被震落下车来!出掌的人是天象大师,他十分得意,觉得报了一杖之仇,但因全力急奔,不能开口说话,便哈哈一笑,以示讥诮。

    严苍茫被迫落车,前功尽弃,心中懊恼,一面急起直迫,但天象大师已早超前,接近车后,他情急生智,嚷道:

    哏,老和尚,你光取笑不敢说话嬷?”

    天象大怒,心忖:你敢说话我还怕你么二当下此道:“鼠辈,你才不敢I"才说得六个字,严苍茫便已追上了他,与他并排,血河车卸已拉远三丈。

    天象恍然大悟,暗骂自己不小心上了当,严苍茫是东海玫余门的领袖,以狡诈奇狯称着,他说话大可用腹语,自己泄真气说话,岂不是中了他的计?当下气得想破口大骂,但又不可以,两人而今并齐而追,眼前已是蜿蜓苍古的长城城堞,景物越来越苍凉,两人离血河车不及尺遥。

    这时两人都想登车,但叉戒备于对方,天象终于忍不住,先拍出一掌,严苍茫避过,还了一杖,天象挡住,血河车卸借此又拉远了一些距离。

    两人打打追追,追追打打,互相牵制,加上车上的方歌吟,形成一个非常奇特的局面,但天象大师的买力充沛,始终骷紧追不舍,严苍茫因运力奇特,身法变化繁复,所以也一直能跟得上。

    这追追逃逃间,终于到了雁门关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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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1 19:02:15 | 只看该作者
雁门关原名西径关,汉置于山顶。两山夹峙,形势险要,古来俱为重要关障,和偏头、宁岁合称山西三关,亦为“外三关”。

    这是兵家必争之地。一车三人迫近雁门关时,心里俱是一震,似要在这里必须有一个了断似的。

    这时路险陕隘,车马巅簸,天象,严苍茫仗武功,反而易行,两人同时扑向车上。

    两人因恐对方抢登,也同时攻向对方一掌,另一掌一杖,却攻向方歌吟。

    方歌吟“惊天动地”,勉强守住两大高手台击,但严苍茫和天象,反被两人掌力迫住,而落下地去。

    两人均知如此追赶下去,没有了期,于是不约而同把心一横,不管对方,全力登车。

    这一下,两人没有互击,都决定先把血河车截下再说,方歌吟一连串急攻,但两大高手非同小可,方歌吟分心,便逼之不下,两人也未能登车,却在车两旁的小小立足点上,对方歌吟展开攻势。

    山路崎岖,在不平、震荡之下,方歌吟勉力反击,大增压力,跟两人只要再迫一步,就入车中,方歌吟心中暗叫:我命休矣。

    就在这时,突来两道急风,来自天象大师与严芳茫背后。

    两大高手乍然遇袋,都是临危不乱,接了下来,方歌吟趁机一招“开天辟地”,把两人迫落下马车。

    方歌吟歇得一口气,这时旭日初升,竟已激战、追逐、御敌了一夜未来会怎样?──方歌吟不敢想,也不能想。

    ***

    天象大师、严苍茫被逼落车下,才知道是梅醒非、辛深巷的出手。

    这时马车已慢了下来,山路越来越窄,梅醒非、辛深巷等趁机追到,而后面也隐约可见,随车痕追来有天龙大师等人的影子。

    这时四人并列,一面追逐,又相互攻击。

    如此追追打打,眼前已是雁门关口。

    突然黑影一闪,八马入立,竟然刹住。

    只见来人出掌无声,双手急而迅快地在八匹马眼前那一阵急晃,八马不敢冒进,登时止足。

    方歌吟大吃一惊,只见来人黑眉粗目,满脸胡须,深沉冷傲,披风黑衣,便是“大漠仙掌”车占风。

    严苍茫一见,心中吃了一大惊,怎么今天“三正四奇”,都会聚于此地了看来今天要夺血河,可要大费周章了。他虽遇强敌,心还是盘算如何抢夺血河车一事。

    方歌吟见是车占风阻拦,未敢造次,肃然叫道:“车前辈。”

    车占风抬头一望,见是口角溢血的方歇吟,倒是未意料得到,怔了一怔,道:

    “是你?”

    天象大师与车占风本私交极笃。在华山、黄山两役中,车占风始终未与天象大师交过手,天象见车占风拦住马车,大喜望过,道:“老车,截下这小子,我来对付严老怪。”

    严苍茫知车占风嫉恶如仇,素不喜自己,二十年前黄山之战,自己与之打个五百回合,未分辕轩,十年前虽换上了雪峰神尼,但自己在一旁观战,其“大漠仙掌”,与中原绝大多数掌劲回异,而且另辟蹊径,是极端难惹的人物,当下闪身至方歌吟处,低声道:“点子扎手,我们应并肩作战。”

    旋又呼道:“嘿嘿,我与这位方少侠是一道的,你们要单打,还是群殴……”

    岂知方歌吟毫不领情,道:“我跟你岂是一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我宁死也不跟你一道。”

    车占风久经风霜,思路何等敏锐,目光更是锐利,稍留意一下,便看出了情形,大是为难,天象见之脸有难色,以为也是有意抢夺血河车,当下冷哼一声,脸色一沉,正待发话,忽然“嗖、嗖、嗖”三声,三道靖似的纤细急影,投入场中,正是“翰海青凤”旷湘霞,以及爱女车晶晶、车莹莹。

    车晶晶一双妙目,仍瞟向方歌吟,车莹莹却头垂笑脸,连眼皮儿也不敢抬起。

    旷湘霞穿一身鲜亮红衣,黑色大披风,身裁高大但曲线曼妙,她性子直,即道:

    “我看这姓方的不是坏人。不能杀他。”

    天象气得哇哇乱叫,蹂足道:“好哇,原来你们是一道的”

    车占风急欲分辩,天象已不及听,呼喝道:“天龙,你替我掠阵,我先取下这小子再说”

    说,飞身而上。

    方歌吟已在清凉山上,与天象一战,知不能敌,而今又欺上,即是无奈,欲催马前驶,车山风又挡在前路,不敢冒犯;严苍茫见车占风的立场显然跟天象又有所差误,心中暗喜。他欲夺得血河车,自然是希望场面愈乱愈好。

    这时天龙大师与三十六僧等均已赶到,严浪羽及一干闻风而至的武林人物,也陆绩赶来:为了一部血河车,雁门关前塞满的人。

    有人明知少林寺天象大师、东海劫余岛严苍茫、大漠派车占风等绝世高手在此,断讨不了好回去,但因想目观这一世间宝物,又想趁虚占点便宜,所以还是不顾一切,赶了过来,凑凑热闹。

    天象一上得车,掌呼呼,白茫茫的罡气涌出,方歌吟受伤之身,那接得下,不一会使已败象毕露。

    但方歌吟与天象闹了约莫一盏茶时间,武林中人认得天象,如其誉满江湖,但这无名少年居然与之一闹数十回合,纷纷诧愕不已,走问此人为谁,心下暗暗叹服,并窈窈私语。

    这下为了信誉,天象更加力拼,又打出了“龙象般若禅功”。

    别的功力,方歌吟仗“百日十龙丸”神功,尚可支特,但遇上这纯正菁华的少林正宗,便无法可制,一点微薄的内息,也抵挡不住排山倒海般的攻势,就在这时,破空忽传来“嘶嘶”之声。

    严苍茫的脸色忽然变了。

    天象大师也突然色变。

    运车占风也变了神情。

    破空“嘶嘶”之声,划碎了天象大师浑厚刚宏、无瑕可击的白茫茫内劲,直射了进去天象大喝,收掌,翻身,落于车前,单掌提胸,目光精闪,白须倒竖,不像出家人,而像一头精悍的豹子,他喝问:“长空神指”

    只听一人淡淡笑道:“正是桑书云。”

    青衫一闪,一人飘然而落,酒然拍拍方歌吟肩膊,深深的眼神望他,温厚地道:“一路辛苦了。”

    方歌吟只听到这温暖的声音,温馨的手掌,温情的眼色,连眼眶都湿了,激动而说不出话来,桑书云转向天象大师,逸然笑问:“七年一别,大师可好?”

    天象大师铁青脸,他看出方歌吟与桑书云关系匪浅,冷哼道:“托桑帮主的洪福,老衲没死,等得及桑帮主叫人到敝寺来闹事。”

    桑书云哈哈一笑,道:“敝帮良莠不齐,管教无方,请大师见谅。三日内在下定必严惩误闯寺者,并向贵寺登门道歉。”

    天象大师冷笑道:“道歉不必,只要现在桑帮主闪过一旁,莫庇护恶徒,老袖就感激不浅了。”

    原来昔年华山一役,桑书云对上的就是“三正”中的天象大师,两人打得平分秋色,唯天象大师气度甚狭,故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之因。后来黄山之役,桑书云对决的是严苍茫,也是打得半斤八两,严苍茫恰好也是胸襟浅隘,所以也记仇记恨。

    桑书云本性豁达,倒无所谓。

    他“哦”了一声,说:“他是凶徒么?请问他那凶?那恶?”

    天象怒道:“奶还要卫护他他从少林山下,直打到山上,闯入寺中,甚至打入殿中,好不容易伤得了他,还伤了天音、铁肩等,你们又将他救走,是什么意思,你说”

    天象一口怒气,忿然说到这,却猛发觉自己如此说话,等于暴露了少林这次奇耻大辱,回首望去,只见三十六僧等神情甚是尴尬,而群豪在不远处议论纷纷,大多数人用惊羡或敬佩的眼光望向方歌吟,心想少林数百年来俨然宗师,谁敢闯乱,如今这少年出入自如,又出自方丈之口,那会有错,反而佩服起来了,其中站得最近的,是车晶晶、车莹莹而姊妹,目中也充满了好奇与仰慕。

    天象大师此怒非同小可。他不知道这两个女孩子是车占风的女儿。心中很是不忿,双袖一激,两股狂澜,袭向车晶晶、车莹莹,自身却扑向方歌吟。

    天象大师是一代宗师身份,自然不至于会对两个小女孩子下毒手,他虽年长,但性格冲动刚拗,那两股袖风,不过想震退这两名无知小女孩而已,并非歹念,可是他这一动手,车占风家族观念奇强,忽然变色,翰海青凤又是护短出名的,那按捺得住。

    旷湘霞双手一展,格过天象大师的袖风,“嗖”地一声,两指并伸,点刺天象喉咳。

    天象大师见旷湘霞扑来,心中暗暗叫苦,原来旷湘霞生性大方,也刁泼豁达,人又极美,天象毕竟是出家人,见一妇道人家如此拨打过来,实在成何体统,只得退避,“扑”地又跌下车去。

    这时好事的群豪莫不失笑,都说少林平日威风八面,今日却教人一再折辱,连少林方丈也气得直跳脚,简直大快人心。

    天象涨红了脸,似斗败了的公鸡,指车占风骂道:“老车,你这是什么意思?”

    车占风知道再解释也没用,这和尚的火爆脾气他是知道的,当下冷冷地道:

    “谁叫你先对小辈动手?”

    天象气得哇哇叫:“你这是摆明了和我过不去?”

    车占风论交谊,对桑书云实在深挚得多了,而且对方歌吟也有好感,当下便来个相应不理。

    严苍茫知余众不足畏,但而今车占风显然是站在桑书云与方歌吟这边,自己非得与天象、天龙等合一不可,当下说:“我说大师丈,这些人是一夥的,吃定了咱们了。”

    天象气得胡子直翘,虎跳上前,要攻击方歌吟,桑书云一拦,天象大师一出手,“大般若禅功”推出。

    只见一道白茫茫罡气,直罩桑书云,桑书云吃了一惊,忙凝神以对。围观的人都纷纷大是兴奋,交头接耳道:“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以“长空神指”桑书云及少林方丈天象大师两人名声、地位、势力、武功而论,确实是当世一场罕见的激战,当然令人引颈以待。

    只见白气迷茫中青衣飘动,愈到后来,白茫愈盛,青影更稀。

    天象大师虽先曾与方歌吟力拼一场,又再长途追逐,与严苍茫等交手,但老而弭坚,他的内力即是愈打愈盛。

    桑书云开始是以小巧功夫腾、挪、纵、跃、避、闪、卸、脱等,但越打下去,越无退身余地,情知这老禅师武功非同小可,再躲闪下去,只要握上一掌,便吃不消,所以双掌一展,也拍了回去。

    人道桑书霎轻身功夫与长空神指称绝武林,却不知他的内功修为,也出奇的凌利锐脱,四掌交击,各自“腾、腾、腾”地退了三步。

    每步脚印深陷,都极之吃力地想不再退下一步,但依然把桩不住,退、再退、又退,一共退了三步。

    各退了三步之后,天象立时出击。

    他的“大般若禅功”,立时涨至八成,使出了“大般若神功”。

    一字之分,但区别就大了。“禅功”尚是人为尚能达至的境界,“神功”却非人所能习。

    桑书云一惊,再接一击,天象双肩微微一晃,桑书云却运返七步,脸色全白。

    他的脸色白无血色,一只右手,已伸至左协下,尾指微微曲起,天象虽震退了他,却见桑书云如此,如其要施展名震天下的“长空神指”,那敢大意,心头更是沉重,“大般若神功”激至十成,排山倒海地推了出去。

    只见茫茫劲气中,乍听“丝丝”之声,七缕指风,破劲气而入,原来“长空神指”,专破内外家罡气,“大般若神功”如天鼓擂山,但长空神指犹如针刺,依然划破制入两道劲气交错之下,空气纳闷、崩紧得如扯紧的布帛人人汗如雨下。

    这交击之下,到桑昼云双肩微微一晃,天象罡气为“长空神指”所破,退出七步。

    桑书云正想说几句佩服对方的圆场话,没料天象中气奇沛,人方立定,已打出十二成的“大般若神功”来。

    这下山啸海撼,比任何一次都厉害,桑书云要说话的一口气,竟被迫了回去,连声音都不能出口,他知道救命要紧,长空神指猛震,漫天丝丝之声陡起,狂风落叶,七七四十九道指风弹出。

    掌指交碰,天象又跌撞出三步,桑书云微微一震,但只不过刹那间,天象大师又全身骨骼拍拍作响,须根支支竖起,十四层境界的“龙象般若禅功”撞击这下是真正一流高手真力相拼,不但群雄触目惊心,见所末见,闻所未闻,连严苍茫、车占风等都为之色变,心念:万一这一招是对我而施,我该怎么办?自己拿手的绝技,是否接得下?

    两人脸色俱阵青阵白,方歌吟则一腔心意,尽在关怀为自己而战的“长空帮”

    帮主桑书云,天龙大师等关心掌门大师兄天象的安危。

    “龙象般若禅功”一出,桑书云飞腾起来,他身在半空,在狂澜之下,愈似一叶无根浮萍,但他愈是无处力,所弹射的“长空神指”也愈频,竟激出九十八指,凌空而出这下相接,两人俱是一晃,没有退后半步。

    天象大师脸色绷红,眼球里已失神,且涨满了血丝。

    桑书云脸色煞白,白中隐青,鼻孔人中处却有一道血痕。

    两人如此力拼,实犯兵家之大忌,很容易耗脱而死,但彼此都没占便宜。

    桑书云月前曾与严苍茫一战,内伤未完全复原;天象大师也一连数战,内力有所折损在先。现今专破内外家罡气的“长空神指”,竟破不了天象大师“龙象般若禅功”之气墙。但“龙象般若禅功”的一龙一象合击之力,也为“长空神指”所分解钻裂天象奋起神力,又运起第十六层境界的“龙象般若禅功”,一掌拍出这下白茫茫的是气,如同厚墙一般,向桑书云直逼过来,桑书云微叹一声,情知这是生死相拼,但已无法,“丝丝”之声漫天而起,竟弹出一百九十六指这下两人平分秋色,却已到了强弩之末,天象大师生性倔强,竟猛运第十八层亦是“龙象般若禅功”最后一幢境界,就要拍出,忽然人影一闪,车占风挡在中间。

    车占风大喝道:“你们无怨无仇,十年一届比武之约未至,你们如此生死相搏,却是为何?”

    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群豪,见车占风在如此要紧关头,阻挡了分晓生死的一刻,莫不胡吹起来,陡见红黑影子一闪,劈劈啪啪,嚷嚷的几人,脸颊已肿起了老高的一块,忙抚住脸不敢吵闹。

    “瀚海青凤”旷湘霞冷哼了一声,“嗖”地回到了原地,拍了拍手掌,不再多看他们一眼。

    车占风朗声道:“你们指掌双绝,天下莫及,又何苦在这分出生死,叫人笑话”

    天象真气充足,虽发力过多,元气游走,犹如万针刺戮,却忍痛叫道:“滚开一旁老衲今日要降魔伏妖”

    桑书云的“长空神指”,抑是最耗真元的,他一口气几接不上来,但却无天象犹如针刺之苦,油然笑说:“出家人杀人,却说降魔伏妖,只不知降的是什么魔?

    伏的是什么妖?”

    天象怒叱,指方歌吟道:“此人到少林……惹事生非,不除此害,江湖永无宁日”

    桑书云却心平气和,笑道:“我只知道方少侠上少林,乃因有人冒铁肩之名,为祸江湖,他是要查证此事,唯由山下至山上,寺中到庙外,都是少林僧人不由分说,先行动手,而且群殴滥攻,不容人分辩余地,你们放冒充少林僧人为患武林的人不抓,却来整治他……这是什么为民除害?”

    桑昼云一番话说下来,天象听得一怔,他虽刚愎自用,但也是个秉正刚烈的人,只知道方歌吟上山闹事,却不知原来如此,呆了半晌,返头问道:“可有此事?”

    众僧人心知肚明,这是事实,也不敢打证,当下期期艾艾,不知如何是好,天象一看,他毕竟坐镇少林数十年,观言察色,已知七分,少林虽倨傲天下,但毕竟是名门正派,不至于捏造事情,天象这下气得几乎七孔生烟,愣了半晌,萎然而起,竟然向方歌吟长揖道:“这位少侠,老衲……咳咳,老衲实在……实在不知如何说好,老衲……老眼昏花,不知事情原来咳咳原来如此,咱们的梁子,便此一笔勾消,尚请少侠这个……这个”

    他想说请方歌吟“见谅恕罪”,但无论怎样,均说不出口,急得涨红了脸,比刚才以真气拼闹,还要难过。

    方歌吟见德高望重的少林方丈,居然向自己低声下气陪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想到自己近日来因死期将近,作了不少狂妄尊大之事,也甚是惭愧,更猛念及桑小娥,更不应酿此大错,于是心中大急,道:“大师切莫如此说。大师是前辈,末学冒昧闯寺,冒犯大师处,实已罪该万死……”

    车占风展颜笑道:“既然前隙尽释,便就好啦,少侠你也是一代掌门,不必客气”

    桑书云也笑了,怀有倦意地站了起来,拍拍衣衫上的沙尘,道:“大师神功盖世,再打下去,我可没几根骨头可奉陪啦。”

    天象大师蔽然道:“桑帮主的指功,如今老袖实见识了。”

    严苍茫见这几人愈谈愈好,把自己孤立在一旁,满不是味儿,见天龙大师在一旁,犹有余怒,使插口道:“血河车呢?难道便宜了这小子不成?”

    群众当然舍不得,为之附和哄然。旷湘霞锐目一瞪,众人自喋不敢言。

    天龙大师也以为然,趋近对天象说:“禀告大师兄,方歌吟闹寺一事,我们虽也有理亏,总不成把血河车拱手让他呀。”

    天象沉吟起来。天龙大声道:“方歌吟闯山一事,大师兄说既往不究,便是不究,但血河车为世间奇宝,见者有份,不应由方歌吟独占”

    众人见有天龙大师出头,唯恐不乱,纷纷喝采。

    车占风常处大漠,行事说一不二,不喜迂回说话,当下冷笑道:“天龙,你有几个脑袋?”

    严苍茫越前一步,嘿嘿笑道:“车占风,你唬不倒我的。”

    桑书云倦意地笑道:“我虽力竭,但这严老怪,还是可以交给我处理。”

    天龙大师知情势恶劣,就算大师兄出手,恐也不易胜桑书云,严苍茫也不见得能蠃车占风,剩下自己,也难敌方歌吟,当下长声吆喝:“少林三十六僧何在?”

    三十六僧立即站了出来,围成了“铁桶大阵”,才一下子,原来渐趋平和的空气,又呈剑拨弩张起来。

    车占风冷笑道:“想趁人多么?”

    一拨手,打出一支响尾箭,冲入半空,啪地爆开一道星花。

    隔不到半晌,共闻一阵急蹄,沙尘滚滚。

    东、东南、东北、南、南东、南西、西、西北、西南、北、东北、西北各有一黑披风飞骑,急奔而至。

    一到“铁桶大阵”前,勒马而止,马上人齐向车占风拱手,腰间一柄无硝利剑,群豪动容赫然叫:“追风十二骑”

    这下“追风十二骑”已反包围住“铁桶大阵”,桑书云笑道:“车占风把大漠高手都带过来了?”

    车占风道:“近日武林中盛门大派离奇被歼,生恐中原有事,所以把人也多带些来。”

    严苍茫脸色阴晴不定,现刻却一笑道:“老车以为这一点人就移应付了么?”

    车占风扳脸孔道:“对别的可能不够,今日却至少可以确保你严老怪动不了血河车。”

    严苍茫咭咭一笑:“恐怕未必。”

    以杖击石,连续三击。

    远处的严浪羽趾高气扬,连拍三下手掌。

    只见雁门关上,一连涌出四五十名黑衣大汉,弯弓搭箭,对准“追风十二骑”

    等,而关口也跃出数十劲汉,手持长钩、钟枪、铁索,呼呼舞动,“追风十二骑”

    神色大变,车占风双手一分,十二骑勉强按捺下来。

    严苍茫哈哈大笑,仰脸直脖,好一会才道:“论实力,现今血河车,还不是老夫的了。”

    桑书云冷笑道:“没想到严老怪把东海的实力都带到长城来了。”

    严苍茫得意至极,说:“不带来,焉制得你们住”

    狂妄地笑道:“我早知有此一会,所以追逐血河车时,早已放出旗花箭,召集大部人马到此伏袭了。”

    桑书云淡笑道:“这也可算作神机妙算了。”

    严苍茫大笑道:“那,那,比桑帮主,却似周密了那么一点。”

    天象大师也看不惯严苍茫傲慢无礼,道:“奶以为血河车就是你的了?”

    严苍茫怪眼一翻道:“至少不是你老和尚的。”

    天象大师被气得胡子直吹,忽然闭目调神,朗朗哄哄地念了一声:“阿弭陀佛。”

    众人一呆,没想到这冲动的老和尚会在此时此地念起经来,严苍茫又干笑几声,正想讽嘲几句,随不远处也有人滚滚地传了过来一声:“阿弭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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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1 19:02:54 | 只看该作者
只见山脚处,荒凉古木之旁,步出一人,遥向天象大师合什见礼。

    这人方软吟认得,正是铁肩大师。

    只听铁肩大师背后不远,又有一声“阿弥陀佛”。

    远处又步出一黄衣僧人,然后“阿弥陀佛”之声不绝于耳,一声连接一声下去,远远了传了开去,然后衣袂、步履之声,不知来了多少个金袍袈裟的僧人。严苍茫笑不出了,笑容冻结在脸上,失声失色道:“一百零八罗汉大阵!”

    只见罗汉又在第四层包围了起来,把“披风十二骑”及东海劫余门人,都密围了起来,只要一声号令之下,阵势发动,配合核心中枢的三十六奇僧合挫之力,那还有人抵挡得住。

    桑书云笑道:“大师把少林寺都搬到这儿来了。”

    天象正想客气几句,铁肩踏近,低声道:“禀告师父,欲夺血河车,此正其时。”

    天象一时迟疑未决,天音大师也凑近,细声道:“夺得血河车,对少林宗主地位,很有帮助。”

    天象脸有难色,桑书云观人入微,了然了七八分,大笑道:“少林既将庙堂搬来雁门,长空也来东施效颦了!”说着长啸一声,响喝行云。

    天象等听得暗知心惊,原来桑书云与天象大师适才力拼,本已气竭,但长啸之下,元气大复,清越无比,可见其功力精奇至极。

    这三声呼啸之下,远处的“全足孙膑”辛深巷一场白旗,“雪上无痕草上飞”

    梅醒非也一招黄旗,只听杂声纷沓,枪尘滚滚,一时之间,不知来了多少骑、多少人、多少高手,团团在第五层再把少林僧人包围了起来。

    天音、天龙等,为之瞠然。

    天象大师长叹道:“天下第一大帮,果尔名不虚传!”他黯然道:“既然如此,这里那还有什么说话的余地?走吧。”

    说僧袍一挥,长身而去。

    少林僧人,鱼贯跟随而走。

    顿时间,百数十少林僧人,走得一干二净。

    臂战群豪,见大局已定,自己等无机可趁,又对旷湘霞心存畏惧,也乘机走得个干净。

    旷湘霞悻悻然拍手道:“算他们知机,走得慢些,我要他们这些到不知耻的好看!”

    车晶晶、车莹莹深知其母清烈个性,便过来服侍她坐下;那边只剩严苍茫一脉的人。

    严苍茫见天象大师撤走少林寺的人,自己形成孤立,要走,就不舍得血河车,想争,又没有雄厚的实力,只得眼巴巴的站在那里,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

    桑书云也不去理睐他,就当无视于他的存在一般,向方歌吟笑道:“你匆匆出雁门关,是为了什么?”

    方歌吟喉头一热,眼泪几夺眶而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车占风却道:

    “我知道!”

    车占风说:“他是要出长城,直奔山,求雪峰神尼,不要剃渡贤侄女。”

    桑书云变色道:“雪峰神尼,脸慈心冷,杀人不眨眼,百十年来,无人敢上素女峰,你这去……”

    车占风点头道:“昔年我会与雪峰神尼一战,论武功各有所擅,比掌法我稍胜一筹,但较剑招我远游于她,方少侠此去……”

    方歌吟激声道:“无论如何,小娥为我所累,我一定要去,求情、被杀……都心甘情愿。”

    桑书云微喟道:“怕不只怕雪峰神尼,向不容情、你这一去,徒送性命,还是无济于事……”

    车占风却道:“但雪峰神尼也曾对血河车动心过,若方少侠驾血车上恒山,一来可以及时赶到,以免造成终生之憾;二来若把血车送予神尼,或许她会网开一面也说不定……”

    方歌吟喜道:“那我这就去……”

    桑书云叹道:“小女不知少侠为救老夫,被严老怪迫服“百日十龙丸”,随时性命不测,却道少侠负心,……小女品性拗烈,此上恒山,矢志出家,她素知雪峰神尼连老夫的面子也照样不赏,以免挽回红尘之念,可见心意已决……解铃还需系铃人,我们这身老骨头,若然上山,反而是触犯了武林大忌,更加不美……这下就要看少侠有没有福份了……”

    桑书云叹了一声又道:“小女的事,就全交托于你了。”

    反身向严苍茫扫了一眼,冷冷地道:“至于长城内任何追击,我可以担保一一截下,……你只管全力赴桓山即可!”

    车占风毕竟是大漠飞骑习惯了的人,生性比较亲达,拍了拍血马,豪然道:

    “那也好!方少侠能在有生之年,骑血河马,乘血河车,餐风饮露,踏破长城,赴桓山,救佳人,当为人生一大快事也!”

    方歌吟也是生性侠猖狂之人,听得如此之说,忧烦顿忘,猛想起宋自雪残足后喃喃自说的一句话,当下朗声漫道:“生要能尽欢,死要能无憾。”

    “瀚海青凤”矿湘霞更是豪侠女子,跳起来,“崩”地拔开了背上壶中的弯月酒囊,大声道:“对!生要能尽欢,死要能无憾!”

    她仰脖子连喝三大口,大声说:“你像极了宋自雪!”

    她把酒壶丢给方歌吟,方歌吟劈手接过,矿湘霞道:“一出长城无故人。这是藏族“烧刀子”,一把刀子烧到肺腑里去,喷出来才是真正的人!”

    她用匀美的手臂一擦红唇道:“男子汉,大丈夫,喝烈酒,做大事,死,又有什么可怕!我教你饮酒!”

    方歌吟仰颈喝了一大口,只感觉到一团热辣,未到喉腔,已混身都热烧了起来,喝到胃里,好像真有一把烧红的叉子,他很少喝酒,这一喝下去,双眼发直,但豪气顿生,把酒壶丢还矿湘霞,向诸人一拱手,道:“我这就去了。”

    这时严苍茫父子也悄悄地率众溜走了,以免自讨没趣。

    方歌吟一挽僵辔,八马齐嘶,长驱而去。

    车占风遥望方歌吟翻飘的衣袂,喃喃地道:“此子若假于时年,当可超越我们这一干人之奇材。”

    桑书云发出一望浩叹:“就可惜在天不假年。”

    ***

    车晶晶、车莹莹闪量眼睛,晶晶莹莹。

    车莹莹悄声地问:“你看他会不会救得了小娥姊姊回来?”

    她那好懂事的姊妹歪歪头,奴起了咀,想了半天,道:“我看会,”她说:

    “一定会的。”

    “为什么?”车莹莹不了解。

    车晶晶笑了。“因为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是,”车莹肇还是很耽心,“方大哥会不会死?”

    车晶晶秀眉戚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车莹莹仍是让她那一向聪明冰雪的姊姊。

    “不会死的,”车晶晶忽然烦燥起来。

    “我也不知道。”她终于说。

    车莹莹眸子里也茫然。

    有谁知道。

    ***

    方歌吟快马长鞭,破天而去。

    ***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日:“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二千里,搏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

    ***

    生要能尽欢,死亦能无憾。

    ***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

    阴山!□□□饼阴山麓时,已近天幕,远望蜿蜒万里、宛若长龙的万里长城,忍不住令方歌吟浩叹。

    生命已无多……然而长城不变,山河苍古如岁月,他今日策马观长城,霓豪气态,不过如落夕残霞,瞬间消散,明日再临时,又是另一般云朵,不变的只有苍山浩海,长城万里。

    他长叹长吟,最后还是策马而奔,要在速度向忘掉了生命一切短暂的悲戚。

    就在这时,天色残光,黯不能视。

    他竟感觉到马车缓慢了下来。

    然而马车并没有慢。

    血河车在阴山险隘中,每一个大转折,都有可能在千仞下车覆人亡,但血河车马如灵通人性一般,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挺至不用操纵,速度毫不减慢。

    血车在每一转折处,发出车轮磨石地的尖锐嘶声。

    而今车没有慢,而是声音慢了。

    那尖锐的转弯声音,拖得极尖、极长地,慢慢地播了出来,连马蹄踏步声,车轮辘地声,都一点一点、慢慢地、缓缓地响起,变成好像是从血河车后响起一般地,令人牙酸、胆震心寒。

    雪又霏霏下。

    这时山色黯得更快,转眼间只剩下一点淡黄,好似发旧了的绢帛一般,景物依稀,看不清楚。

    而在山间岩壁,竟点起了一蓬逢闪动的光芒。

    扁芒碧绿,一明一灭,又似浮动移走一般。

    表火?

    马车急驶,但一切像在跌宕中,连声音都慢了下来。

    阴山,还是阴间?

    方歌吟心中正在惊疑不定,忽闻一种奇异的咭咭怪笑声。

    真的是“飞”了起来。

    这“东西”真有一双薄翼,全身布有一种浓烈的血腥味,而体形也如血球一般。

    这是什么东西?

    方歌吟猛想起一事,只觉手心出汗,头皮发炸,几乎忍不住要失声叫了出来!□□□半百年前的武林中,最可怕的人物,不是卫悲同,也不能算是任狂。

    “血踩万里”卫悲同的武功,已到了前人所未能望及背项的境界,连“血河派”

    前两位最负盛名的掌门:“血手屠龙”归无隐、“血影神掌”欧阳独,也还所难及,卫悲同可以算作第一高手,除一代奇侠萧秋水外,谁也比不上他。

    但他不是武林公认第一可怕之人。

    甚至有人还认为卫悲同对敌人虽心狠毒辣,对自己人却是蛮慈蔼的,所以当时血河派才到了鼎盛高峰。

    “武林狐子”任狂可谓天下第一狂人,年轻时闯紫禁城、揍皇帝、夺得武林盟主宝座后又谈笑间弃之,所作所为,可谓耸人听闻。

    但他也不能算武林中所认为的第一可怕之人。

    第一可怕之人乃是“血河派”的总管,外号“幽冥血奴”的萧萧天。

    萧萧天自小受其父好杀好胜好勇奸狠的心理影向,终身视萧秋水为敌,又不能胜之,促成其变态心理,所以行事之残毒,手杀之刁辣,连无恶不作的黑道中人,也为之恻目。

    他杀一个人,居然可以杀了七十八天,到后来他的家人在厕所里见到了他,居然还认不出“他”是一个人。

    他整一个人,可以使他五官不剩下任何一件,可是却偏偏不死,而且心理明白得很,还要苟延活了下去,活足三十年,受足三十年的苦。

    他若要报仇,那人一家鸡犬都休想能留,男的给他活捉,生不如死,女的若给他擒,那凌辱真不是人可以忍受的。

    有人甚至认为,当时血河派之所以惹得黑白二道围剿,天怒人怨,最主要是幽冥血奴一手造成的。

    “幽冥血奴”武功高极,而且据说有一双薄翼,可以飞翔,半空攻击敌人,从未失手。

    卫悲同被大侠萧秋水所杀后,群豪合力把血河派余众歼灭,幽冥血奴却被天象大师、雪华神尼、大风道人追杀于笔架峰上,血战数日,终于双翼为大风道人真气所毁,背心被天象大师重击后,中雪峰神尼“观澜瀑剑”贯胸而落下千仞山梁。

    可足如今、这气氛、声势、情况,无一不酷似传言中当日“幽冥血奴”出现的情形。

    可是幽冥血奴不是早就死了吗?

    那现在出现的却又是谁呢?

    ***

    这血翼人一直在血河车上盘旋不去。

    方歌吟手心冒汗,但催马未减。

    他举目只见那心的血影正往下望,血脸竟是一团血肉模糊。

    方歌吟只觉心头发毛。

    只听半空、背后、山间、石哟,纷纷传来这样一种缓慢、延岩、可怖的声音:

    “还……我……命……来……

    停……下……车……来……”

    方歌吟心里狂捻“桑小娥”的名字,决意不顾一切,策马狂奔。

    他奔驶愈快,暮天苍穹中,一道淡淡的血影,咭咭地笑、追踪不去。

    这时天已全黑,方歌吟只见顶上一道恐怖的血影,始终迂回不去,这地方已快出阴山范畴了。

    跋上恒山、快上恒山!方歌吟心里默念:只要让他见桑小娥,就算死在这一代人魔手里,也死而无憾。

    那咭咭笑声,似在远处,就像是在颈后传来方歌吟猛回身去,背后没有人。

    方歌吟毛骨悚然。

    这时血影已不知如何,竟消失不见了,远处却隐隐一个幽幽、像断了气的人还在喉咭叫:“还……我……命……来……

    停……下……车……来……”

    方歌吟不顾一切,“察、察”地鞭击马奔,这时山路愈来愈险,血马却似腾云驾雾。每一个转角处,轮轴尖嘶之声,几乎要割破耳膜,山景飞逝,岩壁闪撞,方歌吟猛在一个转弯,陡见一棵干横拦山道上,想要勒疆,已经迟了但八匹血马,均有灵性,勒然而止,人立而起。

    八马齐嘶。

    血车轧然停止。

    就在这时,“笃”地一声,一物轻轻落入车中,方歌吟的背后。

    方歌吟猛回头,一颗心几乎从口腔里飞脱出来,几乎是贴他的脸的,那不个血肉模糊、稀烂一团的“人形”而已。

    这“人形”还有两张薄薄的、轻纱一般的、但又叫人呕心至极的羽翼。

    这是什么“东西”……

    方歌吟只觉臭恶攻心,大喝一声,闭上眼睛,双掌猛地推出他不想怎样,只想把眼前这恶心的血团推走。

    但他双掌一推,就推在一团如同血浆一般的“东西”上,那东西软软的,根本推不掉,反而把方歌吟的手黏在那边了。

    方歌吟此惊非同小可,连缩手也无及,急中生智,中指一曲,食指一压,用“怒屈神剑”的剑招,把化入指掌之中,挥弹出去。

    这时方歌吟所拂出的,已不是指劲,而是剑气,“嗤”地一声,射入那“血团”

    体内。

    那“血团”似乎一疼,方歌吟猛抽手,居然可以收得了回来,心中之喜,真是莫可形容。

    他欣喜的不止是能不受制于人,而是那“血团”不是鬼魅,而是人!人才怕痛。

    只要是人,就没什么好怕的!方歌吟是怕他自己已经死了,见的是地狱里的恶鬼!如果他死了,便见不到桑小娥了。

    他不能死。他绝不能死。

    那四十天的生命,他可以嫌太长、虚度、浪费,但此刻的他,每一点滴的时间都是极其珍贵的,他只求活下去能见到桑小娥一面就心足了。

    他要告诉她,他之所以说那些话,气走了她,是错误的,是被迫的,是自己宁被打死也不情愿的……

    而今他知道眼前的人是“人”,只要是人,就算武功以可以敌住“三正”的幽冥血奴再现,他也不怕。

    他本来就有天大的胆子,童辉时便阻止过“三色天魔”行凶,他从来未怕过什么来!他大喝道:“幽冥血奴……”

    只听那血影似的人影“咭咭”阴笑:“滚……下……车……来……”

    方歌吟剑眉轩动:“我为什么要下来!”

    幽冥血奴的声音如断了脖子的雄鸡:“这……车……是……我……的……”

    方歌吟问:“你真的是萧萧天!你还未死?”

    幽冥血奴也不答话,忽然一蓬如血雾般的飘忽劲气,直罩方歌吟。

    方歌吟坐马扬声,双掌运足十二成功力,猛然推出!方歌吟自从服食“百日十龙丸”以来,功力徒进,连天象大师、严苍茫等尚一时夺之不下,稍差一筹的天龙大师等,内力修为上还不如她。

    但是这浑厚的内力,一旦撞上幽冥血奴血雾般的罡气上,却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血雾一般的劲道,依然无声无息地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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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1 19:03:12 | 只看该作者
方歌吟从未见过如此深不可测的功力,他机智过人,及时变招,刚才第一招中,他探出了幽冥血奴比较畏忌剑招,所以他右手致弹出“长空神指”,左手斩出少林派的“火焰刀”。

    “长空神指”专破内家罡气,“火焰刀”为佛门正宗,幽冥血奴的“飞血阴功”,对此确有避畏,忽然闪身挪步,血影幢幢,方歌吟看得眼花缭乱,分不清有多少人影多少招式。

    方歌吟猛呼一声,“铮”地拔出金虹剑。

    金虹如灼日,在幽黯的山夜里,溉然金亮,幽冥血奴似极厌恶光亮,手遮脸,毗齿怒道:“你是宋自雪的什么人?”

    方歌吟冷笑道:“鬼也会说话么!”

    幽冥血奴发出极其尖锐、夜枭一般的厉啸,忽然一阵拍击空气的声响,已越过方歌吟头顶,向他后脑拍出一掌。

    方歌吟一仰身,一招“天河倒泻”就划了过去!幽冥血奴怪笑缩手,道:“好!江湖上已数十年未出天才了!”一说完,他的指甲又尖又长,已划在方歌吟脉门上!方歌吟手腕一麻一酸,长剑脱手落地;金虹剑乃是天羽门信物,怎可有失,方歌吟另一手及时抄住。

    幽冥血奴咭咭一笑,一爪向方歌吟当胸抓去!这一抓之声势,足可将方歌吟撕胸掏心裂肺!方歌吟把剑一横,“海天一线”,稳稳守住。

    幽冥血奴微噫一声,一连换了六种身法,一十五指,但方歌吟始终以一式“海天一线”,险险守住,幽冥血奴居然攻不进去。

    幽冥血奴攻不进去,方歌吟可要反攻了。

    他一出手就是“天下最佳快招”:闪电惊虹!“闪电惊虹”一出,斯无及闪避。

    但就在方歌吟蓄势即发之际,幽冥血奴已翻了出去。

    剑芒一闪而逝。

    剑落空。幽冥血奴咭咭怪笑,又到了方歌吟的头顶。

    除昔日与“武林狐子”任狂在血河车上对这一招外,方歌吟生平未见如此可怕的敌手。

    幽冥血奴掠上天空,方歌吟立即做了一件事。

    他揽辔掉头,竟冲上斜披,不走山路,闯路奔上坡顶,直驰而下,血车唬唬,石溅沙扬,方歌吟另辟途径,再转入山径,想撇开幽冥血奴。

    这时山风狂吼,血车飞驰,奔得一阵,方歌吟不见幽冥血奴追来,心中稍安,忽然耳边又闻轻轻的“笃”地一声。

    方软吟猛回头,又乍见这血肉霉烂的“东西”。

    这时血马放足急驰,时带长嘶,车中颠扑不已,方歌吟知道再不相拼,今日就难逃毒手,一招恒山派的“点点雪峰”,飞刺而出。

    幽冥血奴双手一拍,竟把行起的点点剑光,尽皆抓住,一张口,竟向方歌吟颈边大动脉噬来。

    那血盆大口,又腥又臭,犬齿尖露,方歌吟将头一偏,反肘部用劫余门的“反手奇招”,一肘撞了出去。

    幽冥血奴吃了一惊,不料方歌吟有此,被撞开了两步,却如无事一般,狞笑道:“你的杂学倒是蛮多的。我……要……吸……尽……你……的……血……”

    说又如野兽急喘起来,又一幢血雾,涌向方歌吟;这血雾奇劲无处落,连挡、闪、避、退都不可能,方歌吟一想,反正躲不了,一招“玉石俱焚”,迎击出去。

    幽冥血奴猛见金虹乍亮,声势实非同小可,他的人也在急剧的几个旋身之中,血气纷飞,只见一大团血意,连人也看不清在那里,方歌吟人在血雾之中,那一招“玉石俱焚”,无从出手,也失去了鹄影。

    只听幽冥血奴幽幽如鬼域传来的声:“这是“化血奇功”,你……死……期…

    …到……了……”

    方歌吟只闻臭恶,不禁头晕脑涨,勉力使出“天下最佳慢招”:“老牛破车”。

    他决定再冒险一搏,以“老牛破车”吸引住幽其血奴,反慑住他的精魄,自从他这招闯出少林三十六奇僧大阵后,对“老牛破车”此招自然信心倍增。

    他这一招称使出,幽冥血奴突然脱下血衣,在方歌吟还来不及看清楚这人的真容实貌前,已迎头罩套下去。

    方歌吟的一招“老牛破车”,使到一半,便眼前尽是血光,先是一闷,又是一窒,同时间,幽冥血奴已一掌拍实了他。

    方歌吟大叫一声,狂喷一口鲜血,他知道再不脱出此血衣,便即要被幽冥血奴活生生打死,他不顾一切,辨识风势,往逆风处标出。

    这一下判断正确,果尔越车投出。

    幽冥血奴回身一扯,想抓住方歌吟,但这刹那间相差不过毫厘。他只抓中了血衣,没抓实方歌吟;方歌吟仍然落下车去,而血衣抑给幽冥血奴劈手抢了回来。

    方歌吟跌落地上,滚了几滚,仍在吐血,血染红了雪地。

    幽冥血奴生性本就好杀,有方歌吟这等年轻而武功又高的对手,他自是非杀之不可,但又怕追不上血河车的急奔,一迟疑之下,血车已过里许。

    待他控制得住奔驰申的血河车后,再调回来寻方歌吟:只见雪地上有殷红的血。

    方歌吟已不见。

    幽冥血奴仰望苍天,心里暗忖:这年青人的生命力兑地强顽,中自己结实一掌,居然能够不死……

    他想想……忽然嘴角牵起一丝狞笑,这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血河车,已为他所得,车中所传说载有武艺,此时不看,更待何时?

    他用手触摸车壁,借一点点血河车本身瀑发的血光,摸索了半晌,终于发觉有字,他正想好好的探索下去时。

    突然长空一声尖啸。

    千仞上,壁崖顶,一条散发身影,直扑而下!幽冥血奴大叫一声,双掌迎上拍上,血蒙蒙一片红光,直托了上去!那人狂吼一声,两道湛蓝掌气,直压了下来。

    两道气流甫一接触,幽冥血奴震下车来,那人足已到地,略一耸肩,幽冥血奴忿而叫道:“任狂!”语音微带极点愤怒、惊惧、戒备。

    “武林狐子”任狂,披头散发,啸吟道:“幽冥血奴,你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

    幽冥血奴切齿道:“我与你河水不犯井水,我的事,你少管!”

    任狂哈哈大笑道:“天下还有我任狂不管的事!”

    幽冥血奴阴笑道:“你想怎样!”

    任狂大笑道:“揭穿你的真面目!”

    幽冥血奴似对任狂颇为惮忌:“既然你已知道了,我也容不得你活!”

    任狂发出一声铺天卷地的大笑道:“别人怕你,我可不怕,就算你真是萧萧天,也斗不过我。”

    任狂散发张扬,厉声道:“我任狂生平只怕两人:大侠萧秋水和血河派卫悲同,但他们都不在人世,”

    任狂傲然道:“这世间里已没有我任狂怕的人!”

    幽冥皿奴冷笑道:“三十年前,你被誉为世外一奇人,我就从来没服过气……”

    任狂笑道:“我教你服气!”

    一出手,五点飞星疾打而出。

    幽冥血奴扬手一接,忽然脸色大变。

    他的脸本来是血肉模糊一片的,脸色剧变时,就爱成惨青色。

    幽冥血奴惊道:“指镖!”

    任狂大笑道:“我这不是桑书云的“长空神指”,而是内家功气最高峰的“从心所欲”。”

    任狂笑容一敛,双目如刀锋一般盯他道:“如果你真是萧萧天,又焉会不知这是“血河派”的登峰造极神功!”

    幽冥血奴全身忽然化作一团蒙蒙的紫气,如黄果飞雨,直酒任狂!任狂冷笑道:“唔。这的确是萧潇天的“化血奇功”。”他说,突然吐出了一口气。

    白练般的真气。

    那血雨忽然尽消。

    幽冥血奴七八个翻身,落在五丈之外。

    白练打空,击在岩上,碎裂为十。

    十片岩石,呼啸转射,仍袭向幽冥血奴。

    幽冥血奴整个身形却似面粉团一样,长了起来,把岩石都“吸”在身上,再消力后落下地去。

    任汪动容道:“果是萧萧天“吸髓大法”。”

    幽冥血奴却说道:“你……你这“一气贯日月”……在何处练得?”

    任狂笑道:“果是识货,这是“血河派”第一任开山祖师“血沉天河”盛长风的绝技我是在血河车壁绘图中所学得的。”

    幽冥血奴猛回身,身形一窜,已扑上血河车。

    任狂哈哈大笑道:“莫紧张!急也没用!血河车上的武功,我学尽了,便尽皆毁去,你抢得它,也没有用……”

    幽冥血奴脸上并出了血汗,似对这事十分关切,急得用手乱摸车壁,只觉车壁寒气浸人,如触模在寒血上一样,但车壁确有被人以利器或极犀利之掌力削击、陷过的痕迹。壁上已只图不留。

    幽冥血奴咬牙切齿地道:“任狂,我要你好看!”

    说出,一扬手,一道血般的光芒,在天空划了一道血伞一般的图形,任狂冷笑道:“想叫帮手来么?”

    话一说完,人已抢入车中。

    车子虽大,不过七尺来地,两人在同一车中,瞬间交手已近百招。

    但两人交手虽剧,血马连嘶鸣也没一声;两人手上功夫重,但身法却比两片落叶还轻。

    只见白气一盛,血芒顿挫,呼地一声,一血影长空划过,落在丈外地上,任狂大笑道:“你的武功,只可勉强对“三正”联手;我的武艺,却尤在“四奇”合战之上!”

    幽冥血奴拍拍血翼掠起,已到任狂头顶,一道血云,直向任狂头顶压来。

    任狂随手执起马鞭,“咄”地一声,电割血云而入,如霹雳一般,鞭稍已攻入幽冥血奴。

    幽冥血奴长飞冲天,斜飞七丈,抚胸喘息。

    任狂大笑道:“这是“血河神鞭”的招式。若我手中执的是血河神鞭,你早已……”

    话未说完,场中忽然多了二十个人。

    阴山天黑,黑得无复能已。

    这二十人一身黑衣,黑如黑夜。

    然而任狂知道来了人,二十个人。

    而且是二十个高手,二十个极其厉害的人。

    二十种不同的杀气,从任狂被包围的圈中攻来。

    可是这二十个人现在还没有动手。

    只有怕于杀人,而又极会杀人的武林高手,身上才会散发这种杀气。

    这正如严苍茫、车占风等人身上凛烈的杀气。

    但是就算“三正四奇”尽出,也只有七个人,而今却有二十个人。

    二十个无名无姓、不知是谁的人。

    他们是谁?

    ***

    任狂额上已渗出了汗。

    他们究竟是谁?

    他这次再出江湖,为的是追索这一群隐伏的极厉害的杀人者、阴谋者。

    而今他们显然已经出现了!但他仍然不知道他们是谁?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

    他一定要见桑小娥。

    他在地上滚动,幽冥血奴犀利的掌力,加上所中天象大师的掌力,一并发作,血气浮荡,眼目昏乱,几乎晕了过去。

    可是他一想到桑小娥,他就爬了起来。

    他要见她。

    他一定要见她。

    他拖沾血又带雪的身子,一步一步行,一步一步走,纵然没有了血河车,他也要上恒山。

    他一定要上恒山。

    ***

    一个人如果“一定”要做一件事,那他就会“一定”做得到。

    但天意是不是如此?人力办不办得到?

    要是他中途脱力了呢?

    要是他中途放弃了呢?

    要是他有限的生命,不再等他了呢?

    ***

    任狂还是不知道这二十个人是谁。

    可是他知道现在遇上的是他一生最可怕的对手。

    他曾七次过黑白两道,甚至血河派、少林、武当的追杀,也敌过天下无人敢惹的“三正四奇”,但都不会比这一次凶险。

    纵然如此凶险,他还不知道来人是谁。

    来人是谁?

    他突然有所悟。幽冥血奴待喘息平复后,又咭咭笑、笑了良久、拍手,一直拍,任狂问:“你是向我喝采?”

    幽冥血奴道:“人生的事,很难说,你说是不是?”

    任狂没有答话,他在等他说下去。

    他果然说了下去:“像刚才,我随时可能被你所杀;可是剧然情况互换,我现在随时可以取你之命。”

    任狂瞪他说:“不过我现在还没有死。”

    幽冥血奴觉得听到很好笑的事一般,笑了又笑,任狂冷冷地道:“你笑什么?”

    幽冥血奴笑得快已喘不过气来似的:“天下间没有人能在这二十人联手之下活得下去……就算卫悲同在,也没有用。”

    任狂刀一般的眼神又亮了:“你果然不是萧萧天。”

    幽冥血奴敛起笑容,问:“为什么?”

    任狂冷如刀锋:“因为萧萧天不敢如此对卫悲同不敬。”

    幽冥血奴仰天大笑道:“精彩。”又笑了一会,才道:“所以像你那末有趣的人死前,我要为你鼓掌、喝采。”

    任狂居然也笑道:“谢谢。”

    第一个“谢”字出口,人已如天箭一般,射到了幽冥血奴的眼前:到第二个“谢”字时,他已出了十七招手十九招脚。

    他认准了幽冥血奴。

    先制住他,可望有生机。

    那二十个人武功虽不如幽冥血奴,但也不如幽冥血奴重要。

    他绝不能让幽冥血奴再逃出去。

    ***

    方歌吟已到了恒山。

    到恒山脚下,已近黎明,但天色仍一片漆黑。而且寒冷。

    天色未明时,总是更黑更冷的。

    他能不能再看见旭日呢?

    他不知道。他用金虹剑支身体。咳血。一步一步的爬上去。

    此刻他只想到那阴山可怖的夜晚、悚目的血人……桑小娥,你在那一山、那一梁、那一层岩上?

    恒山寂寂、锦云无尽。

    ***

    幽冥血奴还是逃了出去。他一早好像已预防任狂有此。

    任狂武功虽高,但要杀他,至少要连番险搏,才能勉强胜他,要三几招内杀了他,根不可能的事。

    任狂一动,那不动的二十个人,就忽然动了。

    二十种武功,同时出手。任狂半空中的身形,突然一抑,跃回了血河车中。

    一人倒下,被他的“气贯日月”劈为两身。

    但任狂嘴角溢血。

    只一招,二十个高手中折损了一人,任狂受伤。

    任狂大呼道:“我知道你们是谁了!”

    他们是谁?

    ***

    起风则冷,有云则雨,这是恒山天气常见的情形。

    没有旭阳。方歌吟穿过恒山岳庙后不久,即见“北岳恒山”四字,到了潜龙一苦一甘二泉。

    方歌吟捧了一些水,雨就下了,雨霏霏下。方歌吟抬头望去,岫稍作彩色,原来是太阳透过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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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1 19:03:28 | 只看该作者
“我知道你们是谁了!”

    任狂这一叫嚷,剩下的十九个人,全都怔了怔。

    他们都没有脸。

    因为他们都蒙脸。

    没有蒙脸的仅有一人:幽冥血奴。

    他的一张血肉模糊的脸,顿时又变成惨绿色。

    他冷峻地说:“你知道他们是谁了?”

    他问的这句话,总共有八个字。

    他问完这句话的时候,那十九个黑衣劲装的蒙面人,忽然间都不见了。踪迹全无,就像在黑气中忽然消失掉一般。

    可是这些消失掉的人,比存在更可怕。

    他们的消失,在黎明未至前,如黑夜一般,无所不在。

    他们不在,杀气更盛。

    任狂的眼睛聚然变成绿色。

    野兽在雷雨电光下的颜色。

    他回答:“我知道他们是谁了。”

    他重复了这个答案,八个字。

    这八个字说完的时候,他也不见了。

    他消失之前,在幽冥血奴的眼中,是忽然变成很多很多任狂,漫天都是任狂。

    然后剧然间一个任狂也不剩。只胜下黑夜的幽黯、以及沸腾一般的血车,和地上一具体。

    任狂在那里?

    任狂是在的。

    任狂不在,比在更可怕。

    幽冥血奴手心渗出了汗。

    血汗。

    他知道任狂一定没有脱离那十九名刺客的包围。任何人都逃不出这十九位高手的围剿。任狂就在这包抄圈内。可是任狂在那里?

    ***

    天之远方,已有一线黎明。

    阴山之晨,似乎来得特别迟。

    血车血马,仿佛有些不安的骚动。

    又过了良久,黑空里闪过一人。

    这人就似猫一般,蹑足无声,比落叶还轻。

    他双眸精光闪闪,一看便知是剖人心肺也不变色的精锐杀手,他无声无息地,在黑夜里出现。可是幽冥血奴马上就发觉了。

    那人和幽冥血奴打了一个手势。

    那手势是拇指翘起,食指平伸,三指届入掌心。

    幽冥血奴点了点头。

    他了解那手势的意思,这十九名刺客,还未与任狂遭过战,决定要缩小包围圈。

    就在这时,那精光炯炯的大汉双目忽然变了色。

    变成死青色。

    他的蒙巾松落,尖削的下巴,张开了哑然的口。

    然后他倒了下去。

    他在刹那间丧失了性命。

    幽冥血奴一扬手,打出一团血气,同时间,至少有七道兵器攻入血河车。

    血河车中“嗖”地一声,掠出一道极快的人影,又在黑暗,消失了。

    但那打手势的大汉死了。

    幽冥血奴血肉模糊的脸色,不足于掩盖他心中之惊骇:只有他才知道那威目大汉武功有多高,然而他在瞬目间被歼于匿伏在血河车内任狂的手下。

    幽冥血奴冷笑道:“任狂,你不愧为“武林狐子章。”

    黯夜寂寂,没有回话,幽冥血奴一身血光,成了最显的目标。

    也许幽冥血奴就是要成为目标,以诱任狂出手。

    事实上,只要任狂向他一出手,任狂就活不到下一个瞬息。

    必杀任狂!幽冥血奴今日的矢志就是要誓杀任狂!任狂必死。

    所以他又说:“可惜名动天下的任狂,虽狡诈若狐,但却是藏头缩尾,无胆之辈。”

    他说完了这句话后,便住口不说。

    这时血马有一声低低的哀鸣。

    不安的嘶鸣。

    幽冥血奴一挥手,黑暗中立时出现一五短身裁的蒙面人,他手上拿的兵器是一对狼牙棒。

    这对狼牙棒,重约七十余斤,但在他双手拾来,轻若鸿羽,而他身高还不到四尺半。

    他完全没有声息,已掩到了血马之后。

    血马八匹。

    他正要留意,马上、马下、马腹、马头有没有人,就在这时,地上的“死人”

    突然弹跳起来,在他狼牙棒未挥动之前,已捏碎了他的喉核、肩脾、鼻骨、肋筋。

    那“死人”原本就是被任狂所杀的第一人。

    幽冥血奴大喝,五道掌风、兵器齐出。

    任狂又不见了。地上有三具死人。真正的死人。

    二十个杀手,只剩下十七人。

    幽冥血奴冷笑,一挥手,黑暗中一人跃出,扬手发出两道阴磷磷的火焰,三具首立时“蓬”地燃烧了起来,转眼只剩青焰,最后化成血水一滩。

    三具首,点滴全无。

    幽冥血奴冷冷地道:“任狂,你的护身符,替死鬼都没了,看你往那里躲!有本事,就出来,我们一对一较量!”

    只听隘道上,任狂道:“你敢一敌一,我就出……”话未说完,十七种不同的武功、兵器、攻袭齐至。

    “嗖”地一声,任狂长空拔起,直扑幽冥血奴,怒叱:“你!……”

    人到半空,两道蓝风,直压而下。

    幽冥血奴双手一交,两道血气,反撞而出。

    四道强劲交撞一起,顿成紫雾,两人相交不下,但那十七道急劲,又向任狂背后交击而至!任狂大喝,喷出一口鲜血,翻了出去。

    幽冥血奴长空飞截,一掌打在任狂脑后。

    任狂往前一撞,人人相截,任狂披头散发,混身浴血,逼退六人,一人拦腰抱住了他。他在那刹那间,杀了那人,但另一人已用银蛇矛刺入他的腹膛。

    他扯断蛇矛,继绞往前急冲,后足飞踢,在向前急奔中踢死了那持蛇矛的人。

    同时间他已落入血河车中。另外九人,及时扑到。血马长嘶,急驰而去。

    血河车势不可当,已撞开四人,另外四人,未扑入车,已被任狂打落,另一人却潜入车轮,一柄三尖两极剑,闪电般刺入任狂背梁。

    任狂狂吼,血马风驰电驶,无人可当。

    他一反手,抄住剑身,反撞而出,倒插入攻击者胸膛,贯胸而出!幽冥血奴与十六刺客要追,血河车上酒下一地腥风血雨而去。

    一名使斩马刀的蒙脸人要追,幽冥血奴顿足道:“追不了。”

    十六名蒙脸人木然不动。幽冥血奴叹道:“他玉枕穴了我一掌,活不了的,又中了“鬼手神臂”蓝双荫的蛇矛,“括苍奇刃”恽小平的三尖两极剑,以及“神拳破山”支参幽的拳头,他活不下去的。”

    “他一定活不了。”

    只是他身后的十三人,武功虽高,却神色漠然,似对这世事,毫不相关。

    他们究竟是谁?

    ***

    “解下你的剑。”

    方歌吟迷茫中一震神。只见两个灰衣女尼,脸色煞白,尖削下巴,两人自峪中嫂出来,一左一右,神容冷峻,不带一丝人气。

    方歌吟恍摇了一下,问:“敢问……”才看清楚这两人的打扮是女尼,嗫嚅地道:“两位师姊……”

    那较年轻的女尼一戚眉,轻叱:“解你的剑,滚下山去!”

    方歌吟一怔,忍不住反问:“为什么?”

    那年长的女尼一扬眉,沉脸道:“为什么。”她用铁器击地一般冷酷的声音道:“这儿是恒山。我们是恒山三关第一关“金龙峪”的守将。放下你的剑,滚下恒山,便饶你一死。”

    方歌吟问:“恒山是你们买下的么?因何我不能上恒山?”

    那两个女尼没料方歌吟有那末大的胆子,居然反问过来,于是怒道:“恒山往素女峰的路,凡是男子,都不准上山,否则格杀毋论!”

    方软吟反问:“谁订的规矩?”

    年轻的尼姑“刷”地拔出一把滢然的长剑,道:“我们师父订下的。”

    方歌吟:“你们师称讳……?”

    年长女尼也看出方歌吟似受过重伤,而且身份亦不简单,当下合什道:“家师雪峰神尼,施主称号?”

    方歌吟一挺,喜道:“雪峰神尼!我正想找她,我是天羽派方歌吟,想拜会令师……”

    年长女尼怒喝道:“胡说!”

    年轻女尼挥剑叱道:“住口!”

    原来雪峰神尼名列“三正四奇”中“三正”之一,名动天下,成为七大当世高手中唯一女的,她早年甘受过男子的欺骗,所以恨绝男子,武功又高,出手又毒,为人脸慈心冷,人狠手辣,无人不为之头痛。

    所幸雪峰神尼为人刚正不阿,恒山一脉,徒众虽少,但收徒极严,门规极繁,但声誉良好,连少林天象,武当大风,都不敢轻上恒山素女峰,数十年来,那儿成了男子的禁地。

    武林原来有三大绝地,或作禁地,一是忘忧林,一就是七寒谷,另一就是恒山悬空寺和素女峰因为恒山派一脉之故,至于悬空寺何以成为禁地,则不得而知了。

    雪峰神尼极恨男性,武林中人的共知,方歌吟因急欲救桑小娥,听雪峰神尼名字,即喜极忘形,二女尼以为这登徒有意挪谕,甚是生气,本来见方歌吟受伤在先,又眉宇轩昂,未忍即下杀手,而今再不容忍,那年长女尼,也“擦”地拔出金亮的长剑,与年轻女尼银亮的长剑一交,“呛”地一声,剑势欲飞,叱道:“无行浪子,你敢出言不逊,且接我们“两仪剑阵”。”

    “两仪剑阵”,原是武当镇山剑阵。但恒山派之“两仪剑法”,虽取意自武当剑法,却有创新,而且更加精奇、凌厉、杀无穷,历年来闯恒山者,极少能闯过这“两仪剑阵”的。

    何况今日来的是恒山派一流的好手,在雪峰神尼座下女徒中排行第三的妙一与谬一。这两人剑法尽得雪峰神尼相授,尤其“两仪剑阵”,更配合无间,昔年“无情公子”严浪羽为追求恒山首徒清一,刚上恒山,便伤在这剑阵之下,当下打消了非份之想,快快下山而去。

    方歌吟一见二人亮出剑阵,知无善了,自己内创加剧作痛,知不能久缠,急忙解释道:“两位师姊别误会……在下是……是为了桑姑娘而来的……”

    妙一与谬一师太相望一眼,勃然大怒,双剑一交,再不打话,结起剑阵来,往方歌吟斩杀过去。

    原来桑小娥来恒山落发,雪器神尼之徒向来对这长空帮的女公子甚为熟悉,见桑小娥哭哭啼啼上山,皆知是为一“臭男子”的事,而妙一与谬一一听之下,如这人便是,怒不可赫,再不分由,决意打杀了为小娥妹子忿再说。

    “两仪剑阵”一展,方歌吟忙不迭地叫道:“别别别……我是来……”

    他的声音骤然切断。连多一个字都讲不下去。金剑银剑。金剑银剑金剑银剑金剑银剑。布满了周围,眩花了双目。

    方歌吟拔出了金虹剑。

    金虹飞射,但犹在金银圈里,飞游不出,闯不去。

    远方彩虹悠悠,圈里金虹悠悠。

    妙一和谬一,大感吃力,她们的双剑,好像箍住的是一条冲霄九万里的飞龙,根本无法罩得住。这时方歌吟逐渐把自己的内力注入金虹剑,金虹剑隐作“嗡嗡”

    之声。嗡声愈大,妙一与谬一师太大感压力加强,方歌吟愈运用愈得心应手,竟有宋自雪出手时的风雷之声。

    风雷之声大作,妙一、谬一的金银剑芒顿挫受敛。

    就在这时,金虹剑的夺目光芒剧然一黯。

    原来方歌吟因受重伤,内力运至最舒畅时,忽然血气一塞,内脏剧疼,所有功力一时无法接换,金虹剑气势大减。

    妙一、谬一见有机可趁,双剑一展,一攻咽喉,一攻心脏,方歌吟只觉眼前一黑,内息甚弱,如内创发作,只能靠招式取胜,剑身一拍数摆,攻向妙一。

    妙一是较年轻的师太,忽见剑如长蛇,游刺而来,掠剑一格,谬一怕妙一封守不住,也回剑来救。

    没料方歌吟至中途,忽然一变,变成了疾刺向谬一师太!谬一师太心头一凛,她素闻“天羽奇剑”,以精奇凌厉见长,连师父也甚为慨叹,而今儿,才知名不虚传,忙一点妙一长剑,以双剑圈拨之法,勉强守住。

    只见妙一谬一身前,金银光圈一圈又一圈,任何事物,根本攻不进去,讵料方歌吟剑势又是一折,金虹剑已刺入妙一剑圈之内。

    这一招三挺,正是“天羽奇剑”中的“三潭印月”。

    剑已抢攻入妙一剑圈之内,但恒山剑法,也非同凡响,“两仪剑阵”,更是攻守并宜,妙一一旦遇险,谬一长剑,已疾戮向方歌吟头脉,要在方歌吟击被妙一剑网之前,先杀伤了他。

    就在这时,方歌吟突然回身,发了三剑。

    谬一一凛,急收剑连架三剑。

    但方歌吟三剑一合,成了一剑,一剑指住了谬一的咽喉,凝住不发,剑作龙吟。

    这才是石洞之中,宋自雪对方歌吟所授的“三潭印月”,三剑俱非,原是一剑。谬一呆住。妙一抢救。

    金虹剑剧然脱手飞出,如长天神龙,妙一全力后退招架,忽然剑气一灭,长剑又回到了方歌吟手中。

    方歌吟手中的剑,却指住自己的眉心。

    这便是宋自雪当日喝问:“我发了几剑?”方歌吟随口答:“三剑。”宋自雪叱道:“不对,共一剑。”后来又问:“月不在潭,月在那里?”方歌吟答:“月在天。”剑即长空划去,破空飞出,边道:“练得此势,千里取人首级,淡笑事也!”

    方歌吟看得心神飞越,脱口道:“若月不在天,何不在心?”宋自雪也激动起来:

    “好主意!心中有月,才是天心月圆!我十一年前已练到!”说后出剑,只见三道金虹剑圈乍闪乍亮,忽然合作一道飞虹,眼见就要飞天而去,却忽然隐去不见,宋自雪道:“这一剑,稳住不发,可以任意出袭,才令敌人无从闪挡。”便是现在方歌吟所使的这一招:“三潭印月”。

    这“三潭印月”,全凭剑招取敌。方歌吟虽已连胜两人而不杀,但己身却坠入往事之中,与宋自雪学剑等等情事,犹沥沥在目,而今自己已使出这等剑招,宋自雪却在九泉之下无法亲见,不禁悲从中来,妙一谬一两人早已被惊呆住了,否则此时狙制,定可搏杀中恍憾中的方歌吟。

    妙一跺了跺脚,苍白的脸涨红,她再撒赖,也知道方歌吟适才是饶他俩不杀,当下遥指方歌吟,怒道:“你……闯过了剑阵,以为就可以上恒山了么!……”

    方歌吟收剑恳然道:“在下万万不敢冒犯。在下只为劝阻桑姑娘落发一事而来求神尼……”说到这里,叹了一声,不再言语。

    谬一与妙一见方歌吟得胜并不骄恣,而且语言恳切,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是好,好一当下对谬一道:“他……好像是真的要劝小娥姊……”

    谬一冷笑。她也是受过男人的欺凌后而上恒山来的。但她今日也不知怎的,对这持剑的青年男子,也有些不能自恃起来了。但她毕竟年长,见过阵仗,嘴里仍是冷酷地道:“你算是闯得过我们这一关,但也绝闯不过二师姐的那一关。”

    说毕一转首,与妙一退去。

    恒山派的“二师姊”,方歌吟听说过,就是外号人称“千手一剑缁衣衫”的静一师太。她的武功,据说远胜少林铁肩和无情公子,武功直逼天音,只是向不涉江湖,故未列入年轻一辈武林人物高手榜内。

    方歌吟又一阵天旋地转,他用金虹剑支地上,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他知道他的时日,是越来越无多了,所以他一定要赶上恒山,赶去见到桑小娥。

    ***

    从金龙峪而入,峡隘崖高,西崖绝壁下,所见一处飞阁翼楼,犹建于空中,便是如岳绝景悬空寺。

    悬空寺为当时武林三大绝地之一,素女峰毕竟还是男子禁地,但女性出入自如,方歌吟勉力绕悬空寺,先登虎风口。

    循步登雪路,路陡地险,山风呼号,宛如虎啸,有诗云:“龙从殿阁拟摩天,俯觉姜山拜岳颠。石磴路攀红日近,松案遥望白云悬。棋声敌断千年梦,洞古封残历代编。我欲凌风发清啸,谁知侠气共盘旋。”诗中的“阁”,是比岳的主庙“朝殿”,“棋声”则指“琴棋台”,样传八仙中的吕洞宾曾在此弹琴下棋。

    虎风口风大,方歌吟因体力未复,摇摇欲坠。

    这时谷口楼匾下有一个人,缁衣衫飞,人却如铁,钉在地上,纹风不动。

    方歌吟以剑支地,吃力地抬头:一个女尼,年轻的脸孔。年轻的眼神,年轻的腰身,却有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方歌吟勉力道:“请问……”

    那女尼的语音如剑般削断了方歌吟的问话:“我是静一。”

    方歌吟是迎风的,所以不但说话吃力,连睁目都很困难,“我是来恳求恒山掌门,替桑姑娘免除削发的。”

    静一衣袂飘动愈激。山风更强了。

    “你已闯过“两仪剑阵章,没有回头的路了。你若知错,先划下一条胳臂,放下剑,爬下山去,按照门规,可饶一死。”

    “不行。”方歌吟摇头,他鬓发向后飘飞。“我要上去。”

    静一冷冷地盯他,然后缓缓地抽出一柄古铜色的剑,静静地道:“那你只好死了。”

    她的身子越飘越前。山风越吹越烈。女尼的身子蒸然脱离了土地,迎面向方歌吟罩来。

    她飘过来,遮住了阳光,给方歌吟当头阴影。

    最可怕的,不是阴影,而是剑。

    没有光泽的、黄铜的剑。

    这把剑如无光无泽,比任何有光彩的剑更歹毒可怕!方歌吟无法分辨对方有没有出剑,剑来自什么方向!他拔剑。

    金虹乍现,顿时镇住了尘沙,恢复了光芒。

    这时静一的剑已戮至方歌吟的“承泣穴”。

    方歌吟猛一仰身,一招,“倒挂金”就掠了出去,这一招连守带攻,出击角度诡异,静一惊觉,倒翻出去。

    静一一倒翻而出,方歌吟即刻弹起。

    静一落地于三丈外,方歌吟却已拦在她的身前。

    风狂吼,方歌吟背向风势,静一对变得脸面向风。

    静一以袖遮风,她的身子微微抖,已不似适才那末镇静了。

    她的肩脾处有血淌下。

    方歌吟的剑,已指在她眼下的“卧龙穴”上,凝住不发,剑身嗡嗡有声。

    但方歌吟的剑尖有血。

    剑尖的血,是由剑身流落的。

    剑身上的血,乃由剑锷滴下的。

    剑锷上的血,系由手指滴落的。

    手指上的血,却由手臂流下。

    方歌吟整只右臂,都是血。

    静一那一剑,先斩中他右手,再刺他“承泣穴”。

    方歌吟中了一剑,以惊人的意志力,反劈中静一一剑,摧毁了对方的应变能力,再黯刺住对方的“卧龙穴”,凝住不发。

    交手不过一招,但比金龙峪中妙一谬一“两仪剑阵”中的第一关,不知惊险了多少倍,可怕了多少倍!而今局势已定,方歌吟负伤,但制住了对方,剑光凌厉。

    静一居然没有闭目,还瞪住方歌吟,就似两口要把方歌吟嵌入山壁去的钉子。

    “你杀是不杀?”

    方歌吟疲倦地摇首,收剑,无言。

    静一瞪他,哑声道:“好,你算是过了我这关。过了我这一关又怎样?清一师姊的恒岳坊关,你就过得了么!”静一暗哑的声音如恶魔的翅翼般在风中回翔。

    “就算你还闯得过,遇到师父你又能怎样!我师父杀手无情,连少林天象部会被她挡于山门之外,凭你……”

    方歌吟没有理会。他疲惫的背起剑,吃力地一步一步走去。离开了虎风口、离开了那多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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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1 19:03:42 | 只看该作者
恒山坊是登恒山必经之地,三五人家,山势奇秀,怪石突兀,层叠千里,峰峦攒坟簇、青杉红叶,点缀如尽。

    方歌吟一入恒山坊,意见街坊上有售西瓜。

    这时已近岁晚,约十月间,居然还有西瓜儿售,实属奇事,原来此间习俗是在中秋买西瓜藏之,至十、十一月间取出,剖瓜分食,可免疾病,概此处转冷转暖,一夕之隔、犹如一季。能有谚云:

    雁门关外野人家,朝穿皮裘午穿纱;包有一件稀奇事,九十月间吃西瓜。

    最后一句或云:“抱火炉吃西瓜”,风俗可见一斑。方歌吟因不知情,初到之际,甚觉稀罕,但心急要见觅桑小娥,也没心停下。

    方歌吟一拐一拐的来到恒山坊前,两个卖瓜的女子,看来是一母一女,缠方歌吟要他买瓜。

    “公子,请买个西瓜呐。”

    “又平又静又凉又爽又好吃。”

    “咬呀,公子怎么有血!”

    “噢,公子爷受伤啦!”

    方歌吟苦笑摇手,说不要紧,一个妇人拿布来要揩抹血迹,小女孩子载竹笙,依旧上前来推售西瓜,方歌吟苦笑推辞:“我要赶路,我不吃了,我买下就是了…

    …请问“往恒山峰女器去,要怎么走?”

    那妇人问:“公子爷要到素女峰去?”

    方歌吟叫道:“我绕了长路,渡阴山来塞北,为的就是上素女峰。”

    那子女孩见方歌吟肯买西瓜,样子很喜欢,禁不住道:“你知道素女峰是不准男子上去的,现刻我们在这儿住的,都是女孩儿家。”

    方歌吟叹道:“我知道。但我要阻止一件事。我一定要上去。”

    熬人沉吟道:“如此上去,乃是送死。”

    方歌吟毅然道:“就算送死,我也要上去,请两位指一条明路。”

    熬人道:“既然你一定要上去,那就没有明路了!”那妇人冷峻地说:“只有一条路。”

    方歌吟部问:“什么路?”

    熬人目光闪动:“死路。”

    她一说完,一手已扣住方歌吟的左手,另一手按住方歌吟的剑鞘。

    方歌吟一栗,他只剩下一条受伤的右手。

    那少女手上的西瓜突然裂了。

    西瓜肉鲜红如血,西瓜籽漆黑如墨。

    西瓜籽都骤然喷射而出,射向方歌吟。

    方歌吟大叫一声,突然他身子一侧,所有的西瓜籽都打射在他右半边身子的要穴上。

    “那小女眼见得手,自是大喜望过,叫道:“师姊……”

    话未说完,方歌吟肘部一屈,竟在极其约角度下,反手拍中了那妇人。

    那妇人叫了一声,松了手,竹笠一落,原来是女尼,方歌吟怒道:“恒山是名门正派,也施暗算么!”

    那少女惊呼一声,立即改为尖啸,一时四处响应,掠出了十七八名女尼,仗剑就要扑来,这少女反手打掉自己头上的竹蓬,叱道:“堂堂天羽派,也使用东海劫余门不要脸的“腐功”与“反手奇招”,是谁丢了脸!”

    方歌吟刚才在危急中唯以“腐功”,闭去半身经脉,使受少女暗器攻击,而又用“反手奇招”,震退妇人,乃情不得已,少女这么一喝叱,方歌吟却一时无辞以对,正不知如何是好,那妇人又持双刀扑将上来,忽听一清毅的女音喝止道:

    “五师妹、七师妹,休得胡来。”

    方歌吟这才知道,这妇人是恒山一脉的重将琼一,外号“十指罗网”,精善擒拿之技,那少女则是恒山派七名雪峰神尼嫡传徒弟之老么,“漫天花雨”瑶一。

    只听那消沉的声音又道:“退下,不要胡来。”众人一听,相顾片刻,都收兵快快退下。

    方软吟知是恒山派的大弟子清一到了,清一一直是恒山雪峰神尼最宠爱的首徒,但在江湖上,清一的身份、武功,一直是一个谜。

    方软吟只觉眼前一亮,出现了一个雪衣女子,头上居然是束发,长长的瀑发披到肩上,白得什么似的,好像山谷中的溪水,这个女子,弱不禁风也弱不胜衣的,居然就是恒山首徒:清一师太。

    方歌吟呆一呆,也不管其他,长揖到地,道:“在下天羽派方歌吟,冒死拜见贵派掌门,恳求勿使长空帮桑姑娘落发,在下愿以死身代。”

    清一怔了一怔,道:“你……你就是方歌……方公子么?……”

    方歌吟又是一愕,没想到这恒山首徒,竟如此友善,而且全无架势。

    只听清一又问:“你不是已负了心,弃了小娥姊姊的吗……”这时茅屋间忽然跑出一又肥又胖的五六岁扎辫的小孩,抱住清一雪色袍脚,牙牙地说:“姊姊,姊姊,我妈,我妈妈呢……”

    清一拍了拍小孩子的肩,又抱上来,亲了亲小孩子的脸,她清秀的脸庞,有说不出的茫然。

    “这小孩子的娘……就是给山下的男人害死的……你找娥姊姊,却是为了什么……”

    方歌吟听得热血冲天。忍不住跃起,大声道:“这位师姊,你给我听住,天下男子,当然有奸恶之辈,但不似你们恒山所认为,全是丧尽天良之士!……小娥姑娘确为我所致而上恒山出家,但我之所以不敢与之结交,乃因自含身中奇毒,未有四十天可活!……清一师姊,我只请求你指点迷津,让我上山救得小娥姑娘,你要宰要割,任凭处置,方某人绝不皱一皱眉、哼一哼声!”

    方歌吟一口气说到这里,内心疼极,当觉跟前尽是桑小娥凄然与傲然的身形,宛在天边招手摇曳,心内苦极,忍不住“哇”地吐了一口血。

    清一花容失色,脸白得什么似的,两双清零的眸子,也有了怜借,好一会才说:

    “我要杀你割你,做什么来?”

    方歌吟登时一醒,喜叫:“师姊你答允了。”

    清一出然叹了一声:“我答应了,又有什么用?”忽然“呛”地拔出长剑,一剑刺来。

    方歌吟百忙中一剑架过,没料清一竟是如此说打就打,却见清一欺近,并迅速低声向他道:“小娥姊姊并未削发,眼下就要成礼,你得赶快过我这关,闯上西边最高峰去,那就是素女峰所在。”

    方歌吟一听桑小娥并未为尼,欢喜得忘了招架,又听桑小娥即刻要削发,不知能否赶及,一忧一喜,整个人都傻了,竟忘了招架清一的剑势,幸而清一只虚刺三剑,在方歌吟身边险险擦过,清一低叫道:“方少侠!”

    方歌吟尤在梦中。清一叹了一声,挺剑又虚刺,并叫:“方少侠!”

    方歌吟乍见眼前尽是剑光,又闻叫声,猛然一觉,如冷水浇背,惊出一身冷汗。

    这时西环山峰直插入云,陵然有钟声传来,清一戚眉、剑走轻灵,急道:“不好,礼即开始,少侠快闯过我道一关,赶上素女峰,迟了恐怕来不及了。”

    方歌吟尤如大梦初醒,急挥金虹,挡过两剑,清一身形急掠而过,乌发如瀑,掠过方歌吟唇角,边抛下一句话:“我师父脸慈心冷,你决不是她对手……她最精强的是剑法,你万万莫与她老人家比剑……”

    方歌吟神智恍惚,连“是”字都来不及回答,清一忽然错步一跌,同他扑来,扑剑一掠,边低呼:“快!反攻我!”

    方歌吟不及多想,以剑柄反撞,撞开清一剑锋,回剑一捺,清一竟不知闪避,了一下,清呼一声,掩住创口,脸色气得雪白,以剑遥指方歌吟,叱道:“你…

    …你……你就算闯得了我这一关……”一面又向方歌吟使眼色。

    方歌吟登时会意,收剑抱拳一揖故意朗声道:“在下失手误伤师姊……承让了。”

    这几句话,却也是由衷之言,方歌吟不再多留,即刻就走。

    清一捂住臂上伤口,目送方歌吟远去,尤默然不语。她尤拾雪亮的剑,剑光滢滢,剑身上反映她忧艳的清容。

    “为什么。为什么……这难道就是世间所谓的“情”吗?”她想。

    有一天她正式落发时,有没有这样一个男子,为她不惜飞骑,为她不惜冒死,为她不惜一切去阻止……?

    清一不知道。

    瑶一轻灵地跳了出来,见清一臂上鲜红的血,关切地问:“大师姊你受伤了?”

    在阴影里的琼一师太却冷哼忖道:“好像在做戏一样。”

    ***

    素女峰,晚霞夕照,钟声悠悠。

    峰耸入雪,方歌吟他宛若走在云端。

    再也无人拦阻。见路,方歌吟则奔去。见庙,方歌吟则步入。最后见一殿堂,数百石级,直通南天门。

    方歌吟一口气奔上去,只见飞檐凌空,“上见绝壁,千临官阶,殿下云级插天,门下弩碑森立”,这时空色惨淡;有一大殿,方歌吟走入,只见日落西山,夕照黯去,大殿甚敞,只有一白衣人。

    白衣人背后,是一所水月门。

    门内背跪一人,正披上法衣,没有回盼,但身裁巧俏,秀发末剪,正是方歌吟梦魂索系的人:桑小娥!□□□方歌吟脑门中轰然一声,觉得上天待他,真是不薄。苦心所觅,终未的感觉,泪流法眶,几乎当场彬倒。

    ***

    那白衣女尼,慢慢站立起来。

    她玉色的脸,慈祥清静,看不出实际年纪。

    尽避她慈祥淡定,但方歌吟一见之下,却为她的威严所震住。

    女尼说话了。她站起来,比预想中更形高大,而且圣洁庄严。她比方歌吟足足高了两个头以上。

    “这儿是恒山重地。”

    方歌吟点了点头,长揖到地,恭敬地道:“晚辈天羽门晚进方歌吟,拜见神尼。”

    那白衣女尼缓缓地道:“这儿是素女峰。”

    方歌吟当然知道。而背向他的远处之桑小娥,一直没有回头,像对他闯入之事,浑然未觉。

    白衣女尼定定地说:“我就是雪峰神尼。”

    方歌吟虽恭谨地面向雪峰神尼,但仍不住地往桑小娥倩影那儿探看。

    雪峰神尼静静地问:“这些你都知道了?”

    方歌吟不解。“晚辈知道……”

    雪峰神尼笑了:“你知道就好。知道就不算枉死了。”

    方歌吟一震,对露齿而笑,但脸无表情的雪峰神尼,竟有不寒而冻的感觉。

    雪峰神尼又道:“这儿是有规矩的,你想必也知道。”

    方歌吟颔首。雪峰神尼接道:“闯进峰的男子,自剔当堂,保留全。”她本无表情的笑了笑又道:“若要我动手者,则杀了抛落山谷野狼。”

    方软吟慨然道:“前辈,晚辈来此只为一事,虽死不足惜。”

    雪峰神尼冷冷地道:“你说说看。”

    方歌吟道:“晚辈是不祥之人,怕无多日之残生,连累小娥姑娘,所以不惜开罪桑姑娘;没料桑姑娘因此来这里落发,晚辈此来乃为制止此憾恨之发生……”

    只见水月门内的桑小娥,听到这里,纤细的身影抖动,双肩也起伏不已。

    方歌吟长叹一声,继红道:“若能求神尼网开一面,而桑姑娘回心转意,晚辈愿九死不辞!”

    雪峰神尼本是冷如冰铁,此刻端详了方歌吟一阵,哦了一声道:“你中了的是东海劫余门的毒……没几天好活了,是不是?”

    桑小娥跪在那儿,又是一震;雪峰神尼继续道:“桑书云早已遣信鸽过来,跟我说明此事,说你是为救他,而中了严老怪的毒,你年纪轻轻,能亲救得天下第一大帮之帮主,实在不错……”

    桑小娥一听,猛然回身,泪流满脸,早已哭得像个泪人儿,乍见到方歌吟,又怕自己哭时难看,却给意中人看到,便像个稚真的小孩子一般,呼嚷道:“你……

    你……你你你你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方软吟心情激动,也不知如何说是好,只能重复又重复的说:“小娥,小娥,你不能落发,你不能落发。”

    桑小娥跪行了几步,掩膝悲哭起来。一切委屈,尽在哭声内消解。

    雪峰神尼却道:“你们此番误会得雪,本是好事,但此处却是恒山派重地素女峰,我是雪峰神尼,我们是有规矩的,我都跟你说明了。”

    方歌吟把心一横,真诚地道:“前辈,只要你肯放小娥落山,在下愿受万狼分。”

    雪峰神尼笑了,摇头。

    方歌吟握紧了拳头,青筋毕露,问道:“为什么?”

    雪峰神尼淡淡地道:“因为我是雪峰神尼。”

    “桑小娥选择了此地出家,就是因为知道我是雪峰神尼,就算天王老子来,或者桑书云亲来,也挽回不了这个局面。”雪峰神尼声若剑削薄冰,冷静无情。

    “此刻你们两人明知故犯,不管你们是谁,有何情彩,都不能坏我清规。男的该死,女的要出家,便是结果,毋庸多说。”

    方歌吟一听,勃然大怒,冲口道:“天下那有这种“清规”!”

    雪峰神尼不怒反笑:“近十年来,你是第一个男人敢对我如此无礼。”

    方歌吟冷笑道:“却不知十年前的英雄好汉是谁?”

    雪峰神尼似听不出他言辞问的挪谦,轻描淡写地道:“十年前么?那是幽冥血奴,已给我杀了。”

    方歌吟喝道:“错了,幽冥血奴根本没有死,他就在我往恒山的路上截击我,越了血河车,打了我一掌。”

    雪峰神尼倒是怔住了,似笑非笑的神情,持续了足足好半刻,因为事情太复杂,又太多了:首先是幽冥血奴,还有血河车……一直到雪峰神尼看到了方歌吟的掌伤,那确是十年前,幽冥血奴的“飞血两掌”……

    才足堪问道:“……你说你是驾“血河车”……赶上……赶上恒山来。”

    方歌吟昂然道:“是。”

    “你……你又如何从“武林狐子”任狂那儿,夺得血河车呢?”

    “我冲上血河车时,任狂不在,……争夺战的时候,桑帮主都在,前辈若不信,可以查清楚。”

    “我信,我信;”雪峰神尼嘴角依然挂了一个不能置信的笑意。

    “后来……你又与“幽冥血奴”交过手……”

    “正是。”方歌吟斩钉截铁地答道。

    “瞧你所受的伤,所说的应是真的。”雪峰神尼审慎地道。

    “本来就是真的。”

    “那幽冥血奴果是复活了?”

    雪峰神尼的双眸发出凛人的杀气。

    “复活?”方歌吟不解。“十年前,笔架峰上,我、天象、大风三人重创这人,然后把他打下万丈深崖……我当时怕他末死,又来作恶,所以下峰去找了三天三夜,终于找到了他的身,胸骨里边插我的“观澜瀑剑”……”

    “那首确是萧萧天吗?”

    “这个,”雪峰神尼于此稍为沉吟,“当时那身似已被饿狼吃烂,我也认不清……”说端视向方软吟胸膛,喃喃道:“但这掌伤确是他所为……这狂魔又已出世,贫尼非下山一趟不可了……”

    方歌吟喜道:“神尼肯下山为救世人,对付狂魔,那实是天下人之福……”

    雪峰神尼森冷一笑:“只不过无论我要先除掉谁,第一个还是要先收拾你……”

    方歌吟怒极,愤然道:“好,既然此战在所难免,晚辈只好领教了。”

    雪峰神尼慈祥的脸容上森然一笑即止,宽大的脸上无一丝皱纹,声音里没有抑扬顿挫地说:“既然你先受了伤……而又曾对抗过“幽冥血奴”,我就让你有个机会……要是……”

    雪峰神尼本来想说:“要是一百招杀不死你”,后来一想,还是稳点好,此人竟能从天外第一嗜血狂魔萧萧天手下逃过不死,只怕真不可轻视……于是说:

    “……你逃得过我两百招,不但放你下山,连桑小娥也可以带走。”说到这里,雪峰神尼自己也几哑然失笑:对付这年轻而又受伤的毛头小子,居然也要自己约两百招实在是太过于稳重了,奇怪的是自己何以变得如此胆小,难道是被青年的奋昂气势所唬?怎会!就算“天羽奇剑”宋自雪来,我也……

    “呛”地一声,令雪峰神尼眼前赤亮,如火团一般,方歌吟挽起金虹剑,剑朝地,作了个起手式,坚定神决地道:“前辈……请进招!”

    ***

    雪峰神尼冷冷地道:“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待?”

    桑小娥看看,忽然哭苍哀怨喊道:“你走,你走……不要管我!”

    方歌吟坚决地道:“我怎么不管你。”

    桑小娥脸颊带泪串子,怔了一会,银牙一咬,又跪向神尼,蹭蹭蹭连连跪走几步,扯雪峰神尼的腿哭道:“师父……请您放过他……我愿意剃渡……”

    雪峰神尼冷峻地道:“我放了他……不是坏了门规?”

    桑小娥哭道:“师父,就请您网开一面,他……他又不是有意触犯的,都是我不好,我代他身死,总……”

    代他死!雪峰神尼心中暗暗感叹,世间里可真有这等痴情男女。

    这时清一也从侧门里出现,垂泪扶桑小娥,向雪峰神尼求道:“师父……就请您开恩……”

    “住嘴!不关你的事!”雪峰神尼吆叱道,其实心中略有感动,所以又说:

    “……你真的要代死?”

    “是!”桑小娥虽满脸泪光,但态度坚决。

    清一忍不住又说话了,她实在无法忍受这一对人乃受冷酷的拆残。

    “从前师祖,不也是破了一次例吗”

    “胡说!”雪峰神尼脸色一沉,喝道。

    “那又是那一个世间高手!”方歌吟心忖:至多不过一死,大丈夫何容女子哀哀为自己的残生而求情。

    “萧,秋,水!”雪峰神尼一字一句地道。五十年前,师父所订下的恒山规矩,的确会被“百无禁忌”的萧秋水所破坏过。问题是以萧秋水武功之高,那有人能捺他何……?但这方歌吟。

    方软吟转了听了豪气顿生,“啸啸啸”舞了三道剑花,道:“师太,请。”

    雪峰神尼一长身,就要扑过去,桑小娥却一把抱住,向方歌吟叫道:“快、快走。”

    雪峰神尼一呆。方歌吟决然道:“我不走,这一走,天大地大,却莫可容身。

    手持金虹剑的人是决不退缩的。小娥,请让我一战,请放手!”

    桑小娥明知这雪峰神尼武功只在爹爹之上,那敢放手?雪峰神尼俯身点了桑小娥穴道,清一只好把她抱退。雪峰神尼双袖一周,置于身后,道:“很好,你没有乘机逃走,如果走得过我两百招。你放心,我心履行我的诺言。”

    方歌吟他不答话,仗剑凝神。

    “你看点!”

    说长身而上,双指并点,叱道:“第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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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1 19:05:00 | 只看该作者
雪峰尼双指并点,别看是随随便便的一击,但不知多少武林人,因而丧失了一双“招子”。

    方歌吟一转剑,一招“倒挂金廉”就反撩了过去!就在这刹那间,雪峰神尼双指猝然加快,方歌吟猛甩首,两络前发,落了下来,方歌吟心忖:“侥幸!”

    雪峰神尼及时收指,也觉得指节一阵热辣,险被削去,心里也道:“好险!”

    这下两人一齐猛省,加倍小心。

    雪峰神尼皮笑肉不笑地道:“你的“天羽奇剑”练的不错。”

    方歌吟却恭然道:“却数在下见识了恒山派的绝妙武功!”

    雪峰神尼冷笑道:“还早呢。”

    猛喝道:“第二招!”

    手张若大鸟,飞掠过去。势急,但无风。这等飞袭方式,方歌吟一时不知如何回击是好。就在雪峰神尼身子即要撞上方歌吟刹那间,顿佳,五指并仲,飞疾插过来。

    这每一招都是必杀的打法。

    方歌吟大喝一声,伸剑一栏,正是“长天一剑”,反切过去。

    雪峰神尼眼见招式用老,忽然滴溜溜一转,人已到了方歌吟背后,叱道:“第三招了!”

    十指箕张,向方歌吟背心四道要穴便抓。

    方歌吟百忙中闻风辩影,一招“天羽奇剑”的杀“血踪万里”就回扫了过去!“血踪万里”气势猛厉,晓是雪峰神尼,也无法攫锋,只得把身子一缩,就在回时,又是一转,又在另一个奇巧的角度,发出了第四拍!□□□两人攻守间,已过二十招,居然还是平分秋色。雪峰神尼始甚轻蔑,以为能轻取,眼见如今二十招未下,不禁有些顾虑起来万一给这小子逃过了两百招,自己岂不丧尽威名!她一想到这点,就“刷”地在旋身之中,拔出了如雪长剑。

    方歌吟正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剑尖一点,往雪峰神尼的如雪光圈刺去!雪峰神尼微笑,一挽手,格过一剑“刷刷刷”,借势连攻了三剑!三剑迅极!萧秋水连避过三剑,额顶已见汗!雪峰神尼白衣如雪,剑气潇潇,剑走中锋,快、迅、急、攻,根本不容方歌吟有瞬刻喘息,已连攻了一十七剑!方歌吟连招架了这一十七剑,只觉眼花了乱,手酸臂麻,雪峰神尼见自己所创的“连城一十七诀”对方居然消受得了,也十分惊讶,展开“雪花剑法”,如雪光飞酒,铺卷过去。

    方歌吟开始施展“天羽廿四招”,还勉强抵挡得过去,他的剑法,显然凌厉绝对可以压得住“雪花剑法”的飘忽,但剑术却还不如雪峰神尼老到,六十招一过,气喘嘘嘘,有几度险险中剑,岌岌可危。

    方歌吟道才知道,这名列“三正”之中,而且最难惹的恒山雪峰神尼,是何等精湛的剑手!剑风潇潇,方歌吟边打边退,偌大的厅堂,两人飘飞来去,剑意游走,已战了数十招,方歌吟竟被疾迅的剑招迫到了墙角。

    背后是坚石的墙。

    已无路可退。

    方歌吟心下一沉。就在这时,雪峰峰尼的剑下慢得一慢,这只不过是电光火石间功夫。但方歌吟长剑一屈,弹出了“怒屈金虹”!雪峰神尼闪身一侧,方歌吟以“开天辟地”剑招,硬闯了出去,是位互易,变成雪峰神尼背向石墙,方歌吟的背后又有大片空阔。

    原来那一缓之间,是雪峰神尼“雪花神剑七七四十九式”用尽之时,这只是稍为一剑之间,第二套“素女剑法”未曾施展,方歌吟藉此破除逆境,时刻机绪之把握,实是胆大心细。

    方歌吟虽闯出了绝境,但也惊出了一身冷汗,雪峰神尼脸若寒霜,回身一拧,又源源剑招攻到。

    方歌吟以“天羽廿四剑”对拆,不一会只觉天地无情,剑气森然,压力越来越大,越来越无法抵抗。

    原来此刻雪峰神尼所使出之“素女剑法”,乃极冷毒、无情,自极坚极纯极静极顿悟出来的剑招,无一不是逼人于绝路,方歌吟一面以华山、天山、点苍、雪山、昆仑等派剑法招架,一而以各种小巧身法游走,闹得二十来招,已来回大厅七八遭。

    雪峰神尼冷然道:“好,你所学倒是挺杂的。”

    剑招一紧,左穿右插,竟令方歌吟闯不过去。这时剑法充分发挥出压力,方歌吟知道如不再振作,恐怕即刻就要横当堂,于是借剑一挑,顺势一搭。

    雪峰神尼见方歌吟居然要与自己比剑力,心中暗笑,因她剑术老练,对运力于剑上,已到“无碍”的地步,方歌吟剑法再辣,武功再杂,论到功力,绝对不可拟比,现下见方歌吟如此不知死活,以剑压剑,当下暗送内劲,直袭方歌吟。

    岂知自己所送入剑身的力道,被对方剑身所透过来的两道劲力所阻,余力再进时,又被另两股劲道抵消,等到自己功力消灭后,又有两道暗劲迫返,破解了自己的防线,心下不禁暗凛。

    这时又有三道内劲,直逼而来。雪峰神尼乍想起曾听武林中傅说的宋自雪所创之奇技:“九弧震日”这招的名字来。

    “九弧震日”是以九道内劲,透过剑意,击散对方一切防范……雪峰神尼一念及此,猝然弃剑。

    她毕竟是一代大师,说弃就弃,同时间双指一弹,弹在剑锷上,变得将剑借势疾弹,戮向方歌吟。

    方歌吟正想发挥“九弧震日”的最后三招,但觉臂腕骤然一空,鹄的尽失,而对方的剑却突地弹跳刺来!这一下变化,快到不可思议,明明是自己制住了先机,剧然变为奇险!方歌吟百忙中一弹指,以双指使出“怒屈神指”势,“叮”地将剑弹飞了出去!飞剑折射向雪峰神尼,神尼不慌不忙,横手一提,又拿住剑柄,剑光一盎,又罩向方歌吟。

    方歌吟情知如此战下去,实在无法抵受,对方剑法简直如神似鬼,不可捉摸,他暗运力于剑内,每一剑都使尽真力,直斩横斩,反击回去。

    雪峰神尼本就内力精湛,但见对方所运使的也并非蛮力,而且真力犹胜自己,心中暗暗惊诧:这小子年纪轻轻,怎么机智反应,相当过人,而且身怀宋自雷的“天羽奇剑”绝技,又兼通各种剑法、身法,居然还有这一身骇人的内力。

    惊讶归惊讶:雪峰神尼的剑法,可一点也不含糊,也运起深湛的内力,两人的剑风每出一剑,即如星击鼓,“咚”地一声,拼搏了七八剑,两人俱汗透背衫,方歌吟则气喘如牛。

    雪峰神尼见久战未下,内心颇急,剑意又一转,每招却用“带”、“滞”、“迟”、“祛”的剑诀,方歌吟每一剑蓄力猝发的内劲,全被她剑意上的“黏”、“送”、“起”、“去”间宛若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此方歌吟更处于大不利的地位之中,等于一个人使力,另一人借力,方歌吟拼搏了几招,如长期下去,不是办法,仅死路一条,但又为雪峰神尼剑法所引,无法收劲,就在这时,一道剑光如电,“嗖”地冲面划来!方歌吟危急之间,猛想起东海劫余门中有一绝招,即“移影遁道”,他急忙敛神再分,“刷”地一声,雪峰神尼以为刺中,忽而影子消散,方歌吟已至背后,抖起神威,祛去强劲,始能换过一口气来,使雪峰神尼无法再藉其力而耗尽。

    就在这时,清一女尼喊道:“一百招了。”

    雪峰神尼心头一惊,下手更不容情。方歌吟挥剑招架挡拦,又使小巧身法腾挪逃避,不肯再为剑网逼困,未几又二十招,方歌吟又在偌大厅中被迫走了二、三个圈圈,终于逼到了门口。

    雪峰神尼脸上煞气大现,一路飞斩疾刺,方歌吟一面挡一面疾退,一迫一逃中,又走了廿余招。

    两人战得正酣,陡听清一叉恤道:“第一百二十五招!”

    雪峰神尼一听,心下一凛,怎么已过这许多招了,万一对方能走得过两百招于是将心一横,将自己在这十年来独创的剑法,亦即是本来要用来作“三正四奇”

    下届争霸战的压轴剑法:“天河”使了出来。

    两人一迫一逃,但依然搏剑,雪峰神尼只定下两百招之约,并未规定以何种形式,故方歌吟人边战边退的消耗战,仍然不能算是犯规。

    这时两人已越过恒山“悬空寺”。悬空寺在兀异的山壁上建立,系建史上的奇迹。这时刚过第一百五十招。

    方歌吟运用智谋,退退避避,雪峰神尼在追逐中,无充分把握,亦不轻易出手。

    而清一却解了桑小娥之穴道,一路上跟了过去,除了算出招数,也不敢乱喊,怕影响方歌吟全神作战之心。

    这时打到一处突兀的巨崖下,方歌吟已没了退路,背后一道长瀑,冲泻而下,白烟缭绕,十分激越。

    这时已战到第一百五十五招。

    雪峰神尼森然抱剑,“啸”地斜指右方,剑尖斜翘,道:“你没路可走了罢。”

    方歌吟没有回答,肃然仗剑而立,一副万山崩而不乱于色,一心接战的意态。

    雪峰神尼冷哼一声:她看不出这年轻人还有什么可以让他还有勇气争战下去的勇气,就算有,她也决定要摧毁之。

    她的“天河”剑法杀了出来,真似天河一般壮丽的气势,方歌吟想要招架,已力不从心,仅过了七招,“叮”地一声,金虹剑已被打飞。

    方歌吟继续苦战。又过五招,已背临深崖,雪峰神尼一招:“雪花点点”攻了过去,叱道:“下去!”

    方歌吟一个大仰身,居然头项悬在半空,避过了这一剑,雪峰神尼倒转剑柄,“刷”地又刺了下去!这次方歌吟理应避无可避!在这一刹那方歌吟脑里却闪过了求生甚至求胜的意旨,昔年大侠萧秋水也在此种艰难情况之下,创出了“擎天一剑”,他也可以施只听“丝丝”之声,“长空神指”直弹袭雪峰神尼。雪峰神尼没料到方歌吟在此等情形之下,居然还可以反守为攻,骇然跳避,怒叱道:“你……你究竟跟桑书云有什么关系?”

    方歌吟拼红了眼,“长空神指”挥酒而出,雪峰神尼初甚惊异,但又过五、六招,见方歌吟只得“长空神指”之皮毛,长剑一放,天河剑法中之一招:“千水一流”,“啸”地一剑,破指风而入,方歌吟只来得及侧一侧身,剑已刺中左臂,直入骨骼。

    方歌吟痛入心脾,却猝然反身反肘,在雪峰神尼完全意象不到的角度下,“碎”

    地一掌,居然击中了雪峰神尼。

    雪峰神尼久经阵战,临危不乱,借力飞退,卸去大部份掌力,与其说受伤,不如说惊愕,嘎声道:“你……怎会……劫余门……的怪招!”

    方歌吟趁此猛拔出地上长剑。

    雪峰神尼知不能再容方歌吟稍有喘息,自己被对方打中一掌,伤势虽然不重,但若不除之,今后岂有颜面?当然又展开“天河剑法”,拼杀过去!又七、八招后,方歌吟已不支。他一手以“天羽奇剑”剑招以对,左手还不断使出“长空神指”、“大漠仙掌”以及少林绝招,使雪峰神尼要十分警惕小心。

    这样又撑过了五、六招。雪峰神尼袖袍一扬,闪电般罩住了方歌吟的头,“刷”

    地一剑,直刺心窝。

    这一下,方歌吟再精灵,也躲不过去了罢。雪峰神尼如释重负,作如是想。

    但却未料到方歌吟把剑一横,宛若海天一线,自己的剑尖,无疑等于自动送到对方的剑身上,“叮”地一声,星花四溅!雪峰神尼不知这一剑招乃一代奇侠萧秋水所创的“海天一线”,那里攻得下去。

    方歌吟这时急甩开袖袍,就在这一甩之间,剑势有了移动,雪峰神尼抢先纵身,剑往上挑,“嗤”地一声,剑刺中方歌吟的脾骨!随桑小娥的惊呼,鲜血飞绽,方歌吟却哼也不哼一声,依然摆“海天一线”

    的守势。

    雪峰神尼怒啸一声,左刺右刺,前刺后刺,左刺右刺,这是“雪花太山”,即封死了方歌吟的退路,又分五虚六实,分袭方歌吟。

    方歌吟不动,依然“海天一线”之势。

    所有的剑尖,到了“海天一线”上,部委落了下来。雪峰神尼脸色一变,使出“天河剑法”中极端凌厉的一剑:“天河飞遁”,剑势斜撩而上,准备光斩挫方歌吟运剑的手指再说。

    但是方歌吟依然“海天一线”未变势。

    雪峰神尼的剑势,又被一股无形的劲力所滞塞;雪峰神尼暴跳如雷,连攻七剑,全都给这“天下第一守招”拦截了下来。

    还是“海天一线”!仍是“海天一线”……

    在方歌吟心里,如狂魔在意念之外,不断骚扰,他要把持修行的心。

    就在这时,雪峰神尼如一片云,冉冉升起,“刷”地剑切入瀑中。

    然后向方歌吟出剑。

    剑在带起晶莹的水花。

    方歌吟稍微被眩目的水珠所动摇,剑势一乱,雪峰神尼欺剑而上,“刷”地又在方歌吟右肋切了一记半尺来长的剑痕。

    雪峰神尼准备第二剑就要把方歌吟斩之于剑下。

    就在同时,方歌吟猝然攻出一剑!这剑就是昔年燕狂徒常用的绝招:“玉石俱焚”!雪峰神尼一招攻到一半,忽然感觉到对方要出剑的气势,竟无可匹拟。

    未出剑时的气势已无可御,出剑时定必可怕!雪峰神尼是何许人物,久经世故,饱历恶战,当机立断,一招使至一半,便立即翻了出去。

    她就在方歌吟出剑之前翻了出去,以她对剑法精深的了解与自觉,使得方歌吟那一招击空。

    要不然“玉石俱焚”真的已出手,就连雪峰神尼,也招架不下这“天下第一攻招”。

    雪峰神尼的身子才飞出去,又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绳子一抽,雪峰神尼又陡掠了回来,发了一剑。

    方歌吟一剑不中,回剑已来不及,“玉石俱焚”须要极大的心力,就在这时,方歌吟闪电发出一招!这就是天下第一快招:“闪电惊虹”!这剑后发而先至,眼看可以斩杀雪峰神尼,但雪峰神尼的身形又似风筝一样,陡地升去,又花另一角度,飞了回来,发出一剑。

    方歌吟一剑落空,回过身来,又发出“闪电惊虹”!雪峰神尼的剑尖又是不及这一招快,只怕剑未刺方方歌吟,眉心已被洞穿,所以只发了半招,又如被抽离似的,掠了回去。

    如此一来一回,又打了七八招,雪峰神尼发狠又急,心里自忖:不行,这样子打下去,不行!但每次自己发剑,对方神奇也似的剑招,却必可比自己剑锋先至……

    雪峰神尼豁出去了,剑脱手掷出!这一下,人未到,剑先到,方歌吟的“闪电惊虹”再快,因距离太远,刺不人,也没有用。

    这一剑十分狠准,竟穿过方歌吟脾骨,自背对穿出来,在场臂战的桑小娥与清一,都不禁尖叫起来。

    方歌吟摇摇欲坠,他依然紧咬牙龈,雪峰神尼眼见一剑得手,心中大喜,却见方歌吟连受三道重创,加上前面的两道掌伤,居然不倒,不禁赫然。

    她知道这青年确有别人不及之处,所以发狠了心,一不做,二不休,猛冲上前,掌影漫天,向方歌吟的天灵盖拍了下去。

    就在这时,雪峰神尼突然发觉一切都变了!这世界像颠倒过来一般,一切都很不一样地,缓慢了,连倒泻下来的瀑布,都像一寸一寸往下挂一般,慢了拍子,她正在疑虑间,却发觉自己的出手,也慢了下来。

    这时方歌吟手中的金虹剑,已慢慢斩了下来。

    雪峰神尼只觉自己身形、衣袂、飘飘欲仙,她虽不知道这就是所梢“天下第一慢招”:“老牛破车”,但也知不觉,凭数十年应敌经验,竭尽所能,向左一移。

    本来往她头顶斩落的金虹剑,偏落斩于她的琵琶骨上!她只觉一慢刺疼,立刻清醒过来,又变得出手如电,“砰”地双掌拍中方歌吟,并随势抽回“观澜瀑剑”。

    方歌吟“哇”地一声,和激喷之鲜血,倒翻出去,吐了一大口血,将金虹剑往地一插,屹立不倒。

    原来天下最佳慢招:老牛破车,本是无法可破,但方歌吟负伤实太重,所以施使时不能全神贯注,所以当剑一嵌入雪峰神尼肉中时,反令雪峰神尼神智清醒,及时反击出去,解了“老牛破车”,又重创了方歌吟。

    这时方歌吟就算是铁铸的,意志力百张,也无法再战,于是把心一横:

    这的确是不世之才,可是非死不可!自己与之拼斗,居然还中了他一掌一剑,那那有脸目在江湖上混。

    她当然不知道,就算天象大师、严苍茫等曾与方歌吟交过手,亦都几乎不敌,如不容易才险险胜之,但也没曾如此重创过方歌吟。方歌吟此刻的武功,与“三正四奇”相差无几,其意志力与斗志则尤有过之。

    雪峰神尼叱喝,“天河剑法”中绝招:“星摇斗晃”,在摇拨中,猝然出剑。

    方歌吟的气力,已不能自土中拔剑,他在此刻,只有一个意念:方歌吟你不能死。撑下去!他居然一张口,以牙齿咬住了剑锋。

    这一下之胆大,令雪峰神尼也为之色变。这等以齿御剑的技俩,充其量只可以用在两者武功极其悬殊的情况之下,而在对方无甚可观自己却艺高胆大,才敢如此凌人。

    而今雪峰神尼武功犹在方歌吟之上,而且还是当今武林中,可谓第一用剑大师,方歌吟居然敢如此,雪峰神尼也不禁为之一怔。

    她只要把剑尖一送,方歌吟立即就要穿喉破腹而死。

    她惊疑地再看了这青年男子一眼。

    这是最后的一眼;她当然是要杀死他的。

    就在这时,乍听清一叫道:“住手!二百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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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1 19:05:20 | 只看该作者
这时只听悬空寺中,传来咚咚钟声。

    “两百招了?”

    这时落日的余晖,黄澄澄地,像照过无数汉家陵关,古道西风的斜阳,照在方歌吟那凛无惧,披血全身的躯干上,以及背景苍宏古幽的悬空寺。

    “两百招了吗?”

    其实雪峰神尼可以不承认。

    而且把剑尖一送,也不能算是一招,或者可以算是上一招的余势。

    虽然雪峰神尼明知不是,她那一招没有这种余势。因为不必。她相信没有人居然敢用牙齿咬住她的剑锋。

    “二百招了么?”

    时间好似在那晖黄的斜夕下凝住了。

    雪峰神尼右臂的袍袖,又无风自鼓,突然“兵”地一声,剑锋自方歌吟齿缝自折,雪峰神尼又回复了她的慈和,把剑“嗖”地飞扔于飞瀑之中。

    她合什道:“阿弥陀佛,二百招已过,方少侠可随桑姑娘下山去也。”

    一刹那,愕住的桑小娥、清一,都哭出声来,飞奔过去,搂住血人似的方歌吟,放声大哭起来。

    方歌吟却“咄”地跪地,向雪峰神尼道:“晚辈叩谢师太……”

    雪峰神尼望长天落日,衣袂飘然:“阿陀弥佛,善哉,善哉……”

    如此孓然远去。

    落日将沉。

    “观澜瀑剑”永埋瀑底。

    ***

    雪峰神尼其实可以耍赖。但雪峰神尼并没有这么做。

    方歌吟确实已握过了两百招,而且还反伤了她一掌一剑。

    虽然方歌吟他遍身浴血。

    方歌吟一直到雪峰神尼的身于远去,他才倒下去,呻吟道:“……小娥……我们成功了……我们……终于成功……”

    桑小娥忍悲道:“……是……”

    方歌吟挣扎把沾血的手,放在桑小娥纤弱的手上,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然后方歌吟平静地闭上了眼,好似死去一般平静。

    夕阳静静地照在恒山上。悬空寺上。夕阳静静地照在他们三人身上。方歌吟、桑小娥、以及清一。夕阳静静地照在他的脸上,方歌吟紧的眼盖上、浓眉上。

    ***

    神迹似的,方歌吟却未死。

    雪峰神尼默许方歌吟寄存于恒山上,桑小娥、清一,日以继夜,照顾他汤药。

    然后在第三天方歌吟奇迹般地醒过来。

    他苏醒过来时,说了一句话:“生命真好。”

    外面阳光也好。

    鸟声欢唱,蝶旋花开。

    生命虽好,但却是短促的。

    桑小娥心里这样想可是爱情呢?

    她准备万一方歌吟不幸,地也不要独自活。

    清一却在一旁垂泪。

    她在木条窗子透过来一格一格的阳光中,看到仰卧在床上方歌吟那伟岸的轮廓,坐在床沿那纤巧的桑小娥之侧面……

    她只觉得只要这样看这天降下来的一对人儿,她就是最幸福的了。

    她但愿永远也不要离散。

    ***

    但她是唯一送走这一对人儿的人。

    方歌吟在两天后再度醒来时,知道这里是恒山,他便要带未曾痊愈的伤,离开了这地方。

    桑小娥扶持他离去:清一远远望他俩自苍宏古意的山径上慢慢地走下去,仿佛看到这历史上的两个人物,渐渐跟自己隔得远了,而且毫无相干了,而且自己还在超脱的尘俗之外,未能跟去……

    她却为此点淌下了两行泪……

    让风吹去。

    ***

    方歌吟的日子,只剩下了二十天不到。

    江湖上仿佛消失了这一对人间侠侣;但武林中也不时听闻他们仗义过的传奇。

    他们在那里,过得好不好呢?

    桑书云时目送长空归雁,目光萧索。

    好小子,居然能自素女峰闯下山来!车占风忍不住逢人便说。

    这小子居然未死!天象大师虽是出家人,也如此懊恼。

    虽然未死在恒山,但也活不长了。

    严苍茫却如此阴毒地想。

    不知与方歌吟交手两百回合的雪峰神尼,又是何想法?

    且不知方歌吟、桑小娥这一对人间仙侣,去了那里,但是江湖土、武林中,却在这一段日子里,发生了惊天动地,胆裂心惊,哄哄动动的大事。

    只不知方歌吟、桑小娥知不知道?

    ***

    “不知爹怎么了?”桑小娥向重伤未痊愈的方歌吟,幽怨地说。

    他们两人,已到了甘肃古酒泉一带。

    酒泉是通往西域的古道,据说有泉水味如醇酒,故名酒泉。

    笆肃兰州,扼内地西北黄河之咽喉,锁内陆,并握外西北安危机危。东出湮关,得鲁豫燕赵之健儿,两入巴蜀,挹财富于天府;西倚康藏高原,有天然屏障,北穿草原,可雄据蒙疆边睡。甘肃西有凉川、甘州、肃州。肃州酒泉南有祁连山(蒙语即是天山),终年积雪,如倒插银屏;西北扼嘉峪关,横断以马鬃、祁连两山,形势险要;北临讨来河,东接高台荒漠之黄泥堡,是为关西要塞。

    “怀念爹爹是吗?”方歌吟轻抚他那伤痛末愈的胸口之伤。雪峰神尼那脱手一剑,并未伤及要害,但是雪峰神尼在那闪电般劈掌后藉隙抽拔,剑脱出体内时反而割伤了要脉,较为严重。

    这时正是春节近时,瑞雪纷飞,真是“一夜北风寒,尽澳江山旧”,山脉高原,一片银满。

    “也不。”桑小娥眼睛幻起了晶花,仿佛小时见到了小花园什么珍奇似的,亮稚气而幸福若小烛:“小时我在花园,牡丹花开得好大,有八、九十一朵,我好喜欢,爹回来就跟我讲外面的故事……他……他帮里事情忙,很少回来了,只有在我娘死后,他更刻意照顾我……”

    “所以宠成你的脾性!”方歌吟温柔怜惜地笑道。

    桑小娥知他指的是以前在长安太白楼上的凌傲,赦然笑啐:“你又来了,人家那时不知道嘛……”

    “人家是谁?”方歌吟笑调侃。

    “人家不就是……”桑小娥无限娇羞,道:“人家讲正经事嘛。”

    “你讲、你讲。”到最后方歌吟还是得让她。

    “……爹常给我讲故事,也有说到兰州这里,说水从天上来,水从云里过,一点也没错,只是“黄河之水天上来”、“黄河远上白云间”……又说自望河楼望南北山与东川,俯视黄河滚滚,万马奔腾。某伟人有机联:“万山不隔中秋月,百年复见黄河清”……爹说气派好大,有丹心一片,万古流芳之志,我今日来这里,才是见识了。”

    “我也是。”方歌吟道,“昨日到五泉山,五泉由石缝涌出,飞花喷雪,宛若长瀑,尤其东龙口与西龙口,西泉由高泻下,势骤声宏。那里也正是霍去病大将军自临洮追逐匈奴,越泉兰山顶,因无水饮,霍将军手扶策马杖五击,得五泉,虽然是类似神话,但人在这百年前的历史舞台上,真是苍颜斑剥,令人策马回思时,数不尽的苍落叹息。”

    “可是我原不喜欢这些。男儿家纵横天下,方歌吟迎风,决战天下,原是好事。

    我小时最爱无所事事无所思,赤足到小溪水边,浸得足踝凉沁沁,石河边的小野花绿油油青背葱然的草儿,像吃了冰般纯洁,哼哼我喜爱的心歌,远处有鹅在唱歌…

    …”

    “难怪你叫小娥!”方歌吟虽伤口隐痛,但精神却很好,微笑又调侃道:

    “原来有公鹅叫小娥,哦嘎哥!”方歌吟引头学叫玩。

    “难听死了!”桑小娥吃吃地笑,笑弯了腰:“那是这样叫。”

    “不然怎样叫,”方歌吟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不然,你叫来听听。”

    “这样叫的,”桑小娥一面忍唆一面叫:“哦咿呵……”

    声言悠扬,很是遥远好听。方歌吟不由随那清清细细的歌声望去,抑见一个苍白的人,骑马在雪花纷飞中,往这儿走来。

    其实隔得相当遥远,也不知怎的,方歌吟一看,就觉得对方“非常苍白”。

    至于为什么有这种“非常苍白”的感觉,方歌吟却不知道。

    方歌吟不由自主脸色一绷,抓住了怀中的金虹剑。

    他的感觉不知从何而来而昔年大侠萧秋水,也是同样有这一种仿佛预知危机的直觉判断。

    “什么事?”桑小娥见方歌吟攸变的脸色,心田里也不禁紧张了起来。她多不愿意有任何事故来骚扰到她和方歌吟这段娴静、幸福,但无多的岁月。

    ***

    马得得得得……渐渐走近。

    已经很近很近了……得得,得得,依然走来。

    马已经极近极近了,马上的人却并没有勒止。

    方歌吟扶桑小娥,戒备的站了起来。

    “来者何人?”

    马上的人没有回答。

    马蹄依旧前行。

    “停步!”

    方歌吟断喝:不祥的念头闪过,他飞掠而起,一抄手,那人落了下来:

    是个死人。

    ***

    死人没有伤口,却五官溢血,显然是中毒而殁的。

    死人脸色全白,显然是已死了很久。

    桑小娥不禁掩脸微呼了一声。

    方歌吟抚伤口,俯身探察,见体背后有几个字:血字敬邀足下及桑姑娘移尊至嘉峪关一会,伏请垂眷。金衣会掌门。

    “金衣会……?”桑小娥脸色透白,就在这时,风雪声外,又闻蹄声!□□□蹄声缓缓。

    马上又是一人,不动不言。

    方歌吟抄起,那人跌落,死状、血书,皆是一样。

    这人怀中有日月双笔,看来还是使奇门兵刃的武林高手。

    方歌吟凝注远方,道:“第二条首!”

    桑小娥骇然道:“是金衣会!”

    方歌吟疾问道:“金衣会是什么……”

    桑小娥忽然抬头,遥望远处,脸色愈变愈白,忽然叫道:“是“九迎宾”!九迎宾!”

    这时又有马蹄声传来……

    ***

    第三具首。

    这死者连萧秋水都认得,是河北名钩手卢亦飞。

    “究竟金衣会是什么?”方歌吟沉地问:““九迎宾”又是什么?”

    桑小娥好一会才能恢复镇定,她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主之女,识见过人,思索了一会,婉静地娓娓道来:“金衣会在中原武林听来,比较陌生,而在塞外,甘肃、青海、新疆一带,却以“金衣会”为最盛大……他们金衣,拜火、血祭、仪式频繁,但教徒甚众,其中金衣长老,武林都十分诡秘高明……他们迎接敌人,越是厉害的角色,所杀的人愈多,便是如此骑马前来,附上血书相约……”

    只听又一阵“得得”声响,又一人一马前来。

    ***

    第四具首。

    ***

    “他们奉为最高的礼仪,为“九迎宾”,但甚至如此阵仗过,他们曾扬言是要留给大侠萧秋水的……,他们也自视甚高,昔年击杀绥远“青龙偃月”慕长天时,也不过只用了“三迎宾”……”

    慕长天是绥远一带武林枭雄,使的是“青龙偃月刀”,侠名甚着……而金衣会只对他用了“三”而已。……

    桑小娥道:“这帮人极是厉害,而且为非作歹,利用宗教,使到人们献奇珍异宝,甚至奉上人身祭品,少女壮男不等……我爹的势力,也因他们存在,无法延伸到此处……”忽又叫道:“你看,你看,又一具屁体……”

    ***

    第五具首。

    “看来金衣会倒蛮看得起我;”方歌吟耸了耸肩,道:“我值五具骸?”

    “第六具又来了!”桑小娥轻声呼道。

    丙然又一具首,伏在马上,自雪景中走来。

    “好家伙!”方歌吟恨忿地道:“单止这一点:滥杀无辜,就该先灭之而后快!”

    “这一段日子,你也快意恩仇,歼灭了不少胡作非为的帮派。”桑小娥已经比较镇定,用冰冰凉凉的心手触摸方歌吟手腕道:“要小心身体。”

    “唉,”方歌吟叹气:“第七具体!”

    ***

    再没有首了。

    “是七迎宾!”桑小娥呼道:“他们待你为“三正四奇”同样隆重。”

    “金衣会”曾扬言日后要入侵中原,以“七迎宾”里格杀“三正四奇”。

    “他们只不过要我死罢了。”方歌吟摸摸伤口道:“难道我还要感谢他们的礼遇,……何况……”

    方歌吟的声音里忽也布满了杀机:“滥杀那么多人,为了我方歌吟,我倒要去会会,他是什么东西,敢判人之生死!”

    ***

    桑小娥默默收拾起火堆旁的东西,幽幽地道:“金衣会的会主燕行凶,外号“金笛蛇剑”,是个非常的人物……”忽然“当郎”一声,一物落下,是桑小娥自己的玉镯子,不小心敲断了,桑小娥忽然扑在方歌吟怀里,哭道:“这般只有我们俩人的日子……我多不愿意它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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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1 19:05:54 | 只看该作者
方歌吟缓缓推开桑小娥,双手扶在她肩前。雪光下,桑小娥犹自搐泣。方歌吟抹掉她脸上的泪光,又有雪花飘到她脸上,方歌吟又把它抹去,轻捧,用一种不忍惊扰的声音道:“战斗来的时候,只要是必须的,我们都不该去逃避它。”

    方歌吟轻轻但坚决地道:“何况,我背负金虹剑,而且是你的丈夫!”

    方歌吟双目直视桑小娥道:“我虽生命无多,但你丈夫不是个在他生命里退缩不前的人。”

    “是……”桑小娥不住点头,却悲不自胜,伏在方歌吟肩上哭了起来。

    方歌吟轻拍她抽搐的肩,柔声道:“我们……”

    “到酒泉去。”

    ***

    如此斩钉截铁,无法挽回。

    如人决定了他的行程。

    ***

    生要能尽欢,死要能无悠。

    只要能无憾;死,又算得了什么!□□□饼了酒泉到嘉峪关。

    万里长城第一关。

    ***

    苍山雄拔,这,这莽然的山色里,有多少的青史,在这里写成。有多少逐敌的飞骑,在这里埋骨?

    蜿蜒起伏,气势浩壮,万里长城的沧源历史,在此始或在此终,为面北枢纽,雄关耸峙,气势磅礴。黄河万里,苍茫无根,历史的长廊在此焕发幽古的光华。

    嘉峪关。

    这时的嘉峪关,虽并非后朝的辉煌,但别有一番古意悲凉。

    方歌吟与桑小娥慢马到了关前,天色已黯……

    ***

    方歌吟策马在关前,遥望关上城楼,道:“既约在下前来,又何苦匿伏一隅,而不现身相见……”

    雪兀自纷纷落。城墙上忽现出四个金衫的人,戴彩制脸谱,木然立在墙头。

    桑小娥在昏暮里见此,不禁微微有些抖哆。方歌吟拍拍她冰凉的手背,朗声道:

    “诸位既没有话说,又隐去真实脸孔不相见,在下亦无久留之意,就此了……”

    说居然回僵就得得远去。

    城楼上四人,互对一眼,脸上虽看不到表情,但似乎大是愣然。

    “呔!留步!”一金衣喝道:

    “哦?有什么指教。”方歌吟勒辔回身,攸然问。

    “金衣会既邀你以“七迎宾”之礼,便留下人头再走!”另一金衣人叱道。

    “没有了头怎么回去。”方歌吟笑道:“这路,我不很熟。”

    “先砍下你的头,走走看,不就得了。”第三个金衣人咛笑道。

    “你砍砍看。”方歌吟含笑目注对方。

    “那你就死罢。”又一个金衣人叱道。

    然后在宛若无声的雪隆中,四人宛若无声地悄然落下来。

    桑小娥低呼了一声,这才看清楚了四个金衣人的脸谱,如国剧中的脸谱,都是大花脸,但都有一双森冷,比雪还冷酷的眼睛。

    方歌吟伸手握住桑小娥的心手,紧了一紧,犹如一股暖流,通布全身。

    然后方歌吟酒然下马。

    迎四个金衣人萧然走去。

    ***

    “为什么要我的命?”方歌吟微笑问。

    “哈哈哈!”一金衣人笑道:“如果你还能回到中原,就会发现天下武林同道都没有命了……”

    “住口!”另一金衣人拔出一双短戟,叱喝道。

    先前那名使链子枪的金衣人,好像情知自己说错了话,忙垂手喋声。

    另一名腰插青锋刀的金衣人喝道:“你漏了底!命你先去取他头颅!”

    “是!”那使链子枪的金衣人如释重负,“暧”地抽出子枪,呼呼地晃荡起来,等认准目的,把握时机,要一击而中。

    “要速战速决!”方歌吟看清情势,心下暗忖;他已经在这些日子里训练了各种战斗的能耐,判断形势的眼光:“只怕要下杀手,以免小娥受累。”

    那使链子枪的人才一转动链子,其他三人已形成包抄圈。一看便知道是搏斗经验极丰的杀手。

    方歌吟双目紧盯住挥动链子枪的金衣人。

    就在这时,后面的一名金衣人,骤然拔出双头枪枪套叫尖喝了一声。

    方歌吟猛然回头。

    就在这时,链子枪闪电般飞出,急刺方歌吟后颈!方歌吟虽回过头,但神智却仍在链子枪上。

    这是宋自雪在石洞中的苦心栽培,石洞中根本没有光亮,而宋自雪也没有了眼珠,所以仅凭感儿出剑!这比用眼睛看还准确,还要可靠。

    直觉的传达比眼睛的传达应该更快而且范围更广,而无阻碍。他反手一剑,削断了链子枪的链子。

    就在这时,青锋刀已到!方歌吟一旋身,“闪电惊虹”,后发而先至,剑已刺住那青锋刀大汉之咽喉,不过并没有刺下去。

    对方利用使双头枪的金衣人,吸住方歌吟注意力,再以链子枪出手暗袭,但其实主力攻击,是在于这使青锋刀的金衣人一击中。

    但方歌吟以“速战速决,将计就计”的方法,用他武功里的绝妙处,先行将三人击败,以震吓对方围袭声势。

    但就在此时,使双短戟的大汉已扑出,果然扑向桑小娥!方歌吟一见大惊,收剑回身,欲往抢救,但那使青锋刀的居然对方歌吟的饶而不杀,毫不感动,就在方歌吟一轻身刹那,大刀砍下!方歌吟百忙中一回剑,“天羽剑法”中最具威力的一招:“血踪万里”,拦腰斩杀了对方。

    可是此时使短戟的已迫住了桑小娥,桑小娥仅凭“长空神指”,勉强与之周旋。

    这时使双头枪的大汉又拦在身前,以图拦方歌吟片刻,只要夥伴能制住桑小娥,便能要胁方歌吟,稳操胜卷。

    方歌吟一见情势,涉弯长剑,“铮”地一声,弹射出去,只见一道剑气,“啸”

    地射出,这下是“怒屈金虹”绝招,隔空射中使短戟的后脑,那金衣人惨呼倒下。

    使双头枪的见方歌吟居然在自己拦截下,隔空杀人,叱喝一声,双枪齐出!其实这些人的武功,跟四人合击,武功已不在“铁狼银狐”联手之下,但方歌吟并非昔日吴下阿蒙,武功已臻“三正四奇”之境界火候,这些人那是对手。

    那使双头枪连攻七八招,那被方歌吟轻描淡写的化解的过去,这时四人中已死其三,另一同伴只剩下没有枪的链子,缠战桑小娥未成熟的“长空神指”,如凶多吉少,突然划了两道枪花,高呼:“扯呼!……”

    “扯呼”就是要撤走的意思。方歌吟却也不想追赶,猝然定下神来,猛抬头,嘉峪关耸峙,背后苍穹,风涌云动,只见一个懒懒散散,道人装束的灰脸青年,正阴森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森冷的望下去。

    也不知怎的,方歌吟一见此人,回鞘的宝剑忽然质起;方歌吟心中暗暗吃惊,忙回手制住。

    但使双头枪的大汉未曾往意到,逃到城下,稍微一蹲,想跃上城墙,落荒而逃。

    就在他跃至一半,忽然望见那青年道人俯瞰的眼。

    只听那金衣人发生一声极之惊恐的惨呼;方歌吟没有看见金衣人此时的脸,不过也可以想像他惊心裂胆的样子。

    然后青年道士如一只灰鸽子般降了下来。

    剑光一闪,在与金衣人擦过间掠过。

    然后金衣人上跃的身体,自额顶分成左右二半。

    血雨纷飞,惨呼逆止,两行身兀往上跃,到半途化作血雨下。

    左右手中的断截的双头枪,也分两处连手钉插入土中。

    ***

    青年道士落下,森冷脸,脚步不动,人已如鬼魅一般,到了只剩下一条链子没有枪的金衣人身侧。

    那金衣骇极,狂呼:“不,不,我,我……”

    青年道士的脸容,忽然有一种很阴狠的表情,一低身,剑光一闪,惨嚎声中,金衣人被拦腰斩为两段。

    也是血光中,青年道士阴森,徐徐站起。

    这等杀人的手法,真移叫人悚目惊心。

    ***

    “你究竟是谁?”方歌吟直觉到这人才是真正的敌手。前先的四个金衣人,比起来似乎只是探阵。

    这人现在斩杀了两人的位置,却正奸在他与桑小娥之间,一下子击破了两人首尾相顾的契机,而且随时可以把桑小娥的安危转成了方歌吟的弱点。

    所以方歌吟丝毫不敢冒然迫击,何况仍不确知对方是敌是友?

    对方没有回话。只是骄傲的抬起头。

    这人看似中土人氏,而武功这么高,剑法那么好,而且又是道士,昆仑、峨嵋等道教派系,就算如掌门出马,也未必有那么好的身手。

    那道士走前来两步,方歌吟腰间的金虹剑竟又脱销而出。方歌吟趁机抄剑在手。

    那道士阴冷地瞥了一眼,脱口道:“好剑!”

    桑小娥却撇嘴道:“怪人!”

    道士一返身,狠毒的眼神令桑小娥吓退了两步,那道士嘴角裂了一丝歹绝的笑意。

    “我杀了他,你就是我的。”

    桑小娥气白了脸,跺足骂道:“你……”

    就在这刹那间,道士倒飞出去,长剑呛然出手,猝刺方歌吟!□□□竟在这种情形下出手!方歌吟本来注目于道人与桑小娥问的对话,因怕他猝然攻袭桑小娥,但就在这一刻,他疏于防范。

    剑尖已刺到了方歇吟胸前的衣襟。

    方歌吟的“玉石俱焚”已送了出去。

    这时天下第一攻招,就算道人能杀得了方歌吟,白已也断无可能避得开去。

    所以他只得撒剑退走。

    方歌吟险死还生,却大是惊诧:

    若是“三正四奇”中的高手,有此身手,不足惊奇,但对方只是一个比自己长三、五岁的道人,却有这等武功,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因此方歌吟决意要试出他武功来历。

    ***

    方歌吟因习“武学秘岌”,故对天下各种武术,都有涉猎,如今决心要探出对方底细,理应不难。

    但对方似乎有意不使出看家本领,歹辣剑法即都是中土所未见。

    包令人疑惑的是,他绝毒的剑法中,邻又隐隐流露出一种原先的正气,似是名门正派的剑术。才有这等气派。

    方歌吟已经与之搏剑三次,却是胜负页未分。

    一个弟子武功已属如此,师父还得了!两人交手二十一招。

    道人目中的局傲,开始因疑虑而融化了。

    他眼色里带了丝微的惊惧,但出手依然狠辣!方歌吟自恃艺高胆大,好奇心强,所以一直没有施“天下四大绝招”,以图查出对方根底。

    但就在此时,方歌吟身上有两处伤口因激斗而绷裂。

    方歌吟白了脸,忍痛挥剑而战。

    可是那道士也看得出来,就在这时,发挥了绵绵、精密、周圆、无缺的剑法!方歌吟勉力而战,挡了七八招,伤口渗出血水来!那道人忽然右剑朝左一圈,藉力带走方歌吟的剑诀,右剑朝右,弧形飞削方歌吟左手!方歌吟因强忍疼痛,实在难以避开,终于一交坐倒,猛叫一声:“是“武当阴柔剑法”!”

    那道人一惊,脸色忽变,眉心红光一现,杀性火起,竟满脸紫气,拍出一股紫气!方歌吟避无可避,居然运起东海劫余门的“腐功”,硬受了一记,呼问道:

    ““武当先天无上罡气”兄台跟大风道长怎么称呼?”

    那道人一听方歌吟这般叫,仍然不答,但却有些忙了手脚,不知是因为诧异方歌吟捱受一掌,竟然还能叫嚷,还是因方歌吟的呼嚷,叫破了他的来历,因而心慌意乱,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一般的,脸上红光隐隐。

    方歇吟一见,心头大惊。这等运功情境,似曾相识,就在这时,红茫茫的掌劲,已然压到!方歌吟忙用少林“金刚掌”硬接,一面骇道:“你……你究竟是谁?”

    “砰”地一声,晓是方歌吟得“百日十龙丸”之助,功力大进,也被震飞出去!桑小娥这时听方歌吟叫出武当派的“先天无上罡气”及“阴柔绵剑”,突然想起,这人身、打扮,举止,与江湖上一个名人相近,当然叫道:“尊驾是不是长风道人?”

    那青年道士猛回头,一咬牙,就在这时,方歌吟攸地站起,“闪电惊虹”就在这瞬间刺了出去!那道士一声长嚎,如灰鹰一般,掠上城楼,在灰云骄涌间,消失不见。

    嘉峪关依然雄峙。

    方歌吟剑尖有血,一滴一滴向土上滴落,剑身又恢复金光盎然。

    ***

    方歌吟依然怔怔地望城楼上消失了的鬼魅般身影,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桑小娥却走过来探看方歌吟伤势,把头枕在方歌吟肩上,在天地变色,云卷苍穹之际,两人相依相俱。

    “这人究竟是谁?”

    “如是长风道人,那“三正四奇”中的大风道长,简直不可思议了……”长风道人是大风道长的高足。大风道长乃武当派掌门,亦就是“一正”之一。如果长风道人的武功与方歌吟如此相近的话,那大风道长的武功,不是远超桑书云、雪峰神尼等人。

    “而且这的武功……”方歌吟脸有郁色。

    “怎么了?”桑小娥这样关怀地问。

    “……没什么。”方歌吟没有答,挑起地下身一人的面具:瞧那人的相貌,却并不像是中土中人。

    方歌吟又仔细搜索其他几人的身,“金衣会找我来干什么?……”

    “他们还说什么中原武林大劫杀的……后来又被制止说下去。”桑小娥接道,却不意从那使青锋刀金衣人的首中摸出了一张字条,当郎呼道:“啊。”

    方歌跨过去,贴桑小娥蹲下,仗桑小娥鬓发上一颗明珠的微茫映亮,原来是血书。

    血书上歪歪斜斜几个字,似在极危急中写下,又骤然而断,似书者已遭毒手:

    “……被……困……七寒谷……”

    “被困七寒谷?”方歌吟、桑小娥一齐抬头,两人眼睛里都充渔了不解的疑虑。

    “是谁被困?”桑小娥茫然。

    “七寒谷在那里?”方歌吟问。

    桑小娥戚起眉尖,思索了一会儿,道:“好像听辛大叔说过……有这样的地方……啊,对了,就是“武林三大绝地”之一……”

    “辛大叔”就是“长空帮”的大堂主“全足孙膑”辛深巷。桑小娥幼时,与辛深巷最好,辛深巷也爱惜这侄女如珠如宝。

    “……素女峰本也是武林三大绝地之一?”方歌吟问。

    “是呀,”桑小娥莞然一笑。“可是给你闯过了。”

    方歌吟浓眉深皱,又俯看血书:“究竟被困的人是谁?”

    “是一个人,还是很多的人……”

    “这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桑小娥念及与方歌吟日子已无多,很不愿在此时还要管别人的事,所以期期艾艾的道:“我们……”桑小娥深情款款,目注方歌吟,道:“不管不就得了。”

    方歌吟深深地望桑小娥,望得是那么专注,那么深情,好一会才道:“我每次作战,都是为了和你还可以相处,那怕片刻,也要争取,所以才攻无不克!”

    桑小娥听,啊,他竟是对我那么好……不觉眼眶湿了。方歌吟徐徐站起,立于天下第一关之前,苍茫天地,方歌吟背负双手,风起劲吹,如将飞去。

    “可是这血书让我们给见了……也许这血书有很多生命,等援手,待拯救,越过了千山万山,落在别人手上,又阴差阳错,叫我们给见了!”方歌吟缓缓回身,目光有一稀深沉的热忱:“小娥,你说,我们怎能不理呢?”

    桑小娥盈盈站起,笑挨了两个浅浅的酒窝,娓娓道:“你说的,我都听你!”

    她甜甜一笑,无限依存的俏脸在方歌吟怀中:“你去那里,我都跟你。”

    ●“血河车”第二部份“逍遥游”终了请看第三部份“养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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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1 19:06:23 | 只看该作者
有读者反应说:“‘血河车’故事和‘神州奇侠’系列真看不出是同一个作者的手笔!”这正是我的抱负,如果可能,我正准备在第三个长篇中能再有如此胆气,创出另一种风格和气局。‘血河车’和‘神州奇侠’其实是同的,虽然在手法上,“血”近于中国文学传统章回小说之笔法,“神”近于中国现代小说之创意,但中情感、气势、风格、经络,都是一脉相承的。不重覆自己,而且没法超越自己,更要不断创新,便是我自小学时代拿笔写作以来的宏愿。从写诗,到写散文,至写小说,甚或论文,然后编书,迄今天写武侠小说,仍未变初衷,但求无枉此生而已。

    不过受一些名家前辈的影响,也是有的。自幼最偏爱金庸先生的作品,觉得他小说至博至大,真是望道始觉大地宽,读他作品,才知情深义重。中国古典小说,或现代小说,作品有他份量之厚者,亦难有他份量之博;有他作品份量之大者,亦无他作品份量之重。博大厚沉,是其作品之特色。古龙先生之作品,为我成长后常看,其破旧立新、创意才气,亦令人有钦服之处。近日对日本武侠小说稍加涉猎,对小山胜清、柴田三郎、司马辽太郎等作品,也算翻了一些。西方剑击、日本武士道,跟中国武侠品味,都是大有回异,但也有精神相契之处。偏执一方者常言:中国武侠小说就是中国的,跟“舶来品”不能扯上任何干系!或曰:中国武侠小说就是日本武士道和西方剑侠小说“翻版”,这些都是坐井之言。融汇贯通、师彼之长才是正道。不管如何,所幸我们生在泱泱中华上国,写出来的作口却有发展不完的深厚传统,有笔削不尽的悠远历史,有品味不止的人情世故,要写武侠,当然是这世界上最有侠气的中国人胜任之责!

    这里有一个颇好玩的统计:一般出租武侠小说的书店,对于我的书,多备有两套,而且新书出来之前,要事先“登记挂号”。租看武侠小说,虽然对出版者来说,若而不购是极大的不利,但对于作者的我来说,写出来的作品应是求读而非求买,则是十分欣慰。又某些书店向出版社抱怨说我的书常遭盗窃,我曾跟社内同仁嬉言:“看来我读者群中之三山五岳的人倒不少!”虽则“偷书不为贼”,但自己的妙手空空令别人的血本无归,当非义者当为。有几位读者,有些已成家立室,有些是大学研究生,常亲至出版社里等看新书的出版,这更替得我惶愧交集,觉得如不把其余的几部书快写、写好,那真有负重望了。

    五月末旬将应邀赴南部演讲:屏东农专“俱怀逸兴壮思飞”,高雄师院“欲上青天揽明月”,高雄海专“百战沙场碎铁衣”,高雄工专“江湖寥落尔安归”,文藻女子外语学校“江湖秋水多”等,谈的都是以武侠小说作为一种文学上的研讨。这段日于;天天赶稿,病了两场。好像武侠小说里真气岔了道:“走火入魔”,一阵寒,一阵热,脑袋似被斧劈,心口有如刺钻,但我一心要好起来,而且一定会好起来。

    板于一九八○年五月六日二次大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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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1 19:06:38 | 只看该作者
人——活着为了什么?

    们是许多人孜孜仡仡,自从有了生命,使开始探究这生命的意义。

    但方歌吟只剩下了十五天的生命——

    “百日十龙丸”给予了他十倍以上的功力,却限制了他只有百日的生命。

    一个人自知生命存只百日,会怎样?——

    诈醉仟狂?悲笑终口?或放浪形骸、胡作非为?

    方歌吟都没有这样做。

    虽然他也有勇闯少林,力挫严老,苦拼天象,甚至博战血奴,独挑恒山,但这些并非好勇斗狠,罪衍恶业,而是为情为义,合理成仁的战斗;他一往无顾。

    而现在——他只剩下最后的十五天:十五个白昼,十五个夜晚,如在月初,则他最多只能见月圆一次,如在月梢,则他最多只能见月缺一次。

    月圆月缺——如果你仰望苍穹,月明星辉,却是最后一次的灿烂,——你会别头而去,还是暗挥长泪——

    这些方歌吟都没有。

    他也望着星空,繁星点点,在他只剩下十五天的生命里,他也会想到朱完的心愿,要照顾桑小娥,父仇末报,以及“生要能尽欢,死亦能无憾”的师伯宋自雪,郁郁一生的“江山一剑”祝幽,以及期望能在未死前,拜望师母宋雪宜一次……

    但他此刻,尤自耽心,那在金衣会尸首上搜出来的一角纸团,上面的血字:“……被……困……七……寒……谷……”

    是谁被困?

    因何被困?

    是谁困人?

    他在替留血书者耽心耽心那写血书的人,等不等得及他赶去。那人的生命,是否也像是苍穹的星子,微弱者一霎一霎闪亮。

    要有信念。

    等看我。

    方歌吟忘了自己将死,只希望能拯救人之再生。

    他在这仅存的十五天生命里,餐风饮雨,披荆闯棘,赶去武林三大绝地之一的“七寒谷”,要探个究竟。

    他忘了自己……。

    □□□

    “啊,流星。”

    桑小娥在他身边,如此低唤道。

    方歌吟在星夜下看去,桑小娥纤巧的侧脸,是如此匀美娇好。方歌吟不禁有悲哭的冲动。因为他快要永远看不到了。他不畏惧生命之消逝,作为一决斗者,跟“日出而作,同入而息”的击壤而歌者,没什么分别;只怕在人生长流里,岁月苍茫申,自己竟失去了依凭…

    ……花飞随风……

    ……流星湮逝……。

    唉。

    方歌吟心申不禁黯然一叹。只听桑小娥衣裙枭动,菩萨般静柔蛟美的手掌合拢于心,在轻轻地唱着一首歌:“……把映着泪痕的纸,交给那旅行底水……何时才能流到你……屋边……让它弹动你底……心弦……”

    那么轻浅的声音,像一舀流水,湍漩在石边,等待一次惊艳。那末虔诚的声音,雪白的双颊映着些微的红潮,长睫对剪下隐隐的涵光。

    “……我曾问那南归的雁……何时带来你的消息……它为我命运呜咽……希望是梦心无依……”

    每一句的第一个字,“我”或“何”都一下子拔高,少女稚气的声音里充满了殷切的想望,可是有自珍呀,有不平……唱到“呜咽”时,是真的“呜咽”了;唱到“无依”时,是真的“无依”了……

    方歌吟见桑小娥的泪珠在星也下簌落下来。他蓦然意识到不能把握这生命的珍美而心疼如绞。

    我不能再照顾她了。

    方歌吟心里如斯地狂喊出血来。

    “大哥;”虽已如同夫妻,桑小娥还是习惯这样呼唤方歌吟。

    “如你死了,我也不活了。”桑小娥幽幽地说。

    不能!

    方歌吟激声道:“不行!小娥——你要想想帮主!”

    伯父就是桑帮主。即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主,名列“三正四奇”之一的“长空神指”桑书云。

    “……爹会了解的。”桑小娥掩脸。

    星空下的一片柔弦。星空下的倩脸。

    方歌吟轻拥而笑:“……帮主孤零零一人……”

    桑小娥抬头,泪光在星光映照下一霎闪烁:“……可是你也在那路上……苦苍苍一人呀……”

    方歌吟目注桑小娥,怕下一刻再也见不到她了。

    “小娥。记住。生命是美好的,要活看,才是完成我心愿。我一股英魂,也会随着你。陪我而逝,乃是枉死。那不像我的小娥。”

    桑小娥不住落泪,不住颔首。方歌吟不知怎的,想起那长安客楼上初遇桑小娥的一战……她那时还是一身爽落的男装,两条如絮的飞隅,在空中飞舞,她跃起、跃落,阳光清清楚楚照进来:那般惊心动魄的初遇……

    那末美的一战,就在这时,漫天寒星中,忽有二枚,闪落下来,夹看尖锐的呼啸,急打方歌吟、桑小娥眉心死穴。

    □□□

    两点寒星急打!

    方歌吟闪电般双指,夹住一枚,长剑“呛”然出辅,击落射向桑小娥之另一枚。星光下,方歌吟一映照,指间五棱暗器发出猝厉的蓝芒。

    是见血封喉的粹毒暗器!

    方歌吟一声断喝:“谁?!”

    只见一阵籁籁,星空下的胡桃树与杏子树一阵轻摇,无声地落下了三个黑衣蒙脸人。

    他们低蹲的身姿,精炯的眼神,一望而知是武功极高、杀气极重的能手。

    最奇的是中间那名,腰畔系有一团红光朦朦的事物。

    此处已近宁夏之银川,风光极美,就算晚上,在星夜下也有一种醉人气息。但这三人一现身,杀气腾腾,好似绷紧了的弦,而杀人的箭矢随时脱手射出□□□方歌吟却毫无惧色。双指轻轻一弹,“唆”地一声,五梭蓝星“筋”地射入了一棵樱花树余申,直没不见。三人见此出手,都震了一下。

    方歌吟轻弹宝剑,发出“唆”地一声,问:“我与诸位,向无冤隙,因何下此毒手?”

    三人一怔。光见当中那黑衣人沉声道:“两位自何处来,往何处去?”

    方歌吟悠然道:“我等自来处来,到七寒爸去去”三人又是互觑一惊。当中那黑衣人叱道:“七寒谷是禁地,你去作甚?!”

    方歌吟道:“既是禁地,你管我作甚?!”

    黑衣人露出野兽一般白而尖森的牙齿,裂嘴笑道:“小子,饶是你胆大,你听过天罗坛未?”

    方歌吟脸色一变,桑小娥却“呀”地一声,花容失色。

    □□□

    “七寒谷”与“忘忧林”、“素女峰”号称“武林三大绝地”之首,“素女峰”只准女子上山,不准男子入山,但“七寒谷”却男女皆不准,更为霸道。

    恒山素女峰上有名列“三正四奇”中的雪峰神尼坐阵,但“七寒谷”谷主曲凤不还,据说武功不在“三正四奇”之下,只因远在贺兰山,鲜入中原,所以才未榜上列名;曲凤不还为此大为不甘。

    而此刻方歌吟才入宁夏,在此银川一带,即入“天罗坛”中的难缠人物——“天罗坛”酷似“金衣会”,遍布察哈尔、绞远、宁夏一带,也是以邪教妖术惑民心,逆行倒施,坛主唐木木,外号“九阴真君”,有如“黄河千里,唯富宁夏”对称的“神州万里,塞外一凶”的歌联,就是指这杀手无常的“九阴真君”唐木木。

    如今这三人是“天罗坛”的人。方歌吟的头好似大了三倍。

    黑衣人也盯着他的头,似对他的头也很有兴趣:“小子,如果你还想保留你的颈上人头,还是滚回原来你来的地方罢。”

    方歌吟摇头道:“为什么不给我进入第七寒谷章!黑衣人忽然握拳,拳背向上,在星空下伸出了手。方歌吟未知其意,凝目注视。黑衣人缓缓反转部位,再渐次扳开手指,展露掌心。掌心中有一微小的黑点。方歌吟看不清楚,他俯首凝视。忽然,他背后的两名黑衣人,猝然拔出钢叉,飞刺方歌吟背部!而黑衣人掌心的那枚黑点,居然是会动的,疾打至方歌吟脸门!这下前后夹攻,攻其不备、真是必杀的打击丁□□□方歌吟陡屈起手指,隔空一弹,”啸“地一声,把那枚黑点”铮“地弹飞!然后跃起,半空旋身,天羽奇剑,”血踪万里“,飞削而出!两人万未料到猝不及防的刺杀,力歌吟居然腾身避过,并展开如此凌厉的反斩!两人武功也非同几向,但终究接不下当年”天羽奇剑“宋自雪苦心创研的剑招、两人呼嚎声中,肩膊上都溅了血,倒地不起。那黑衣人狙击不中,却损失了两个助手的战斗力,目中凶光毕露,右手一扬,红扁大现,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狞笑道:“臭小子,报上你的名来?俺”天罗坛章“天狗院章坛主任理大手下不杀无名小卒。”

    方歌吟笑道:“任你打?怎有这种名字?”

    任理大怒极。原来“天罗坛”总坛主燕行凶为人甚是乖异,别人专找好的名字命名,他却百无禁忌,把他座下六院,名为“天狗”、“天猪”、“天鹤”、“天龟”、“天虫”、“天牛”,名字别扭,行事也怪。

    任理大听方歌吟如此调侃,自是气极,一扬手中罗网,飞罩而下,还爆一阵喀当喀当的连响。

    原来他手中所持,是一面不知用什么丝织成了红网,看上去十分诡异,而且上面币满了金铃,格斗时很扰人心神,而又可作暗器用。、方歌吟自从遇血河车,尤其战“幽冥血奴”萧萧天后,对红色串物很是头痛,见此红色大网的武器,也感辣手异常,一时不知如何破法。

    他只有低头闪过。

    “呼”地一击,网扫不中,但却忽然罩落!

    别的兵器,一击不中,就失去了出招的效果,但这张红网,击中时固然可以致命,不中时却更可生擒敌手。

    这下遂变俄顷,方歌吟武功高强,也不知如何应付是好。

    “天罗坛”武功之诡秘,果然跟中原武林大有分别。

    方歌吟初遇这种以网为兵器,变化飘忽的武功,大感辣手。

    方歌吟百忙中,向剑往天一指,正是“长天一剑”!

    但红网依然罩下。

    剑锋顶住网的中央,网的边缘,立时垂落。

    只要一旦垂罩下来,方歌吟便得困在里边:——那任理大不禁脸上露出得意。

    就在这刹那间,方歌吟用剑顶住红网,就这缓得一缓,他已迅鱼一般溜出网沿,闪电般扣住了任理大的手腕!)任理大的狞笑僵在那里,瞬间的转变,他已受人所制!

    方歌吟冷冷地望看他,冷冷地道:“你最好不要妄动,我有话要问你。”

    任理大目光闪过一道狠色,左手一拔,抽出一柄怀剑。

    方歌吟用力于手,任理大登时痛得黄豆大的汗珠,芩芩而下,他却也是硬汉一条,半声不哼,一剑往自己被拘的手腕扎下去!

    这下连方歌吟也始料未及:血光暴现,那任理大已断一腕,头也不回,飞遁而去。

    方歌吟犹执住他血淋淋的断腕,呆得一呆,任理大已不见影踪,桑小娥欲追赶过去,方歌吟作势拦住,道:“不用追了!这人倒是一条好汉……”

    桑小娥道:“据闻”天罗坛章中个个都是心狠手辣的角色,今得一见,果真如是…

    …“”我们惹上了这班人,真是难有宁日了……“桑小娥幽幽地道。方歌吟当然看出桑小娥的心思,他搅肩愉快地笑道:“只要管了这一桩”七寒谷章的事完,我就不再惹事了……就跟你一起,不管江湖事了,只愿天地泛孤舟……这样好不好?“桑小娥娇慵地笑了。就在这满天星斗的晚上,他们有多少青春生命要珍惜。□□□银川西距贺兰山约九十里,东临黄河,是一个纵展平原。方歌吟与桑小娥往西推进,一路上或疑有人跟踪,但自从对方两度攻袭,吃了大亏后,一直没有发动直接的战役。贺兰山即为阿拉善山。山阴为蒙古人所居,山阳为澳人所居,或云山巾多背林山树,望之如驳马,西夏人叫驳马为贺兰,因而名之。从西城出去,方歌吟与桑小娥从城里打听得一些奇怪事儿:最近有一批似是武林人物的中原人士,曾从这里经过,像追搜什么事物的,但一入贺兰,即无消息。那些人是谁?在搜索什么?跟”被困七寒谷“的字条,又有何关系?方歌吟与桑小娥并架驰去,一望无际的草原尽处,便是崔巍天际的贺兰山,在西夏帝王元吴的古疑冢,以及远方波沟起伏般的长城万蝶,贺兰山真是气势沈雄,英雄策马的地方。是愈来愈接近贺兰山了…;□□□忽熬响起一阵劲急的击打空气之声,有说不尽的惶急……方歌吟、桑小娥同时抬头,只见长空里一只白鸽疾飞而过。其羽翼之强、飞冲之劲,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之信鸽。忽地一吻疾闪,”唆“地划破长空,”璞“地对穿信鸽:鸽子中矢,”呼“地落了下来。落在草原那边——信鸽——信鸽——有人不想让某种消息传开去……方歌吟向桑小娥疾道:“你去捡信鸽!”

    桑小娥疾应:“好!”策马俯冲了过去,人几与马贴在一起,后着的秀发“花”地在阳光中急扬了开来。

    马声飞驰而去;方歌吟则调马头,“铮”地拔出长剑!

    丙然就在这时,“希车车”马啸,如滚鼓般急疾,两匹快马,冲了出来!

    这两匹马极快,而手中都提出长钓,直向桑小娥截去!

    方歌吟打马迎上,半空划了两道剑花,张臂远拦,道:“朋友,听我一言”那两人理也不理,两匹壮马,直冲过去,像矢志要把力歌吟撞倒,踩毙于蹄下!方歌吟那有这般容易被撞倒?

    就在那两匹健马要撞中方歌吟之际,方歌吟猝然跃落,双手一展,已左右挽住来马,两马骤然而止!

    两人断未料到,看似一个文弱书生,竟有如此深厚内力,一勒陡止奔马,一时夹制不住,哗然滚落下马来!

    两人武功,却也不错,一旦落马,藉势一翻,立即站起,狠毒地望向力歌吟!

    这时桑小娥急马奔驰,却弯腰一挂,闪电般自地上抄起信鸽,乌发激扬,脸泛红霜,策马奔向方歌吟处,呼道:“大哥,我捡到了”那两名大汉霍地站起,胸前衣襟士都绣看一只凤凰——极难看君的,肥硕拥肿的凤凰。

    其中一人抽出雁翎刀,怒叱:“你是谁?第七寒谷章的事,你都敢管?!”

    方歌吟微笑道:“不是管,……我还要到第七寒谷章去!”

    这一句话,令两名大汉都吓了一跳,“七寒谷”近百年武林中无人敢惹,亦无人耙妄入一步,……

    这下连另一名大汉都拔出了一对“铁鸡抓”,冷冷地道:“将信鸽还出来!”

    方歌吟微笑。横剑而立。

    两人对望一眼,各发出一声怒喝,分左右扑来二能在这时,长空骤然一声鹰唳。

    方歌吟猛觉头上乌云一罩。一掌往上拍了出去!

    “砰”地一声,又是一声长唳,巨鹰负伤而去,天为之一亮,但方歌吟之左腕,也为之抓伤。

    方歌吟惊魂未定,乍听桑小娥一声惊呼,只见黑影一闪,腥风扑脸,一只黑豹,啦向桑小娥!桑小娥对敌经验,本就不怎么够,加上豹子的猛悍迅急,桑小娥被那劲风所迫,呼息一窒,几落下马来!

    方歌吟目光一瞥,只见腥风又起,又有两只黑豹,露齿狂奔而来,方歌吟心里一凛,身形-展,已拦在桑小娥慌惶失措的身前!

    这时黑豹已长身扑下,长足九尺,如泰山压顶,但方歌吟抢步冲前,剑划而出!腥风中夹带看血雨!迎头淋下,豹爪已嵌进了方歌吟的肩膊,但豹身已被金虹剑拦腰斩为二段。

    桑小娥尖叫,她在力歌吟背后,见豹已扑至方歌吟身上,又有血雨喷出,一时不知是不是方歌吟受伤,所以尖叫起来。

    可是方歌吟确定自己没有负伤。他连忙一掌推开黑豹,却见那两名胸绣凤凰的大汉,已倒在血泊中,两只怒豹正在吞噬看他们的躯体1这是为了什么?!

    方歌吟急赶过去,两头狡健的黑豹、立即回首,毗牙展齿,轧责肌肉的前腿蹲低,准备一扑而噬。

    杀人灭口?

    这时一只黑豹走而无声,疾跃向桑小娥,目光凶暴地要咬桑小娥手中之鸽子,另一只豹子,仍留在那儿,监视方歌吟。

    这些豹子是谁训练,竟比人还灵通?

    方歌吟虽艺高胆大,但他宁愿与人战斗,而不愿与这等凶残的野兽格斗——确实是惊口心寒。

    就在这时,黑豹扑出,扑噬向桑小娥手中的血鸽。

    它们似乎被训练的目标是鸽子,所以务必要吞之而甘心。

    方歌吟长身掠起,另一头监视的黑豹怒吼一声,夹起一道腥风,狂扑而出!

    豹的反应可谓过人,但方歌吟半空再提气猛纵——在刹那间改变了方向,却仍是向饱击桑小娥的豹子掠去。

    扑向方歌吟的豹子当然扑了个空,就里同时,方歌吟几乎把扑向桑小娥的豹子自上而下剖了腹腔。

    而这时桑小娥已发出了她的“长空七指”!

    她是射向另一只正往方歌吟扑来的黑约二

    她对豹子向自己的攻击不能应付,而对扑向方歌吟的豹子,因为关心,情急间“长空神指”反而得心应手的施出来了。

    那豹子再聪明,也避不过桑书云所创的“长空神指”,七指中至少有五指拂中,那豹十分健硕,惨吼之余,居然负伤遁逃!

    这时在两人头顶盘旋的负伤老鹰知无机可乘,才长啼几声,遥飞离去。

    这一场战役虽告结束,但令二人惊心动魄——动物噬人,也是他们平生仅见,是怕那两名大汉不是方歌吟对手,反被擒迫供,故令黑豹噬之而灭口?

    究竟“七寒谷”里有什么秘密?

    □□□

    方歌吟呼道:“快看那只鸽子……”

    那只鸽当已毙命。一支强箭贯穿了它。桑小娥当然好心疼,但那缚在鸽子腿上的血书,却更令她心惊。

    “血书”是从一件青色的衣衫上撕下来的,染满了血迹,写的也是那五个触目惊心的字:“……被……困……七……寒……谷……”

    方歌吟和桑小娥不禁都失声而呼。两人相顾失色。他们不是畏惧这件神秘的诡事,而是认得这件衣衫,这手字体。

    衣是“长空神指”的衫上撕下来的。

    字也是桑书云的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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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1 19:06:53 | 只看该作者
“是爹的字!”桑小娥几乎呻吟道。

    “随那豹子的血迹,快跟上去!”方歌吟即下决断於是了一个密林

    这密林内布满了黄杏、樱桃,但却有说不出的诡秘。

    密林越走越深选,到处阴黯湿洒,石块上都被青苔所占据。

    那豹子的影踪当然已不见,但想必离“七寒谷”已不远。

    力歌吟婵扶桑小娥,两人戒备看向前并进,密林盘根交错,无终无止,桑小娥忍不住心中虑,哭道:“方大哥,我怕爹会——”失声不能再说。

    “桑帮主深谋远虑,武功超凡,你放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是如果没有事,又为什么要留血书?而且按照这血书由亡命信鸽被截击的情形来看,情况十分紧急。

    究竟在“七寒谷”里,发生了什么事?

    阴影幢幢的贺兰山,彷佛布满了疑云,一步一陷阱。

    正在此时,方歌吟心头又掠过一种不祥的阴影。

    他想用眼睛去捕捉那阴影,鼻端却闻到一股腥风,就在他闻到的时候,发鬓飞扬,那腥风自背扑来。

    又是豹子!

    方歌吟只觉眼前一花,但他不能退或避!

    因为桑小娥就在他身边,他一闪开,恐怕就要殃及桑小娥,所以他反而迎上花豹!

    他的剑尚未拔出,他只有双手一拍,并抱住豹子!

    在这刹那间,他已用了少林的“大手印”,力击下去!

    那豹子负伤狂吼,方歌吟离他太近,只有拼命抓住不放,也被他抓伤了几处!

    方歌吟无论如何,都不放手,而且运力自两边死夹,那豹虽力大无穷,但又怎及得上功力增长十倍的方歌吟?不一会,终于倒地不起。

    方歌吟大力一呼一吸,正要立起,忽然眼前草地,一物窜起,竟比闪电还快!

    方歌吟在那刹间,不及思索,双指一弹,弹中那物!

    “波”地一声,那物竟被弹飞丈外,撞在大树杆上,原是是一条碧黄的毒蛇,蛇首已被方歌吟一指弹碎!

    原来方歌吟刚那一指,在情急中而施,居然把两种平时都不会贯通的第天羽奇剑“中的”怒曲神剑“化做长空神指”,再将“怒用神指”的指力:,才一举击破了毒蛇,也救了自己。

    这一指乃合“三正四奇”两家之精华,其力量捏拿之准,令力歌吟自己也意想不就在这时,他又发现一只极巨毛茸的猩猩,已掩至桑小娥的背后。

    怎么各处的野兽都涌来这儿了?

    他大喝一声,飞跃过桑小娥头顶,也越过猩猩的额顶,那猩猩猛然察觉,举臂要来抓,乃歌吟已不容发地穿了过去,顺手在猩猩脑门以“六阳金刚手”一拍猩猩狂吼一声,摇摇幌幌,终于巍危颤颤,轰然倒下;桑小娥这才查觉,惊得失声呼叫,差些儿给猩猩仆倒的身躯压中。

    方歌吟一拖桑小娥纤手,疾道:“快,快离开这里,这儿是野兽窝”就在这时,又一阵急腥风摇树林,一吻啸吼扑至!

    方歌吟急低旋身,反刺一剑!

    “嘶”地一声,力歌吟背部被抓了一道见血约五爪之痕,头上方巾也给抓落,发鬓凌乱,但那头山猫也吃了一剑,负伤急遁。

    方歌吟负疼急道:“跟棕它!”

    牛羊鹤琢都有个家,负伤的鸟兽都必定回到它们的居处。

    如果它们是经人训练的话,那么就一定会回到饲养它们的地方。

    一定有人指挥的;否则贺兰山不可能变成了野兽窝:万兽齐集!

    方歌吟如斯肯定。

    方歌吟急追。

    他后面还拉桑小娥的小手,越过苔石、密树,甚至跃上高大的树杆追踪。

    那山猫流血急遁。

    石缝边匿伏两三个人——就在这时,那山猫已迅雷不及掩耳地扑向那人,张口噬向那人颈旁的大动脉!

    待那人警觉返身时,山猫已扑到那人身上,那人已不及闪躲!

    在这一刹那间,方歌吟手中金虹剑已脱手飞出!

    “”他在那瞬间无法确定那些人是谁,只忽然有熟悉的感觉。

    而他只是为了救人,已毫不加思索的挥出了剑!

    剑化金虹,直刺入山猫背亟后。

    山猫狂嚎,那人左右手一挑,亮出一双银战,“研研”二声,都刺入了山猫体内!

    山猫辗转挣扎几下,终告毙命。

    那人自血泊中巍顿而立,在旁两人关心扶持。

    桑小娥目光一凝,随即喜呼:“辛大叔丁”原来这险被山猫咬死的人,并不是谁,却正是“长空帮”下五大堂主首席,“长空神指”桑书云之得力助手,与方歌吟有数面之缘的白旗堂主“全足孙槟”辛深巷!

    辛深巷本来也是一脸风霜,但乍见桑小娥,也喜得跳了起来!

    “小姐!”

    辛深巷满脸沧桑,但见方歌吟、桑小娥,却喜悦莫已。他向方歌吟一颔首,脸上流露了一个会心的微笑;方歌吟见看他,也如见亲人。

    “小姐,你好容光焕发啊。”

    “大叔,怎会……”桑小娥靠在辛深巷宽厚的膀边问。

    “大叔老了。七革深巷如此发出一声谓叹,大力地拍击桑小娥的背膀!”不。人家痛嘛。“”哈哈……“辛深巷嚎笑看,忽又笑容一敛,眼睛发亮问:“你们怎会来了这里?”

    桑小娥一撇嘴,道:“这倒要问大叔了,大叔好好的江南局面不管,来这儿给山猫咬,却是干嘛?”忽然忆起一事,脱离了辛深巷臂膀,急问道:“爹他……是不是出事了?”

    辛深巷彷佛脸上又多添了几道皱纹,“实不相瞒,小姐,帮主已失踪多日。”

    “什么?!”桑小娥几乎跳了起来,“果然是爹爹……”

    辛深巷咪眼睛,反问:“……你们也知道这里的事?……那么这里的事是真的了?……”

    方歌吟切入问道:“这里的什么事?”

    辛深巷摊手道:“我他不清楚啊。”

    方歌吟皱眉道:“你也是……我们只是一知半解而已。”

    辛深巷沉吟一下,道:“看来事急不宜迟,请先说你们两位追索到这儿来的原因。”

    方歌吟道:“我俩在嘉屹关一带,受到”七尸迎宾礼之邀约……“辛深巷目光闪动,截道:“什么?!”七尸迎宾……“金衣会的人!!…”

    方歌吟道:“是。他们派出四名香主,狙杀不遂,反被一道士打扮的人诛而灭口。我就在死身上搜出了几面血书……”

    辛深巷双肩一耸,自袖内掏出几张皱纸,笑问:“是不是这些?”

    方歌吟、桑小娥看去,只见果是歪歪斜斜的写“被困七寒谷”等字,有的可能写时太急,连“七寒谷”三字都未写完,便已断了,其中有一张只写“被困”二字,下面便是一大滩浓血染纸,想必在那时遭了毒手。方歌吟道:“正是这些血书……后来赴七寒谷途中,就在银川一带,受到截杀,并与”天罗坛章的一名坛主及其手下交手,……“辛深巷单”量本本的人出动了?“方歌吟点点头,道:“还不止。我们就在前面,还跟曲凤不还的手下交过战,并捡得桑帮主的手笔……”

    辛深巷嘎声道:“真是七寒谷”的人?!“方歌吟掏出血书,道:“就是这一份……”

    辛深巷立即接过来看,脸色凝重,蹂足道:“真是帮主亲手所书……”

    原来桑书云平日帮务极忙,极少练字,但遍阅摹书,博学大度,对书法绘画,虽疏练习,却极有天份,比苦练字的人,虽然法度欠周,意境妙逸,比练字的人创意得多!他的字龙飞凤舞,俊逸寮秀,别具一格,辛深巷久在桑书云摩下,自然一瞧便辨认得出。

    至于方歌吟,也因桑书云昔日奉赠的手抄之“长空神指”练习方法,而识得桑书云书法,并且对那一手不加勤习而全凭才华、气态、势度、胸襟、识见、笔力所创造出来的字体,甚为心仪。所以乍见之下,也是识得。至于嗓小娥为桑书云之女,对父亲的一手字迹更为熟稔,也更仍勿需置疑了。

    方歌吟双眉一剔,道:“这便是我俩匆匆赵来的原闪……不知辛大叔……?”

    辛深巷以手加额,道:“前些日子,武当大风道长与恒山需众神尼连袂来找帮主,谓”血河车章又现江湖,在宁夏一带出现,而且系由武林第-大煞星,死而复生的幽冥血奴潇萧天所驾,沿途上杀戮无辜,伤天害理……帮主闻后,愿意悉力阻止,即邀得“大漠仙掌章车占风出面,四人并上少林,求了少林天象大师下山,路上碰了第劫余岛主章严苍茫,其他有意觊觎”血河车“的便宜,也一路跟了来,而且还有各路武林人物……”

    方歌吟双眉一展,道:“武林七大高手中,”三正“全至,”四奇章亦到其三,按理说不会出事才对……“辛深巷叹道:“本来是的。边疆一带,第长空帮章实力所不能及,但我也请了护送帮主的高手二十三人前往,他们都是精于布阵、遁甲、奇门、通讯、追踪、伏击、逃亡的好手,却没有一个有消息,没有一人回来……”

    方歌吟、桑小娥都大见色。辛深巷又道“自桑帮主一出,没了消息,连同其他高手,也一样没了音信,同样派座下高手来寻,亦一样没有头绪。更可驾虑的是,此行中少林天象还带了天龙大师等随行,并有达摩廿四僧,车大侠也偕同“瀚海青凤章旷女侠等前往,严老怪亦带了他儿子和岛中弟子数十名……无一不是武林高手,身经百战,怎会通一个讯息都没有?就算遇到了极大的艰险,以桑帮主等六大高手,天下又有谁能挡?就算是叫武林狐子章任狂,也没有这个力量……”

    方歌吟,桑小娥愈听愈见心。辛深巷长叹一声又道:“现在各大门派子弟,也发众来搏。长空帮人多势众,这几日来苦心搜索,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桑小娥急得捉住辛深巷的手疾问:“是什么迹象?!”

    辛深巷叹道:“……这几日来,我们朝夕寻搜,却也无端端丧失了多位弟兄生命,有的被野兽攻袭致命,有的显然是被人所暗杀……像今天,若无方少侠相救,辛深巷怕就……”

    方歌吟谦冲地道:“辛大叔莫如此说。纵没晚辈那一剑,大叔的双斩,也非那山猫禁受得了。”

    辛深巷苦笑,指指自己的脑子道:“那时恐怕咽喉又多了一对鼻孔了。……我有自知之明,脑袋还行,至于身手,则当方少侠的徒弟都排不上。”

    方歌吟道:“辛大叔快别这样说……如果武功高强就是一切,那么真正在青史里留名的人都是一些武林人物了……事实上,根本绝大多数的人还否定”武林卜的存在呢。“辛深巷笑笑换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剔眉:“……然后我们搜至这儿附近,便发觉了几只冒死飞出来的鸽子,以及被杀的帮中子弟身上搜出来的血书……可是我们搜遍敖近,被毒蛇猛兽攻击了不下数十次,死伤不少精锐,还是查不出江湖人称第武林三大绝地章的”七寒谷章究竟座落在那里……“”这里的猛兽恐怕并不是野生的,而是受人训练有素地攻击踏入这林子的陌生人……“方歌吟沉吟道:“正是。贰毙辽钕锟嘈,用手向青苔石后一指,“这便是”人兽合作章的最好证明。“方歌吟随手所指望去,只见石后卧伏看一人,早已气绝多时,右手紧握一柄雕花宣斧,但手腕却被一支黑箭贬穿,脸上、胸口,一片血肉模糊,衣衫撕烂,显然是给猛兽咬死的。”敌人先用箭夺去其战斗力,然后再唆使虎豹噬杀之;“辛深巷深深一叹道:“这人是少林俗家弟子出类拔萃者,却遇人暗算,死于这莫名其妙的森林中。真是——”方歌吟忽然道:“如果以桑帮主等人的盖世武功,尚且被困于某处,那就算觅了,又有何用?”

    辛深巷来回走动,终于道:“如果知道桑帮主等人在那里,我即可联络各路英豪、以及帮中好手,前来救援,……就算对方实力再强,武功再高,也抵挡不住我们的饱势。”

    方哥吟道:“哦?”

    辛深巷目光如电,道:“实不相瞒,”金衣会“、”天罗坛章加“七寒谷”,虽然难惹,但第长空帮“若倾全力而出,尚可一战……况且还有少林、武当、恒山、大漠、劫余岛、以及武林十四大门派的好手,这一场会战,我们输不了的……”

    方歌吟也目光炯炯有神:“只不知”七寒谷章因何要冒此天下武林同道共歼同忾之险,来诱困桑帮主等呢?……“辛深巷道:“这是一举将中原武林高手一网打尽之举,非超凡野心,不可能如此做法。”

    方歌吟道:“但对方又如何预知桑帮主等之行程,而诱入”七寒谷“呢/”辛深巷望眉道:“这恐怕就与”血河车章之出现有关了。“猛抬头,道:“别看这儿只有几个人,这座山的里里外外,都有我们的人在搜,在山外也有人寻索,只要一有消息,便立即召唤,共同抢救……”

    方歌吟点头道:“是。我们也该分头去搜搜……”

    辛深巷轻轻抚了一下饮泣中的桑小娥,道:“小姐,你别担心,帮主他老人家洪埃齐天,不会有事的……何况,帮中干练的梅二堂主还陪看他老人家,不会发生什么大不了的……”

    说拿了三支旗花响箭给方歌吟,道:“一有所发现,即找个可以看见天空的地方,燃放出去;如果最紧急……”说出又掏出一支纯红色的炮筒:“把它扔在硬物上,即刻走开,这些都是敝帮的联络信物。”又说:“今天搜索队里的联络暗号是——对方问:第忽然前面闪光一下,你就要答:叫她就出现在我的眼前。”;如果是你先问,则是:第唐朋是怎么死的?章,对方要答:“不小心躲在床底下给唐肥压死的。一定要记得。”辛深巷深意地望望二人,又道:“虽说小姐在此,但行动里素重纪律,认暗号不认人,少侠还是得记住了。”

    方歌吟遥望远去在森林申的辛深巷背影,感叹地道:“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为了爹和长空帮;”桑小娥幽幽地道:“辛大叔老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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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1 19:07:08 | 只看该作者
方歌吟与桑小娥继续搜索,野林子里有一族一族的小花,在这阴沉的密林里,一团一团的乍亮。

    桑小娥虽心她父亲的性命安危,但也忍不住惊叹一声:“多美丽的花!好热闹的开谢!”

    方歌吟笑道:“所有生命都是欢悦、有力的。”

    桑小娥忽然哀伤起来:“辛大叔为了爹和帮里的前途,心忡忡,所以老得特别快,爹以前文采风流,写过”大钟敌古寺,叶落梧桐惊章,京里传诵一时,后来也腾不出余裕来为诗了。

    唉呀,娘过世后,爹虽然也有在外结识女人,但我都知道,爹怀念娘亲……他很不快乐哎。“方歌吟专注地听,道:“桑帮主和辛大叔,都是了不起的人。”他们已经搜索太久了,一直没有歇过,但一点头绪也没有,只好在崖边坐下来,方歌吟继续道:“你爹虽成名,更难得的是胸襟和气度,那提提携后进的热心,不遗余力,使人靶觉到他似乎永远不会老……”方歌吟悠然道:“我好羡慕你有这样一位父亲。”

    “可惜我娘是个薄命的女子;”桑小娥也在崖边坐下来,只见崖下一片白茫茫,深不见底,偶传猿啼……

    “爹常说娘是红颜知己……”“其实你娘也很幸浮”方歌吟出神地阴冷的云海,道:“只铱刻活埂是一

    他怔忡望看彷佛不动的雪朵,世间事,白雪苍狗……他耳边又响起了宋自雪击剑悲歌:“生要能尽欢;死亦能无遗憾!”

    自己在生,尽欢了没有?

    自己一死,能否无憾……

    留下了桑小娥……他又彷佛在白茫茫的云海看见桑书云那袭孤独的青衫。

    “辛大叔很可怜;”桑小娥犹自说:“爹还有过娘,而且在武林中成大名,武学中俨然宗主……辛大叔在长空帮初崛时加入,放弃了误解他排挤他的家人,也割舍了原来可以考取的功名,甚至荒废了武功所以他武功并不高,为的是替爹料理那繁忙的杂务:料理得整整有条,尽可能不让爹费心,让爹能专心创第长空神指章的绝招……”

    方歌吟听得热血沸腾,道:“辛大叔真是可敬。”贩桑小娥在土中捡了几枚石子,抛弄,悠悠地说:“他放弃了一切,却使”长空帮“有了今天的威名。他一无所得?但犹孜孜不倦的努力……”方歌吟热场大“可是每一个每一个伟大人物的身边,总会有几个这样开荆辟棘的人,来衬托,同时也来完成……他人的伟举。……辛大叔了不起,也许比桑帮主更了不起,因为他完成也促成了他人的了不起!他抛弃了一切,所换得来今天”长空帮章的威名和桑帮主的英名,那便足矣……“”是。“桑小娥用力把石子抛到崖下去,”当年“长空帮章未起,多少压力,官爱的、民间的、武林的,都压榨、嘲讽、打击、甚至迫害、暗杀、挑拨、离间,多少意志不坚定的人,纷纷各找藉口,各为前程,作鸟兽散……只有辛大叔,坚持不去。”

    “他之不去一定能吸引更多的真正高手来。”力歌吟豪气蔓生,“我相信,只要有辛大叔这等好汉在桑帮主摩下,我若还能活命,也必投入第长空帮章,在这样有志气、的义气的大帮中,方能大展鸿图”方歌吟猛吸一口气挺胸道贩“只有远见的人,才会留守下去。遇难则退的人,只有早日后悔罢了,我虽未在昔日长空帮创帮立道时辈达其盛,但心响往之……”

    桑小娥秀领也坚定地点头:“这点确然,不少退出的人已经在后悔,现在第长空帮章功同日月,一帆风顺,他们后悔已来不及了……实际上,像曾极五叔叔就是自创北宗鹰爪门失败后,再回到帮里来的,不过也一番诚意,大叔胸襟真好,劝爹不必记前非,收容了他那时他正被武当派的人追杀中。”

    “好胸襟!好气度!”方歌吟他豪豪万丈,“有这样的胸襟!有这样的风度!无敝乎桑帮主轻易将第长空神指章传授于我!开始时我是大惑不解,真是小人之见——其实就算辛大叔不练武,也是世间一流高手,因为第勇者不惧,仁者无敌”方歌吟激动地道:第有他那样的眼光,当然可以让浪子回头,这样第长空帮章才有真正的人才,也不会夹技自珍。那些退出的人,也只有眼看这些给经起大浪涛的人,留名千古了!好!“桑小娥展颜笑道:“方大哥,你真是我爹的知音。”

    方歌吟痴痴地凝注桑小娥道:“不对,你爹的知音:辛大叔才是。”

    桑小娥娇笑道:“这点确然。我爹最维护辛大叔的了。”

    方歌吟怔怔地道:“当然。有这样的朋友,真是可以将生命相寄,古人说:“刎颈之交,真是形容得一点也没错。”

    桑小娥见方歌吟望看自己发傻,“噗嗤”一笑,婉约问:“你傻呼呼地望看我干吗?”

    “看你笑起来,比花开还盛!方歌吟喃喃地道,忍不住揍过脸去,吻了一下:“真是比花开还娇艳!二方歌吟喃喃地道:“看你,稚气得像刚生下来没几天的小鸭子?”

    桑小娥冷不防方歌吟平日彬彬君子?一下子如比亲热,不禁羞红了脸,手上捏玩的石子,“吧啦吧啦”地都撤落到崖谷里去了。

    桑小娥娇羞地正要嗔怒,忽地方歌吟寒脸跳起来,疾道:“不对!不对”飞PBR54321娥开始以为方歌吟犯了错故意耍赖,后来见方歌吟脸色如此凝重,不禁一慌,问:“什么事不对?”

    方歌吟顿足道;“唉呀,这山谷不对!”他向崖下说,山谷里静静的,没有回音,连云也是定定的。

    “唉呀!我怎么一直没有看出来?”

    桑小娥也俯首观察了,一会奇道:“有什么不对?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方歌吟道:“你看,我们来时这地形,似不应出现这突兀的山崖;纵然有崖,也不应如此陡高,我们爬上来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升高的感觉,山的两边,不可能如此悬殊才对;”方歌吟目光闪兴奋的锐光:贩,:“何况,这山太静,没有鸟鸣,因为跟本飞不进鸟;而且云架都是不动的,因为不是云,而是瘴气,我们在这里久了,是不是有些头晕?还有……”方歌吟睿智地扬眉:“这根本不是山崖?这崖口并不高,我是从方你撤落石子的落地声中判断的!下面不到二十尺外,就有土地,而且是坚实的泥地!”方歌吟兴奋地道:第如我所料没错,崖下不是深渊,而是山谷,匿伏在白云深处的“七寒谷”七寒谷“真的是山谷旦只不过离崖不到两丈的山谷!方歌吟在和桑小娥无意间的谈话里,不意地发现了这个秘密。方歌吟又拿起了一块石子,用力地弹飞出去!随”嘛“地一声,便是”扑“地一声回响,很快的石子已到了地。”真的不到两丈。“方歌吟肯定地道:“我先跃下去,……你在这儿等辛大叔。”

    第不。“桑小娥坚定清静地摇头,”我们一起去。“方歌吟在静定的云上端详她:她背后密林都留荔绿的颜色,她这一生都为我断送了,我那里比得上桑伯伯,独留世间,缅怀莫己…;难道还要把她了然留在这里?只要真有危难时,自己拼得一死,也要呵护她,不让她受伤害……。”好。“方歌吟他坚毅地道:“一齐下去。”

    他搅扶看桑小娥,右持金虹剑,飞身入定定的云雾之中。

    云雾之下是什么?

    深渊?还是绝境?

    云雾之下原来不是云雾。

    是幽静的山谷,但是极其寒沁。

    原来那静固的云雾不是云雾,而是这谷地的尊、菇、苔、草、藤、叶、树竟奇异的冒出掩气,聚集于顶上,形成了如同云雾一般的烟气。

    虽然没有毒,但却令“七寒谷”有了最佳的天然保护障体。

    大概“七寒谷”也因此而命名罢。

    方歌吟心中这般忖想。桑小娥一双细细咪咪谜的耄眼睛,也清灵地转动,打量这蚌地方。

    就在同时,两人一齐发现了:地上有血!

    远处有体!

    草地被践踏得一片凌乱,树木折损倒栽,这儿虽然在不久前经过一场极端剧烈的搏斗。

    地上横五竖八,倒在干涸的血泊中、有少林和尚、武当道人、各大门派高手、长空帮子弟,甚至也有金衣会人、天罗坛徒,还有七寒谷众。…

    “一定是在这里,”桑小娥双碎发出奋悦又慧照的神采:“他们曾在这儿血战过。”

    “我们一路找过去;”方歌吟目光四下搜索。

    第要不要先通知辛大叔他们……章“桑小娥有些担,问。第先探清楚了再说。章方歌吟与桑小娥继续进入。地上战斗的迹越来越显,也愈来愈激烈。死越来越多,血醒味愈来愈浓。方歌吟道:“七寒谷章与”天罗坛章和“金衣会章伏袭”三正四奇章和“十四大门派”,所付出的代价也留在太大了,只不知为了什么……“陡地住口?方歌吟目扁闪动,伏耳贴地,倾听一会,悄声向桑小娥道:“西南方约半里,有格斗在进行!”敌人就在附健方歌吟、桑小娥匿伏在树干、树枝上,一棵连接一棵,窜伏跃落过去,渐渐接进了那声音之所在。

    “啊。”方歌吟几乎喊出声来,原来一处树枝上挂一具尸首,赫然竟是少林天音大师!

    天音双日瞪如铜铃,五官溢血,死得极惨:方歌吟在勇闯少林救小娥时,曾与天音大师交过手,跟这罗汉堂的首席展开过一场舍死忘生的决斗,而今见天音这等高手居然也毙命此处,怎不吃惊。

    继而发现,天音乃背后十掌,掌如血印,方歌吟惊骇莫己,心中省忖、莫非连“幽冥血奴”萧萧天,也都来了此处?!

    桑小娥见力歌吟陡地一震,收间:“什么事?”

    方歌吟摇首道:“没有事。”

    桑小娥乍见那挂在树技上的死,吃了一惊,几乎叫出声音来,终于忍住,以为方拌吟他因此而惊动,所以没有再追问。

    就在这时,他们已瞥见纵错的密林与山岩中,有人影幌动。两人禁声,无声无息地伏过去,探查究竟。

    目光所见,实令方歌吟、桑小娥都大大吃了一惊。

    他们虽有心理准备,但都一下子无法接受眼廉出现那么多的人。

    数百的人,井然有序,包围看一面偌大山壁。

    山壁内有一黑突突的穴,穴内看不清楚。

    山壁外,端坐十六名漠然、而脸色惨白、目光呆滞的黑衣人,却有一种甚是凛人的煞气迫人。

    山洞外,倒很多体。

    在黑衣人包围圈外,足有三两百个胸绣肥凤的“七寒谷”众,亮兵器,蓄势待发;这二三百人之后八九丈远,又有两、三百名身着金色衣服的大汉,严阵以待!

    在这些人之后约十丈远,便是树林,在这林子边又匿伏了足有数百人,在树林处处张开罗网,真可谓包围得铁桶似的密。

    这足足整千人,严阵以待,莫非为了包围前面的山穴,比对峙毒蛇猛兽更紧张,整个周围的空气都像凝结了似的。

    山洞里有些什么人?!众前谩有一身形拥肿得平常人家怠大门都挤不进去的肥肥者,在指挥;“金衣会”徒之前,亦有一金光褶褶,但皮肤一蚌疙瘩一个疙瘩的大汉,在策划;而在“天罗坛”的“天罗地网”前,也有一个瘦如侏儒般的矮子,严踞压阵。

    这三人是不是“金衣教”的会主“金笛银剑”燕行凶,“天罗坛”坛主“九阴真君”唐本本?“七寒谷”谷主“泰山压顶章曲凤不还?方歌吟、桑小娥潜伏至一棵高大的树木上,可以望得一清二楚,而这些人似料定不会有人居然往深崖一跳,竟找到这里来一搬的,根本没方去注意身后是否来敌。方歌吟为这凝肃附杀气,人多但鸦雀无声的静寂而渗出了额上的冷汗。桑小娥这时突然惊呼出声:“呀,是恒山的师姊们!”

    原来在山穴外的地上,有无数尸首。其中有两具,都是桑小娥认得,正是镇守恒山“两仪剑阵”的妙一与谬一两人。、桑小娥一见,心里一痛,不禁惊呼出来。

    虽语音极低微,但把守林边的矮子霍然回首,目如冷电,似透过所有的树叶,往方歌吟这儿射来;方歌吟心下一沈,那“天罗坛”坛主唐本本已一返手,“啸”地射出一物,直夺入林中来!

    方歌吟、桑小娥俱吃了一惊,桑小娥想闪躲,方歌吟一手拉住,只听“笃”地一声,夹带看一细微的嘶鸣,原来那柄飞刀,刺杀了桑小娥身旁的一只松鼠,钉于树干上,唐本本冷笑道:“是松鼠。”

    雁行凶在第二排埋伏中,也闻声回过头来,道:“唐总坛主好手力、好手法!”唐本本一晒,他是故作潇洒,但缩小干打了一般的脸上还掩盖不了得意之色:“只不饼是只松鼠。”

    “松鼠的蹦足都走不过唐坛主的耳目章围在第一排的肥人曲凤不还娇声唆气地道。方歌吟捏了一把冷汗,同桑小娥低声道:“看这唐本本的施放暗器手法,八成是蜀中唐门的人,待会儿要加倍小心。”

    四川唐家闻名五百余年,暗器施放手法,天下莫出其右,自从大侠萧秋水独赴唐门一役后,唐家实力、名声虽然受挫,但其他世家名家地位,仍旧无法与之相将。

    桑小娥悄声道:“这家伙就是唐门的人,却是唐家的叛徒;”桑小娥凑近方歌吟耳边细声说:“这人心术不正,在唐门犯了淫戒,又带马上槽欺下瞒上,给为唐门下令剪除;”方歌吟只感觉到桑小娥在他耳边讲话,有说不尽的舒服,耳边嘴角养麻麻的,真希望桑小娥永远也不要说完:“他逃到塞外,因惧唐门追击,所以苦创一种接暗器的兵器就是”天罗坛“着名的”天罗地网章,反而促使他成了名,成为可攻可守的难缠兵器。“桑小娥眨了眨眼睛又说:“待会儿交手,不单要防他的暗器,也要防他的罗网。”

    ,方软吟忽然回头,两张画图里人物般的脸对在一起,桑小娥顿泛红霞,低下头去,力歌吟柔声道:你的眼睛像剪水……“话末说完,突来一声叱喝!方歌吟闻声望去,只见全部摆阵的人,都紧张了起来。洞穴里忽然出现了几个人。一时间剑风、掌风;指风、杖风一齐响起!剑风是雪峰神尼的凌厉剑风,指风是桑书云专破内外家功力的丝丝破空点穴指风,杖风是严苍茫疯狂剧厉的杖风,至于掌风,有静中生杀机的”大漠仙掌“,有力摧的”大般若禅掌“,还有一种柔绵阴密的”太极掌法“!这六种犀利兵器、功力攻出,只见洞外的尘沙如卷起一片狂沙遮天,”三正四奇“已到六人,这六人合作,怕世间上再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挡得住。然而竟然抵挡得住。那洞外的十六个神色木然的人,蓦然都站了起来,推出了双掌!六大高手的身影,立时被封杀了回去!,是什么人,居然可以迫退”三正四奇“中之六大高手?!洞内的人一既被迫了回去,桑小娥失声叫道:“爹在那里!”但这时狂风大作,众人注意力都在洞口,谁也没有再留意些微的异声。

    只听曲凤不还喝道:“不出来么?放火!”

    “哄章地一声,四处都点起了火头。方歌吟这才汪意到,四处都摆满了干柴,看来他们要生火,活活把洞里的人烧死,或烘迫出洞来。这时木柴哗啦哗啦、瞬瞬咄咄地焚烧,方歌吟情知再缓,恐洞穴死伤更多,急向桑小娥道:“小娥,此情非得已,桑伯伯危殆,我要下去救,你想办法溜出去,叫辛大叔他们带救兵过来这里。”

    桑小娥明目马上漾起了泪光,想说话,但“你……你……你……”了几声,竟噎住了喉咙,说不下去,低头垂泪。

    “小娥,大事来了,我俩不能再因私情误事;”方歌吟紧执桑小娥之手,真切地道:“乖。你先去。”

    桑小娥猛抬头,犹挂看泪珠的脸腮泛看一种凛然的英气,一字一句地道:“好,我去。大哥,你若不测,我也不活了。”她冷静地滑下树干,往回头路奔去时,又甩扬发丝,回过头来,匀秀的侧脸更显英风,“请你记住我这句话,要保重。章贰蹦闳BR54321不测,我也不活了。“方敬吟心里反覆吟诵看这句话,心痛如绞。他再也不敢想下去,猛吸了一口气”呛“地摘下了金虹剑,连人带剑,冲了出去!这时火势已十分浓熏,方歌吟冲下去时,人在浓烟之中,众人不料有人自后面攻来,方歌吟挥舞长剑,连刺数人,已冲过”天罗坛“的第一道防线,一面大喊道:“救兵来了!救兵来了!”

    这叫喊真是乱人耳目,果然包围者大为骚动,方歌吟冲入阵内,杀伤数人,但对方因自己人多,敌人只有孤身一人,反摸不清敌之所在,而呈混乱起来。

    只听雁行凶大叫道:“稳点!不要乱!不要乱!”

    但方歌吟已拼一口气,越过了第二道防线!

    他直接近第三道防线之际,忽见“呼”地迎面来了一“团”事物,厉疾撞了过来!

    方歌吟一见来势,情知不可匹挡,但他也知道只要被阻得一阻,即无葬身之地,当下不顾一切,一剑递出,正是拼死招法:“玉石俱焚”!

    这一招势道凌厉,对方就算一举把他撞死,怕也得以身殉之;曲凤不还实吃了一惊,他连对方的底细都尚未摸清,怎能拼个同归于尽,藉此一滚,向侧旁避了过去!

    方歌吟自己更不想反击,但这一招之间,已知对方功力,或可略在“三正四奇”之下,却绝不逊于自己,单打独闹,非两、三百回合不能分胜负。他知道这点,那敢稍缓,借“玉石俱焚”这天下第一攻招之势,趁“七寒谷”谷众手忙脚乱时此阵势而入,开出一条路来!p此时那十六人居然还端坐并不起身,这等毫不动容、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定力,恐怕犹在“三正四奇”之上;方歌吟人如疾矢,但心中暗叫苦也,他以一人之力,如何越过这十六高手,闯入洞内?

    他心中如此想法,身形邦绝不稍缓,居然给他闯进了十六人包围圈内,方歌吟一怔,只见十六人眼神呆滞,木然地望住自己,不禁心中一寒,只听曲凤不远大叫道:“攻他!饱他!这不是我们的人!”

    方歌吟心中一奇,难道这十六高手分不清那是敌那是友不成?但他已没空多想,瞥见洞口旁尽是燃物,急忙以掌力摧迫,扫开燃物,当下浓烟大减。

    曲凤不还继续呼嚷道:“杀掉!把这人杀掉……”

    那十六个目光瘫呆的人,渐渐转动眼珠,在燃薰中看来,无尽可怖,似正欲动手,却听“金衣帮主”燕行凶大呼道:“不用,让我们来擒住他好了!”

    “天罗坛”坛主唐本本已“呼”地长空飞了过来,半空喝道:“叫他们别动,免得反打了自己人!”

    方歌吟心中疑惑大炽,但下手可不慢,已把大部份的柴薪都远远地推了开去,并听见山洞内的咳呛之声,这时“九幽真君”唐本本已扑到他头顶,“霹雳”一声,自上而下,五指屈爪,抓了下来!

    方歌吟这时已拼出了真火,有些人心越是遇危难的时候,斗志越盛,而且困难挫折惊险愈巨,他的表现就愈好,而方歌吟无疑就是这种人。

    他一招“倒泻天河”,反撩了上去。

    唐本本万未料到这后生小子,反应如此厉害,剑法如此凌厉,差点了道儿,急忙缩手,藉势一掠而落,背向方歌吟,但三点寒星,分土、中、下三路,飞打而出!

    方歌吟早有防备,一招“三潭印月”。第叮叮“爆出三道星花,砸开三件暗器。唐本本霍然回身,喝问道:“你就是新近崛起的方歌吟?!”

    看来方歌吟近日在武林中声名甚是响亮,连这域外的一世枭豪也有所闻,方歌吟正待答话,陡听曲凤不还又呼叱道:“坐下,坐下,这斯由我们来对付!”

    正慢慢转向方歌吟的十六名诡异高手,又坐了下来。这时又一道急风,到半空急分两道,急取方歌吟左右双耳!

    方歌吟心中大奇,普通高手过招,很少封别人的耳朵下手攻击,因耳朵并非要穴,就算被斩伤,也无大碍,方歌吟心是那末想,回头一格,一招西华剑派的“左右逢源”,格过来势,“当当”两声,星火四溅,方歌吟心下却明白了。

    原来出手的人是第金笛银剑“燕行凶。于其说是银剑,不如说是蓝剑,因为剑身银光漾一种狞厉的蓝芒,一看知涂有剧毒,至于金笛”…

    就在这一格之间“啸啸”两声,笛孔弹出两枚梨花钉,急打方歌吟!

    方歌吟幸而心中已有防范;银剑有毒,必见血封喉,故取耳也其样可以致命,那末金笛也必…

    …所以金笛射出梨花钉时,方歌吟他急剧陡退!

    但在同一刹那间,唐本本也挥手打出两根丧门钉!

    这一下方歌吟前后受敌,唯有长身拔起!

    可是短小如侏儒的唐本本,轻功却好,后发划如弹丸,直冲而起,由上而下,撒下一道红网!

    这一下方歌吟可谓自投罗网。佼幸方歌吟在银川一带,曾与“天罗坛”天组坛主任理大交过手,见识过这“天罗地网”的厉害,这时金铃霍霍,网罩而下,与任理大的身手自是高明十倍,但却令方歌吟心中生智,这网虽无法以剑来挡,却间隔有孔,方歌吟五指一弹,“长空神指”破空射出!

    指风恰好透过网孔,穿而射出!

    唐本本未料到方歌吟居然会使“长空神指”,闪避不及,吸气一沉,指风险险自头顶划过,但就在这一失神间,方歌吟已反手一抄,以极奇玄妙的角度捞住红网,藉势而上,“闪电惊虹”刺出!

    唐本本若立时弃网,也许还可以避得开去,但唐本本太过轻敌,而且他发明以网收唐家之暗器,久而久之,养成一种网一旦失去,生命便无保障的心理,所以仓急间,下意识地反死抓网不放,让方歌吟能藉力欺身而上“闪电惊虹”系天下第一攻招,哪让他稍作犹疑,而且方歌吟已欺入中宫,唐本本纵千手暗器,也来不及在这短距离下发射了;眼看方歌吟就可以手刃唐本本于剑下,要不是这时来了个曲凤不还……

    曲凤不还自侧撞来,她以臃肿的身体当武器,“碎”地撞中方歌吟身侧,把方歌吟撞得满天星斗,跌飞出去。

    但方歌吟快剑回扫,天羽奇剑最辛辣的一招:“血踪万里”,依然击中了曲凤不还。

    在人中穴上第啼“地划了一道血口!房上形创倘敕人已被撞飞出去!曲凤不还没料到这暗算一击,居然仍被方歌吟反创,她不知道方歌吟在身陷重围、四面受敌时,求生力越强,意志力越浓,而且因招变招,理化莫测,如在嵩山闯”达摩廿四僧“之一役,以及清凉山力战天象、严苍茫等时,便充份地表现出这一点。方歌吟被撞飞出去。他虽金星直冒,但只要脚踏实地,缓得一缓,便可再战!只借敌人不让他有再战的机会。”金笛银剑“燕行凶是什么人,他的身形如疾弹一般,双足一点,也射了出去,剑笛皆离方歌吟咽喉不到半尺!只要方歌吟势子一停,他的剑和笛,便只要花方歌吟的皮肤上轻轻一触:只要轻轻一触,便可要方歌吟立即毙命!方歌吟只觉眼前金蓝一片,知兵器已近脸前,却无所力、无法抵挡;就在这时,凭空一只无声无息的手,揪住了他的衣领他只觉眼前一黑,已入洞里,烟薰入眼,他忙闭起眼睛,只听”长空神指“”丝丝“之声,以及”大般若神功“的狂风,雪峰神尼的”天河剑法“怒啸,他再开眼时,隐约可见一大汉提他,微笑端祥,似无限欣慰!方歌吟一见,很是熟悉,脱口叫道:“车叔叔!”

    却听另一更熟悉,但依然悠闲的声音笑道:“这下可好,咱们第三正四奇章,可全在这洞里大聚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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