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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redboy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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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梦异侠] <童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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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13 08:33:17 | 只看该作者
第一七○回 泄机密风云突变 莫奈何段灯闹山

  话说谷也良单刀直入,质问胜裕进山的企图,大大出乎胜裕的意料。不过他也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遂答道:
  “方才我已经说过了,这次进山是为给王驾千岁拜年。怎么?副军师对老朽有什么怀疑不成?”
  谷也良冷笑道:“何止是怀疑,而是事实!”
  胜裕道:“那你就把事实摆出来吧!你说我进山是为什么?”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本来都挺高兴,没想到出了这么个岔头,大伙酒也不饮了,菜也不吃了,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英王也愣住了,看看胜裕,又看看谷也良,不知这阵风的来头在哪。他本来想要制止,后来一听这里边有事,所以他就没言语,注意倾听两个人的对话。
  凌元和胜秀毕竟年轻,缺少经验,他俩可有点沉不住气了,心说,坏了,肯定是透露了风声,被剑山的人知道了,要果真如此,免不了就是一场生死拼搏。小哥俩互相看了一眼,右手偷偷地握住兵刃,等候最后的一刻。
  再说绝命大剑谷也良,听了胜裕的话,又是一阵冷笑:“胜老庄主!别演戏了,难道非逼我把事情揭开吗?还是你自己说出来的好。”
  胜裕把双手一摊,说:“莫名其妙。”
  “好!”谷也良把眼睛一瞪,“既然你一味地装疯卖傻,我只好把盖子揭开了。王驾!军师!大帅!恕我未禀之罪,这不怪旁的,因为消息来迟了一点,事情又挤到这一步了,我只得僭越了。”然后他把丹凤眼一眯,对着胜裕一字一板地说:“你这次进山,拜年是假,探听童林的生死是真!”
  胜裕大吃一惊,一股冷气从头顶串到脚底,暗道不好,他是怎么知道的?莫非我身旁有人告密?胜裕的脑海像闪电似的,把周围的人过了一遍。不可能,我身边绝对不会有奸细。那么,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他在诈我?也不对,看样子听语气不是诈唬,他好像有一定的把握。时间紧迫,胜裕来不及思考,只得故作镇定,脸上带着冷笑,冲着谷也良说:
  “童林跟我什么关系?他怎么了?我干吗要探听他的生死?”
  “这个……”谷也良迟怔了一下,想说又不敢说,两眼看着英王。英王听了个稀里糊涂,为把事情弄清,冲谷也良点了点头,意思是允许他说。谷也良这才放心大胆地说道:
  “三天前童林摸进剑山来了……”
  “啊!”英王一愣,睁大了双眼;燕普与谭天对看了一眼,脸上也现出惊疑的表情。
  谷也良接着说:“据查实,童林是从北边的褚家渡来的。他偷越黑风岭,翻过笔架山,偷偷地靠近百丈崖,在山洞里藏到天黑,才溜进咱们剑山。因为他对剑山的地理不熟,误入斋园,结果中了消息埋伏,人事不省。可是正当我们要捉拿他时,童林却不见了。究竟他是怎么逃走的?谁把他救了?他现在落到什么地方?离没离开剑山?还没调查清楚。赃官年羹尧见童林不回慌了手脚,不知他们通过谁认识了胜裕,昨天派了知明侠石昆、光明侠明灯、穿云白玉虎刘俊、左臂花刀洪玉尔和最坏的坏小子张方,到胜家庄搬请胜裕,求他设法打探童林的生死,还许给他很多好处,胜裕才答应进剑山摸底。各位请想,新春已过,他拜的是什么年?无非是借口而已。他早不进山晚不进山,单赶童林出事的时候进山来了,难道是偶然的吗?嗯?”
  英王问谷也良:“你怎知童林是从北边的褚家渡来的?”
  “王驾!鸟飞还有个影子,何况人乎?沿北方那条路都留下他的痕迹,同时八大护法的高柏年、鲍春莲等六人均惨遭毒手,尸体我们都找到了,已经做了妥善处理。本来我们不知道来人是童林,后经知情人举发,才证实了这件事。”
  英王听罢怒容满面,问道:“知情人是谁?本王要重重赏他!”
  “这……恐怕不便透露吧?”燕普凑近英王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英王才不往下问了。他转过头看着胜裕冷笑道:
  “老庄主,你应做何解释?”
  胜裕心头发凉,就知道无法隐瞒了,不过有两件事使他极为关注:一是童林既没死也没落入魔掌;二是内部出了奸细,究竟这个人是谁?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倘若不把这个人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他恨不能肋生双翅,一下飞回胜家庄,弄个水落石出,可是事情已经败露,想离开剑山已经不可能了。事到如今,他也只好硬着头皮硬挺了,与其被人家问个张口结舌,倒不如就把事情挑开,向英王陈说利弊,以求生路于万一,想罢站起身来冲英王拱手道:
  “王驾!本来我不想伤了两家的和气,既然谷军师一再相逼,我也只好实说了。不错,我进山拜年是假,打探童林的消息是真。这是受了朋友之托,不得已而为之。但我并不想与剑山结仇,更不想向官府邀功请赏。过去我们是什么关系,今后还是什么关系。此心天日可表……”
  还没等英王说话呢,云台剑客燕普就搭腔了:“无量天尊!老匹夫休得狡辩。会说的不如会听的,你嘴上说不想与剑山结仇,可实际上你正在跟我们结仇。小儿童林乃是官府的爪牙,朝廷之鹰犬,与剑山势不两立,不共戴天。远的不说,自从他来到剑州之后,杀我弟兄,捕我同人,血洗朴家店,老剑客王安又惨死在他的鉞下。继之他得寸进尺,又摸进剑山,杀死护法六人,血债累累、罄竹难书。贫道及全山弟兄恨不能食他之肉,饮他之血,把童林小儿千刀万剐。你却在官府唆使下,来探听他的生死,公然与我们的冤家对头坐在同一条板凳上,还不是与剑山结仇是什么?幸亏谷副军师查明此事,你的阴谋才未能得逞。看来这也是天意,证明我家英王洪福齐天,才把你的伪装撕破。老匹夫!尔还不受死更待何时?”
  羽士清风侠杜清风冲左右一使眼色,两名殿前护卫飞身而出,就要擒拿胜裕。过山猴凌元手疾眼快,唰一个箭步迎了上去,人到棒到,左手一晃来人的面门,右手抡开鹿筋藤蛇棒,五金的棒头正拍到这个护卫的太阳穴上,顿时脑浆迸流,死于非命。与此同时,赛石猴胜秀的镔铁鸳鸯棒也把另一个护卫的脑袋击漏。两具尸体横卧在英王桌前。
  天王殿一下炸开了锅。燕普、谭天、谷也良、杜清风、燕雷、诸葛洪图等人一字排开,把英王挡住。其他众人各持兵刃把胜裕爷仨围了起来。
  胜裕恐二小受害,急忙甩掉外衣,拉出大宝剑,喊了声:“退下!”二小往后一撤步,跟胜裕来了个背对背,防备身后有人暗算。胜裕一手提剑,一手持须髯,冷笑道:
  “各位!对付我们爷儿三个,还用得着这样兴师动众吗?假如你们仰仗人多势众,那就请过来吧!”
  大帅谭天哼了一声,问左右:“哪位捉拿这个老匹夫?”
  “大帅!交给我了。”噌地从左边蹿出一人,手舞双鞭,直扑胜裕。
  谈笑龙君闪目观瞧,对面来了个矬子,身高不足五尺,横宽二尺八九,面似瓜皮,短胡茬,蛤蟆嘴,三十上下岁,掌中铁鞭足有鸭卵粗细。胜裕问道:
  “来者为谁?”
  此人吼道:“我乃天王殿第三名宿将,铁鞭无敌雷洪山是也,着鞭!”
  胜裕往旁边一闪,冷笑道:“无名小辈,何必自讨苦吃,老朽的剑下不死鼠辈,你还是逃命去吧!”
  “哇呀!”雷洪山暴跳如雷,抡鞭便打,上插花,下插花,左右开弓,一眨眼就是十六鞭。突然他觉着左耳朵一凉,有一物落在脚下,仔细一看,原来是耳朵掉了,这才觉出痛来,鲜血流了一脖子。
  胜裕收剑一笑:“朋友!点到为止,留个纪念就算了,快些逃命去吧!”
  雷洪山还想往上冲,早有一人抢在他前边去了。此人名叫周保国,外号铁枪将,也是天王殿的宿将。周保国二话不说,捻枪便刺,乌龙摆尾,怪蟒翻身,金鸡乱点头,一字摔枪法,“啪啪啪”,一连发出十四枪。但见剑光在他面前一闪,周保国觉着脸上少了点什么,用手一摸,呀,鼻子没了!鲜血似箭,喷出去多远,把他疼得嗥嗥直叫,抹身败下去了。
  “等一等,把鼻子捎着!”胜裕用剑尖挑起,给他抛了过去。
  “无量天尊!”燕普瞪起三角眼,就要动手。在他身后转出一人:
  “军师且慢,杀鸡焉用牛刀,待卑职拿他!”
  燕普回头一看,说话的乃是站殿将军之一,铁臂佛元清长老。燕普点点头:“长老多加小心,这个老匹夫不是好对付的。”
  “军师放心,卑职以为拿他并不费劲!”说罢倒提宝剑,冲到胜裕面前。
  胜裕见对面来个头陀和尚,六十多岁,一部黄白胡须,散发披肩,月牙铜箍勒头,怪肉横生,二目凶光四射。只见他挥动宝剑直指胜裕的咽喉。胜裕剑走上盘,嘡啷,把他的剑崩了出去,手腕子一颤,连着就是三剑。铁臂佛急忙以剑招架,二把宝剑搅在一处。但见剑光缭绕,白雾团团,冷风阵阵,金铁交鸣,杀了个难解难分。胜裕抖擞精神,使出看家的本领“野马跳花涧”头一招恶马摇铃,第二招骏马飞腾,第三招风驰电掣。一招分九路,三九二十七路变化,刚使到风驰电掣,就见铁臂佛惨嗥一声,摔了个卧看灵霄,左臂膀被甩出去六尺多远,五个手指还在抽动,殷红的鲜血喷了满地。
  胜裕刚把宝剑抽回,忽觉脑后一阵冷风,接着嘡啷啷一声脆响。胜裕急回头观看,原来有一人持棍行凶,打算暗算自己,结果棍被二小的双棒架住。此人身高力猛,铁棍又粗又长。书中代言,此人名叫铁棍无敌将朱昆,是殿前五品侍卫,他打算人前显胜,立个大功,没想到被三条铁棒别住。胜裕大叫一声,手起剑落,朱昆哀嚎一声,双腿皆断,顿时闭过气去。胜裕真不愧是成了名的侠客,眨眼间力胜四阵,剑法纯熟,武艺精湛,干净利落。不过他可没下死手,都给他们留了情,这就叫不能把事做绝了,方显出侠义本色。
  燕普没想到胜裕这般厉害,急忙命人把伤号架走,差专人抢救,然后压宝剑直扑胜裕:“无量天尊!老匹夫拿命来!”
  话音落,太阿剑出鞘,天王殿上打了一道电闪,放出七色彩虹。众人一看真乃稀世的宝刃,有赞为证:
  
  太阿剑,三尺三,
  百宝之中它占先。
  五金造,精炉炼,
  欧阳大师亲手锻。
  挑又挑,选又选,
  借助灵气八百天。
  砍钢开,斩玉断,
  削铁如泥亮似电。
  秦王用它平六国,
  子龙挥剑战长坡。
  如今落到燕普手,
  能胜洞宾上八仙。

  胜裕心中暗想,燕普乃当代名剑之一,武功绝顶,出类拔萃,慢说我胜裕,就是八大名剑、四大昆仑,也未必是他的敌手,与他交战岂不是自讨难堪?又一想,干脆见好就收吧!反正是个死,何苦临死再栽跟头呢?想罢他把宝剑往地上一掷,哈哈笑道:
  “尔等仰仗人多,轮流与我交战,老夫人单势孤,只好认输了。请吧!”
  说着把双手反背,不做任何反抗了。凌元、胜秀小哥儿俩惊疑不解:您这是怎么了?
  胜裕一瞪眼:“混账东西,还不放下兵刃!”
  二小无奈,使劲儿打了个唉声,也把棒放下,把双手背了过去。
  燕普暗挑大拇指,心说,姜还是老的辣,胜裕真有自知之明,为避免丢人现眼,干脆就不打了,临死还保住了名誉。他冲两旁把手一挥:“绑!”众护卫如狼似虎拥了上去,把爷儿三个紧紧地捆绑起来。
  燕普转回身向英王请示:“王爷降旨发落吧!”
  “这个……”英王一下愣住了,不知如何处置为宜。说实在的,他对胜裕十分敬重,总想把他收买过来,为自己效力,但有一线希望,他也不愿下毒手。这不仅是胜裕一个人的事,还关系到胜家庄上万人的去留问题。如果杀掉胜裕,就等于把胜家庄挤到官方去了,换句话说,剑山又多了一股劲敌,实在是有弊无利。可是胜裕为官府效劳,已激怒了全山将佐,何况又伤了这么多人,我若放宽了对他的处置,势必引起众愤。这,这可如何是好?因此他迟怔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燕普猜透英王的心思,忙说道:“胜裕为虎作伥,甘心给官府充当鹰犬,伤害我弟兄多人,实属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众愤,请王驾明鉴。”
  杜清风也插言道:“军师所言极是。对这种人绝不能心慈手软。咱无伤他的心,他却有害人之意。请王驾速降旨处决吧!”
  野飞龙燕雷也启奏道:“心慈面软留祸害,当断不断,遗祸无穷!王驾快降旨才是。”
  绝命书生张文礼朝英王一拱手:“王驾!方才我一看见他,就知道这个老家伙不地道。您看这个人多狡猾!善于笑脸蒙人,其心狠如蛇蝎,若不斩草除根,势必追悔莫及。”
  英王一听,想从轻处置已经不可能了,遂把牙一咬,高声降旨:“来呀,把胜裕三人拉到殿外,乱箭射死!”
  众护卫往上一拥,把爷仨拖到殿外,绑在天灯杆子上。英王起驾,坐在廊下,众人相陪站在两边。燕普调来五十名弓手,做好行凶的准备。
  刹那间,杀风腾腾,大殿内外被恐怖所笼罩。英王厉声问道:
  “胜裕!本王叫你死个心服口服。我且问你,你还有何话说?”
  胜裕冷笑不语。燕普道:“王驾传旨吧!跟这号人有什么可说的。”
  英王点头。燕普冲弓箭手一招手,“唰唰唰”,五十张硬弓举起,全都扣上狼牙大箭,对准胜裕、凌元和胜秀。爷仨把眼一闭,心想这下完了。
  突然天王门外,有人大喊一声:“箭下留人!”这声音好似巨钟,震惊四野,在场的人俱都一愣。
  英王顺声音观看,就见从天王门外大步流星闯进一人,身后还跟着四名仆从。来者并非别人,正是自己最好的至友,救命的恩公,“神枪震八方”段灯段洪亮。
  英王急忙站起身来,提带撩袍走下台阶,快步迎了过去,亲热地说道:
  “三弟,哪阵香风把你给刮来了?你可知二哥是多么想念你呀!”
  英王说着拉住段三爷的手,二目之中热泪盈眶。段洪亮也颤抖着声音说:
  “小弟也想念二哥呀!请受我一拜。”说罢撩衣跪倒。
  “起来,起来!自家兄弟,何须多礼。”
  弟兄二人携手往里走。段三爷看看胜裕爷仨,这爷仨也看看段三爷,可是谁也没说话。
  英王冲两旁说道:“各位!这是我最知己的把兄弟,快些过来见见。”
  燕普、谭天、谷也良以及众位站殿将军、八大朝臣、护法将军等全部来施礼。
  段三爷拱手道:“不敢当!小可还礼了。”
  被请来的众高人一看英王发话了,也只好过来应酬,与段三爷彼此见过。
  英王陪着段三爷走进天王殿,分宾主落座。其他人坐的坐,站的站,全在两旁侍候着。
  英王首先问道:“三弟!家中都好吗?弟妹及子侄们可好?”
  段洪亮欠身答道:“托二哥福,都好,都好。二嫂可好?三个侄女可好?”
  英王笑道:“和你一样,都好,都好。三弟今日怎么这样得暇,想起进山来了?”
  段洪亮道:“一是想念兄嫂前来问安,二是看望军师、大帅以及各位朋友,顺便给大家拜个晚年!”
  英王不住地点头:“难为三弟想得如此周到,这次多在山上住些天吧!咱们哥俩好好唠唠。”
  段三爷道:“我也是这么准备的。这不,把换洗的衣服都带来了。”
  英王抚掌称善,命人准备酒宴。段三爷指着外边的胜家父子问道:
  “二哥,这是怎么回事?你跟胜裕处得不是很好吗?因何事对他要下毒手?”
  英王口打咳声:“一言难尽,真气煞人也。”便把经过极其详尽地讲述一遍。
  段洪亮听了,大吃一惊,暗中为爷仨捏着一把汗,就知道今天这个事要有麻烦。
  书中代言,段洪亮和胜裕乃是姐夫郎舅的关系,段三爷的姐姐段春华是胜裕的夫人,胜秀就是她生的。胜段两家处得极好,不管大事小情,都互相商量着处置,胜裕爷仨走后,倪衮按照胜裕所说,派专人骑快马到段家庄报信儿,并把胜裕进山的目的做了交待。段三爷一听就知道不妙,暗自埋怨姐夫做事粗心,应事先跟自己商量商量再做行止。他把送信人打发走了之后,越琢磨越替姐夫担心,马上派人准备船只,急忙赶奔剑山。
  段三爷是个非常精细的人,他分析了可能发生的一切,并做好了相应措施,把段家庄的大权交给儿子段克敏,随身又带着一件法宝,以防万一。什么法宝?一会儿再详细交待。闲言少叙,书归正传。
  段洪亮听罢英王的话,沉思片刻说道:“二哥!恕小弟直言,胜裕三人杀不得。”
  “噢?为什么?”
  段三爷道:“有道是冤仇宜解不宜结,更何况剑山与胜家庄唇齿相依,一衣带水。胜裕虽然不该为官府所使,然而情有可原,也许他是迫于情面,不得已而为之。至于大闹大王殿,伤害了四位弟兄之事,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俗话说打仗没好手,骂人没好口嘛!他不伤对方,对方就要伤他。凭胜裕的功夫,杀他们是不费什么劲的;可是他并没有下死手,可见他是被迫而为。二哥一向待人宽厚,何必区区计较?倘若饶恕了他们,胜裕必然不忘二哥的大恩,从今后与剑山更能友好。正所谓化干戈为玉帛,不知二哥意下如何?”
  英王本不想杀害胜裕,听了段三爷的一片言语,他的心又活了,可是又找不出恰当的理由说服众人,因此张口结舌,呆呆发愣。
  羽士清风侠杜清风恐怕英王饶过胜裕,情急之下,也忘了自己的身份,他往前大跨了一步,大声说道:
  “段庄主言之差矣!胜裕犯下不赦之罪,死有余辜。他的行为既不是有失检点,也不是一念之差,而是有计划有目的、蓄谋已久的罪恶行径。倘若把他放走,无疑是放虎归山,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化干戈为玉帛。您做为我家王爷的至友,可不应当胳膊肘往外拐,调炮往里揍哇!”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打在他的左脸上。在场的人无不大惊。原来这一巴掌是段三爷打的,把杜老道打得眼前直冒金花,犬齿把嘴唇咯破,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淌了出来。
  “你,你打谁?”这不是废话吗?他挨了打还问人家打谁。
  “无量天尊!”云台剑客燕普双眉倒竖,二目放出凶光,虎视着段洪亮。只因他知道段三爷和英王的特殊关系,所以刚想发作又把怒火压了下去。他要看看英王是什么态度,然后再作定夺。
  大帅谭天冷笑不语。原来他笑的是杜清风自不量力,不懂分寸,白白自讨苦吃。谭天一向是鄙视他的,不但毫无同情之感,反而觉着倒有些快意。
  再说段三爷二目圆睁,指着杜清风的鼻子说:“多言多语,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能当得了家吗?你说话能算数吗?英王是一山之主,我是他的御弟,我们弟兄谈话有你什么事?你算哪个月的初一?你犯下大不敬罪,按律当斩!二哥,你说呢?”
  “这个……啊……”英王也没料到段三爷能打杜清风。不管怎么说,杜清风也是人中的剑客,世外的高人,况且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从哪方面说也不该打他呀!尤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是又一想,杜清风也实在不识好歹。军师、大帅都没说话呢,你算老几呀!听了段三爷这番话,更觉得可气。他把脸一沉,怒喝道:
  “杜清风!你简直太不像话了,竟敢以下犯上,目无孤王的御弟,这还了得!”
  杜清风从来还没挨过英王的训斥,今儿个是头一回,他还真害怕了,忙把头垂下,连连称罪。段三爷知道英王不会处治他,乐得做个人情,忙说道:
  “二哥!算了。他能知罪就好,下不为例吧!”
  英王闻听,如释重负,对杜清风说:“念尔初犯,权且记在账上,今后再犯,一并处罪。”
  “谢千岁开恩,千千岁!”
  英王又说:“谢我没用,还不谢过三爷!”
  “啊……是……”杜清风一听这个气呀!叫他打了个嘴巴,挨了他一顿臭骂,还好悬没把命搭上,到头来还得谢谢他!万般无奈,只得假装笑脸,一躬到地:“贫道不识好歹,罪该万死!蒙三爷求情,实感恩不尽。”
  段三爷心中好笑,知道他这都是假的,他心里不定多恨自己呢。他把手一摆说:“算了!”
  杜清风轻轻打了个唉声,退在一旁。
  段三爷这叫杀鸡给猴看,借以排除或减少阻力,好搭救胜裕父子。这段插曲结束后,段三爷又拣起方才的话头,问英王:
  “二哥!关于胜裕的事您是怎么想的?望乞明断。”
  英王沉吟良久,巧妙地避开段洪亮,问燕普道:“军师!你的意见呢?”
  燕普本想听听英王的意思,没想到他先问起自己来了。他一想,这可是好机会,决不能错过,遂答道:
  “胜裕伪君子也!外忠厚内奸诈,外君子内小人,完全辜负了王驾千岁对他的期望,甘心为官府充当鹰犬,又十分阴险地跑到剑山刺探情报,其心何其毒也!要把这种人留下,必将遗祸无穷。况且家有家规,铺有铺法,若不将他从严治罪,将来再发生类似事件就更不好办了。再说,知道的说王驾宽厚待人,不知道的必笑我剑山软弱无能。因此,依臣之见,非杀不可。”
  英王听了没做答复,扭回头又问谭天:“大帅!你的意思呢?”
  谭桂林一向老成持重,轻易不愿说话,可是说出话就有分量。他是英王最宠信最依赖的人。谭天还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一点就透,眼毛都是空的,他早已看穿段洪亮的来意和目的,但是他深知英王和段的关系。假如段洪亮坚持的事,英王断无驳回之理。自己贵为大帅,说话就要定准,倘若被人家顶回来,岂不有失身份!决不能像杜清风那样自讨无趣,但又必须忠于英王,忠于剑山,要对得起英王的三顾之恩,遂躬身答道:
  “微臣跟燕军师的看法相似。胜裕所为已构成死罪,万无生理。不仅如此,他从来就没真心跟我们交朋友,更谈不到唇齿相依的关系。他一直在利用我们和耍弄我们,一旦时机对他有利,他很快就会联合官府来攻打咱们剑山,今天所发生的事就是信号。因此,我完全同意杀掉他们,还要不失时机地毁掉胜家庄,以防落在年羹尧的手中。”说到这里,略微顿了一顿,接着说:“不过,既然三爷替他说情,也可以另当别论。我知道胜段两家的亲属关系,姐夫有难,妻弟焉能袖手?王驾千岁英明无比,如何处治,定有良策,臣不敢自专,请明示。”
  谭天这番话说得多妙!有立场,有观点,有态度,但不说绝对的话,这种话要留给英王去说。
  英王一听,军师、大帅全是一个意见,杜清风更是如此,说明全山将帅都要杀死胜裕。作为一山之主,未来的皇帝陛下,岂能背离他们,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想罢他对段三爷说:
  “三弟!我看你就不必为胜裕操心了。我交不透的人,你也交不透。这种人到什么时候也是狼,而狼是要吃人的。”
  段三爷一愣:“二哥!这么说,你是一定要杀胜裕了?方才谭大帅说过了,胜裕可是我的亲姐丈,我不能视而不见,袖手旁观。单从这一点来说,我求二哥网开一面,把他饶了怎么样?”
  英王摇摇头说:“三弟呀!你求我什么都行,唯独这件事实在太叫愚兄为难了。方才你都听见了,我手下的将帅都说得很清楚,愚兄岂能违背他们的忠心?古往今来,无不称颂大义灭亲的人,望贤弟仿效之。”
  段三爷面目阴沉,不悦地说:“这么说,二哥是不能赏给我这个脸了?”
  “难哪!”英王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
  段三爷霍然站起,声音颤抖地说:“二哥!我要非叫你饶了他呢?”
  英王一愣:“三弟,不至于吧?你我情同手足,你还能为胜裕跟我翻脸吗?”
  段三爷朗声答道:“实话对你说吧!我这次进剑山就是为了胜裕来的。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我求你立刻就降旨把三个人放了!”
  “三弟!你还要强迫愚兄不成?我要是不答应呢?”
  “不答应不行!”
  “你凭什么逼迫我?”
  “就凭这个!”段三爷从怀中取出法宝往桌上一放。英王一见大惊。
  要知段洪亮取出的是什么法宝,胜裕爷仨性命到底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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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13 08:33:54 | 只看该作者
第一七一回 继龙位一梦黄粱 英亲王亡命川西
话说神枪震八方段灯段洪亮被逼无奈,只得取出“法宝”,往桌上一放。英王见了,顿时容颜大变,两眼滚下热泪。
  原来这法宝乃是一纸文书,上边是英王的手笔、大印,一色是工整的八分字体写就,英王还在上边题诗一首:
  

  天涯绝处又逢生,
  救我恩人是段灯。
  结草衔环难答报。
  立此文书对苍穹。
  有朝一日弃信义,
  黄天不佑五雷轰。

  落款是:爱新觉罗富昌,于康熙二十八年仲秋。
  英王为什么要立这份文书?他与段洪亮是什么关系?英王一词来自何处?富昌何许人也?原来这里边还有许多动人的情由。
  英王富昌姓爱新觉罗,满洲正黄旗人,他的父亲就是顺治帝,爱新觉罗福临。顺治帝在位十八年,先立博尔济锦氏为皇后,生子富昌。后来博尔济锦氏因失宠被废黜,又另立镇国公绰尔济之女为皇后,生子玄烨,也就是清圣祖康熙皇帝。顺治帝在位时曾加封长子富昌为英亲王,那时因玄烨年幼,故没有册封。顺治帝曾有意立英亲王富昌为皇太子,继天子之位,后因富昌生母被黜而受牵连,立储的事被放在一边。那时英亲王已经不小了,对此事耿耿于怀。顺治在位十八年死了,临死没留下立储的遗嘱,为此朝堂大哄。以肃亲王为首的一派坚决主张立富昌为帝,理由是富昌是长子,先帝曾有过这方面的表示,只是因为生母失宠受到株连,而英亲王本身并无过失。以皇太后为首的一派,则主张立玄烨为帝,理由是玄烨的生母是在位的皇后,名正言顺,且玄烨天资聪敏,德匹天地,理应继承大统。斗争的结果以皇太后的胜利宣告结束。八岁的玄烨登上宝座,由皇太后博尔济济特氏垂帘听政。富昌的希望落空了,对他来说是个致命的打击。虽然他仍然是一国的英亲王,皇帝的胞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他仍不满足,在下边加紧活动,妄图推倒康熙帝,取而代之。终于,他的阴谋破产了。皇太后识破了他的诡计,立刻降旨把富昌一党全部擒获。为此事死了三名亲王、两名郡王、一名大学士、二十九名文武大员。在处治英亲王富昌时,康熙帝念其手足之情,力排众议,给他留下一条活命,削去亲王的封号,贬为庶人,财产充公,在北京闭门思过。
  光阴差苒,日月如梭,富昌忍辱负重,度过了十五个春秋。十五年来他一直没有放弃做皇帝的野心,还想东山再起。然而他也清醒地看到,康熙亲政后,大清江山日趋巩固,文治武功,固若金汤。在北京无人敢跟他来往。除了他的福晋和两个女儿以及一名书童、一名老家院之外,再没有一个亲戚和朋友。富昌贼心不死,出来进去唉声叹气,眉头锁着一个大疙瘩。康熙十五年八月初一这天,是富昌三十岁的寿辰。他的福晋佟桂氏叫老家院康安特意到街上买了些鱼肉虾蛋,鲜菜美酒,为丈夫烹制了十几样菜肴,以示祝贺。佟桂氏原是大家闺秀,父亲是个正红旗统领,母亲是一品诰命,自从她嫁给富昌后,夫唱妇随,感情甚好。佟桂氏生下二女,长女艳娘,次女丽娘。这两个姑娘都生得天生丽质,妩媚异常,性情十分温顺。自从他家遭了横祸之后,一落千丈,与往日的情景天壤之别。佟桂氏跟丈夫从金碧辉煌的亲王府搬到了菜市口一座普通的四合院里,除了她的娘家陪送和身上的几件首饰之外,万贯家资都被查抄充公了,正是靠着典当这些东西,才维持住这寒酸的日子。可是,她并不后悔,也无怨言,她把这一切都看做是命运的安排,对丈夫依旧是那样体贴入微,从不惹他生气。为了给丈夫开心解闷,她把最后的一副耳环也卖掉了。开宴前,佟佳氏带着两个女儿先给丈夫祝了寿,书童庆儿和老院公康安也给主人磕了头,富昌破例赏给他们每人一百大钱,又赏了酒菜。佟佳氏怕丈夫心烦,祝完酒后,就带着俩孩子回自己屋去了。书房里就剩下富昌一人自斟自饮。
  这顿美餐对过惯了清苦生活的富昌来说,是十分开胃的,他大口大口地吃肉,大口大口地喝酒,一直喝得酩酊大醉,趴到桌子上就睡着了。别人都没敢去惊动他,轻轻地把残席撤下了。富昌直睡到掌灯之后才醒过来。庆儿为他泡了一壶热茶,拧了个热手巾把。富昌擦了擦脸和手,坐在屋中品茶,庆儿在旁边侍候着。富昌看了一眼这个瘦小枯干、头发稀疏、多少有些驼背的年轻人说:
  “庆儿!”
  “奴才侍候主子。”
  富昌把他唤到眼前,扶着他的肩头问道:“你跟着我苦不苦?”
  庆儿笑道:“苦什么?有吃有喝的,冻不着,饿不着,这不就挺好吗?”
  富昌口打唉声:“有苦你也不能说呀!要换到别人府里,岂不比我这胜强万倍。偏偏我倒霉,你也倒霉,都凑到一块儿来了。我真觉得有点对不起你呀!”
  庆儿急忙摇手道:“主子快别这么说!能侍候您这是奴才的福气。再说人这一生三穷三富过到老,有几个一竿子支到头的?您老是知书明理的人,还看不透人间这点秘密吗?”
  富昌道:“看不透你还这么明白事理。”
  庆儿呲着大板牙笑着说:“不是奴才自夸自吹,我明白的事多着哪!”
  “噢?”富昌苦笑道,“你都明白什么?说说看。”
  庆儿为难地把手一摊:“这个题目太大了,叫奴才从何说起呀?”
  富昌寻思了一下说:“那就从我身上谈吧!你猜猜我整天净想什么?”
  庆儿嗤嗤地笑了几声,晃晃头:“奴才不敢说。”
  富昌一听他话里有话,追问道:“别怕,说错了也没关系。反正咱们这是闲谈呗!”
  庆儿还是不敢说,更引起富昌的疑心。
  “说呀!你不说我可要生气了。”
  庆儿被逼无奈,仗着胆子说:“您哪,您每天都在想……都在想……”
  “想什么?说呀!”
  “都在想面南背北当皇上的事。”
  “啊?”富昌大吃一惊,容颜变色,怒喝道,“胡说!放肆!”
  庆儿吓得一哆嗦,赶紧跪倒,磕头碰地:“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富昌追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每天都在想当皇帝?这话是谁对你说的?你要从实讲来!”
  其实也难怪富昌发火,这件事乃是他的心病,他倒霉就倒在这上面了。虽然说大难没死,可知有多少眼睛在盯着他,有多少人在注意着他,倘若一句话说错,就许招来飞灾横祸,事关身家性命,他能不害怕,不上火吗?
  庆儿跪在富昌面前,不但不怕,反而“嘿嘿”一笑,把富昌笑得直发毛。
  “混账!你笑什么?”
  庆儿直着身子说道:“主子!实话对您说吧,有几次您睡午觉,奴才在旁边侍候着,您说起梦话来了。您说天子本应我来当,江山本应我继承,还大喊大叫说,玄烨呀玄烨,我跟你完不了,血债要用血来偿……”
  “住嘴!”富昌气得要命,怕得要死。他一把把庆儿的前襟抓住,扬手要打。庆儿一不躲二不闪,反而连声冷笑。富昌颤抖着问道:“你,你还敢笑?你,你血口喷人!”
  庆儿轻轻把富昌的手推开,正色道:“方才我说的都是实话,决无半点虚假。奴才担心您惹出祸来,每当您一说梦话时,我就把您推醒,故意问您是不是要喝水。您想想,有没有这种事?”
  “这……”
  富昌一想,可不是嘛!有这么几回,当时我还怪不满意的,闹了半天是这么回事啊!又一转念:不好,常言说,梦是心头想,酒醉吐真情。如今已被庆儿抓住把柄,只要他嘴角一歪歪,势必引来杀身之祸。这,这可如何是好?
  庆儿猜透了富昌的心思,笑道:“请主子放心,奴才决不是卖主求荣的人,要是那号人,您早就不会这样安生了。我究竟是什么人,您知道吗?”
  “你,你不是我花钱雇来的侍童吗?”
  “也许是这样的。不过,这只是表面上的,其实我乃是上边派来在您身边的耳目,负责监视您的一切言行的。”
  “啊?你,你是细作?”
  庆儿点点头:“也可以这样说吧!每月的初一和十五这两天,我就以上街的机会到内务府的慎刑去汇报情况。这都是上边布置的。”
  富昌闻听,真好比雷轰头顶,手脚冰凉,呆若木鸡。
  庆儿说:“不过请主子放心,我从来就没说过您的坏话。每一次我都说您老老实实地闭门思过,感激皇恩浩荡,奉公守法,无任何越轨的言行。”
  庆儿边说边看富昌的表情,当他发现富昌仍有疑虑时,就发誓道:
  “上有青天,下有厚土,离地三尺有神灵。倘若我要欺骗了主子,言行不一,表里相背,就叫我马踩车轧,刀砍斧剁,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庆儿,快别往下说了,我富昌感激你呀!请受我一拜……”富昌说着跪了下去。
  庆儿急忙也跪下了,拉住富昌说:“主子请起!您这不是折我的寿吗?”
  富昌垂泪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多数人都是锦上添花,有几个能雪中送炭?你能不为富贵所动,不受权门驱使,真可钦可敬。富昌如有发迹的那一天,必报大恩。”
  庆儿再三称谢。从此主仆更亲密无间了。庆儿把门窗关严,凑近富昌耳边说:
  “王爷!小人有几句至关重要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富昌拉着他的手说:“庆儿!咱们已是患难之交,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好了。”
  庆儿道:“您的处境太不妙了,表面上平静无事,暗地里却受到严密地监视,随时随地都可能把性命丢了。依奴才之见,不如远走高飞,另谋生路。”
  富昌叹道:“我何尝没有想过!只是我生在北京,长在皇城,对外面的世界两眼一抹黑,哪有我容身之所?再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我自幼娇生惯养,养尊处优,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三百六十行没有一样会的,一家依赖什么糊口?何况我的一举一动还受人监视,又能往哪里去呢?”
  庆儿道:“奴才早就替您谋划好了。我有个叔叔住在四川,在成都以西的岷江渡口,不怕您笑话,他为世所迫已经失身为盗,据说他还是个头头,手底下管着一百多人,吃喝不愁。”
  富昌惊问道:“当贼?这是官府绝对不允许的。再说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跟你叔叔还敢通信么?”
  庆儿苦笑道:“王爷,不是奴才放肆,您太天真愚钝了。古往今来,哪一个朝代认为强盗是合法的?可是,又有哪一个朝代没有强盗?再说强盗也不一样,有的天生是强盗,有的则为世所迫,像水泊梁山就属后种情况。我叔叔祖居川西,世代务农,因连年荒旱,交不起皇粮,官府要抓他去坐牢,为此他才铤而走险。这就叫官逼民反不得不反呐!去年三月我叔叔得知我落到北京的消息,曾派人来接过我,我说容我考虑考虑再做决定。老实说我也有点害怕,但有一线之路我也不想过那种日子。如今情况有变,为了王爷,我心甘情愿奉陪,咱们就一道投奔我叔叔去。”
  富昌激动万分,热血沸腾,眼前升起了希望之光。可是他又担心地问道:
  “庆儿,咱们能走得了吗?”
  “能!不过现在不行,得有机会。”
  富昌道:“这件事就拜托你了,越快越好,以防有变。”
  “好唻!就交给奴才吧。”
  当晚富昌激动得睡不着觉,就对福晋佟桂氏说了。佟桂氏吓得魂飞魄散,只说了句:
  “事关重大,请老爷审慎处之。”
  光阴似箭,转眼来到了年底。这天庆儿从街上回来,兴冲冲对富昌说:
  “好消息!好消息!”
  “快说,什么好消息?”
  庆儿说:“我听衙门里说,今年过年大放假,要来个普天同庆,君民同乐,从二十九到初五不关城门,允许乡民进城游逛,天坛、太庙前门以及九宫八观各大王府都要唱大戏,摆灯会,各坊里以及各主要街道都张灯结彩,要龙灯、跑旱船。如今私官两面都动起来了,毫无疑问对您的监视也就放松了。我看咱们就利用这个机会逃出北京,肯定不被人发觉。”
  富昌道:“你说哪天走好?”
  “三十儿吧!”
  “好!就定在三十儿。”
  庆儿说:“您先把看门的康安打发了。我去租车,三十儿那天,在人们要吃饺子之前,我把车赶到后门,咱们就上车。万一有人盘问,咱们就说去天坛看戏,或是去香山降香。谁也不会怀疑咱们私奔的。”
  “行,行!就这么办!”
  简短捷说,年三十儿到了。富昌把看门的康安找来对他说:
  “过年了,你也该放几天假了,这儿有二两银子,拿回去过个团圆年吧!”
  康安万分感谢,接过银子去了。
  佟桂氏把细软之物包了两个包袱,其他笨重东西就都不要了。富昌忙里忙外,心里好像开锅似的,额头上不断冒冷汗。佟桂氏带着艳娘和丽娘,一直守候在寝室里,心中不住地求菩萨保佑。
  好不容易盼到天黑,庆儿还没回来,富昌急得连晚饭都没吃。一直等到定更天,庆儿才回来了,富昌急切地问道:
  “怎么样,车子雇好了吗?”
  “嗯。”庆儿抹了下鼻子说,“雇好了,雇好了,就停在后角门外。”
  “赶车的是谁,可靠吗?”
  “咳,甭提多保险了!”庆儿说,“内务府有个赶车的老孙头,家住在四川万县,因老伴有病,几番催他回家去看看。老孙头请了长假,准备明天走。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把他拉到饭馆吃了一顿涮羊肉,要求他今晚就走,老孙头满口应承。我又说我有个亲戚,共四口人,打算去四川看望一个故交,求他借辆车捎个脚,并答应一路上管他的吃喝,还给他十两银子的辛苦钱。老孙头乐得眉飞色舞,一再向我称谢。他马上借了一辆车,就跟我一块儿来了。”
  富昌又问道:“他知道拉的是什么人吗?”
  庆儿说:“不知道,不知道!我可没敢提这个,现在得瞒着他点,等脱离了危险再说。”
  “也好。那咱们就提前点走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家家户户都在欢庆过年,可安稳啦。”
  富昌急忙跑进寝室对佟桂氏一说,佟桂氏又惊又喜,娘仨用花布把头和脸罩上,手挽着包袱赶奔后门。
  恰巧老孙头正找地方出恭去了,车子就停在门外。富昌一看还是一辆有棚的暖车,暗中称赞庆儿精细。他帮着福晋和两个女儿上了车,然后也钻进车棚。庆儿把棉帘子放下掩严实了,又把角门关好,在这等着老孙头。工夫不大老孙头回来了:
  “庆儿!搭脚的上车了没有?”
  “大爷!都上车了,就等您了。”
  说着他和老孙头一边一个跨着车辕坐好,老孙头把大鞭子一晃:
  “架得窝喝——”
  大青骡子没费劲儿,车就起动了。
  富昌一家紧紧挤在一处,四颗心都在剧烈地跳动。佟桂氏闭着眼睛念佛,两个女儿的头扎在她怀里。
  富昌毕竟是个男人,胆子要大得多,他偷偷撩起车棚上的帘儿往外窥视着。只见两旁灯光闪烁,菜市口搭着彩牌楼,上上下下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彩灯,临街的那些大小商号,也挂着大大小小的彩灯,招来很多人观赏,孩子们戏嬉着,追逐着,笑语欢声不绝于耳。
  为了不引人注意,车子的速度是缓慢的,有时候还有意地停在热闹的地方,假装观灯看景。庆儿指指这,看看那,故意大说大笑,装出悠闲自得的样子。
  有一队夜巡的兵勇在车边通过,富昌吓得急忙把窗帘放下了。走了好一阵,车子出了前门,过了珠市口直奔天坛。二更天后出了永定门。灯光渐渐的稀疏了,街面上冷冷清清,看来人们都等在家里吃饺子接财神。偶尔有人在寒夜中匆匆走过,街头巷尾不断传出爆竹声。
  庆儿回头看看,见无人跟踪,周围也无可疑的迹象,这才把心放下,对赶车的老孙头说:
  “大伯!天怪冷的,又没热闹好看了,咱们加紧走一程吧。”
  “好唻!”
  老孙头把大鞭子一晃,“叭叭叭”,马鞭发出清脆的响声,车子好像飞起来似的,顺着宽阔的大道飞驰起来。富昌心急恨车慢,不住替牲口使劲儿,一会儿往外看看,一会儿又回头看看,满身的躁汗驱走了寒气。
  天亮后,车到京西妙峰山才歇了下来。老孙头伸腰捶背累得不行,富昌也跳下车来活动活动筋骨。庆儿利用这个机会介绍说:
  “孙大伯!这位是我姨父叫赵重生。姨父!这位是孙大爷,人家答应把咱送到四川。”
  富昌顺口搭音,冲老孙头一抱拳:“多谢老伯帮忙。”
  老孙头揉揉眼睛说:“不客气!不客气!您就是赵先生?”
  “啊,是,我姓赵。”
  老孙头问:“在哪一行发财呀?”
  “这……”
  庆儿恐怕富昌说砸了,忙插话说:“教书,我姨父是教书先生。”
  老孙头又客气了两句,把车卸了,忙着喂牲口。庆儿跑到附近的小镇上买了几斤大饼和酱牛肉,还打了一斤好酒。富昌把吃的分成两份,一份进车棚交给佟桂氏娘仨,另一份由他和庆儿陪着老孙头吃。人吃完了,牲口也喂好了,又继续赶路了。
  当晚他们宿到怀来县以西的丁家店,由于人困马乏,这一夜睡得特别香甜。第二天吃罢早饭,又继续赶路。他们不敢走大地方,专走那些荒僻的小路。初五这天,他们已平安进入山西阳高县。正月十五过后,又平安地穿越山西省进入陕西地面。二月上旬已到四川的邛崃山下。这天晚上他们宿到一个叫西河口的小镇上,晚饭后老孙头提出不能再往前送了,他要回家去看老伴。富昌不忍勉强,只好把银子付给他。第二天一早老孙头就赶着车走了。
  老孙头走了,车也没了,就好像把腿和房子带走了似的。富昌失魂落魄地问庆儿:
  “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你叔叔离这儿还有多远?”
  庆儿说:“我听说他占了邛崃山下的青龙寨,究竟这个地方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富昌道:“可以打听打听嘛!”
  庆儿如梦方醒,到门房跟开店的打听:“掌柜!这附近有座叫青龙寨的地方吗?”
  开店的吃惊地说:“小兄弟!你打听青龙寨干什么?那是有名的贼窝子,他们杀人、放火、奸淫烧杀凶得很哩。”
  庆儿笑笑说:“我有个叔叔就住在青龙寨附近。因为我没来过,所以打听打听。”
  开店的说:“从这往西走,顺着大山走二十多里有一座山岗,最明显的记号是岗上有座山神庙,从那道山岗翻过去,再走十来里就是青龙寨。”
  “多谢,多谢!”
  庆儿抹身要走,开店的又说:“喂,小兄弟!你可得注意呀!那个地方凶得很,连官面的人都不敢去,除非有大队人马。”
  “太谢谢您了!您心眼真好。”
  庆儿回屋对富昌一说,富昌道:“你的意思呢?”
  庆儿说:“依我看咱们这就走,天黑之前就能见着我叔叔,见着他一切都解决了。”
  富昌点头称善,不过随身还带着不少东西,实在难以搬运。庆儿又找着那个开店的,求他给雇辆车送到青龙寨去。开店的连连摇头:
  “不行!不行!没人敢去。”
  庆儿说多给钱,开店的说:“命比钱值钱,谁也犯不上送命。”
  庆儿无奈回屋跟富昌商议。富昌把脚一跺说:“满打满算四十五里地,就是爬也能爬去,咱们大伙就多辛苦点呗!”
  庆儿寻思了一会儿说:“不妥,不妥。咱爷俩行,福晋和小姐可不行。还有这么多东西,这可不是玩儿的。”
  富昌叹道:“要不就把东西扔了,光空走如何?”
  庆儿笑道:“那怎么行!千山万水好不容易带到这了,岂能扔掉?再说这些都是穿的用的,到哪也离不开呀!”
  富昌发急道:“扔不能扔,带又带不动,你说该怎么办?”
  庆儿翻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忽然有了主意:“王爷!我看这样吧!先叫福晋和两位小姐在店里等着,咱俩先去。倘若找着我叔叔,叫他派几个人或弄辆车,再把福晋娘仨接去。东西咱先不带,岂不更好?”
  “对对对,有理,有理。”
  富昌叫佟佳氏和女儿在店里看东西听信儿,他和庆儿两个就起身了。
  俗话说心急脚快,刚到晌午,他们就来到岗子下了。这是一道南北山梁,到处是丛林乱石和杂草,阴森森的连个人影也没有。富昌觉得脊梁沟冒凉气,拉着庆儿说:
  “是这儿吗?可别把道走错了。”
  庆儿往四外看了多时,发现大岗坡上果然有座庙宇,愰愰惚惚能看见“山神庙”的字样。
  “对,就是这。没错!没错!”
  爷俩在山岗下休息了好一阵,富昌腰酸腿疼,不住地唉哟。
  庆儿说:“王爷!咬牙挺着点吧,过岗不远就到了。”
  富昌点点头,一使劲儿站起来,咬着牙往上走,约摸半个时辰,他俩终于爬上山岗。
  富昌坐在一棵树下,边休息边问庆儿:“庆儿,你还认识你叔叔吗?”
  庆儿说:“认识,总共分手还不到六年,咋能认不出来!”
  富昌说:“他为人怎么样?也像你待人这么好吗?”
  “比我强,我算个啥!我叔可热心啦。他跟那些穷哥们儿处得跟一个人似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不大伙能举他为头领吗?”
  富昌担心地问:“庆儿,我与你叔毫无来往,他能收留我吗?再说我,我又是一个废材。”
  庆儿笑道:“瞧您说的!这件事全包在我身上了。实不相瞒,我叔可疼我啦,他和我爹就守着我这根独苗苗,还指望我传宗接代呢。要不我叔为啥三番五次地派人叫我来?至于您的事,您尽管放心就是了。听说他们这里都是大老粗,就少个有文墨的人才。您这一来准受欢迎,最次也能当个先生。”
  “先生?”
  “啊,先生就是管账的,论身份仅次于寨主。”
  说话间爷俩又站起往前走。富昌拉着庆儿的手说:“庆儿!你可是我一家的恩公,只要富昌不死,必报大恩。”
  “王爷!您怎么又这样说呢?咱爷俩处了两三年,我对您的处境十分同情,就凭您这么好的人,得这种结果实在是太不公平了,这就是我愿意帮忙的主要原因。再说我叔叔这件事,我也不敢在北京呆了,一旦被官府查知,我这颗脑袋也保不住。所以说,既为了您也为我自己。您往后就别这么客气了。”
  这时他俩又走出七八里地。但见周围都是大山怪石,山势险恶,无径可通。恰在这时,突然从乱石后边跳出一伙强人,各持器械把主仆围在当中,为首的是个黄面鬼,蓬头垢面,衣服不整,大板牙黑牙根,一对小耗子眼,手托一条两股铁叉,好像活鬼一般;另外几个也都穿得破破烂烂,与乞丐没啥区别,一个个眼露凶光,一步步向主仆逼近。
  富昌吓得容颜更变,一个劲儿地往庆儿身后躲。庆儿也害怕,不过比富昌还强得多,他仗着胆子冲这伙强盗一抱拳:
  “各位老大辛苦了!辛苦了!”
  为首那个黄面鬼把板牙一呲,怪声怪气地说:“老子的命苦!少说废话,把衣服脱光!把东西全交出来!”
  庆儿忙说:“各位老大别误会,咱们都是自家人哪!”
  “自家人?”
  黄面鬼眨巴眨巴小眼睛,仔细打量着主仆说:“那你就道个蔓儿吧!你是哪个溜子上的?”
  “这个……”
  庆儿听不懂他的话,可是他平日没短了听有关强盗的故事,估计他说的可能是绿林黑话,忙笑道:
  “各位老大!你们的话我不懂,我们是来找人的。”
  “找人?谁?”
  庆儿说:“找你们的头头,就是这青龙寨的大寨主。”
  黄面鬼喝问道:“你说我们大寨主是谁?叫什么?绰号是什么?”
  庆儿壮壮胆子说:“他叫牛保堂,小名叫二牛子,绰号人称‘一声雷’。”
  “嚄?”黄面鬼又问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庆儿一听有门儿,把胸脯一挺说:“他是我叔,我是他侄,是他叫我来的。”
  “哈哈……”
  “嘻嘻……”
  那伙强盗乐得前仰后合,怪声怪叫好不瘆人。
  庆儿不知他们笑什么,一边陪着呲牙,一边说:“各位老大!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把我叔找来,一问便知。”
  强盗们又是一阵狂笑。笑罢多时,那个黄面鬼突然把脸一变说:
  “实话对你说吧!青龙寨的确有一个大寨主叫牛保堂的,可惜,过年那天他被阎罗王请去了。故此我们这儿又换了个头头,叫插翅虎雷洪。”
  “你,你说什么?”
  庆儿闻听真好像凉水浇头,倒吸一口冷气。富昌就好像断线的风筝,心里呼悠一下就没了底了。
  黄面鬼狞笑道:“好,我再说详细点。我们青龙寨,一共有两位寨主,一个是你叔,一个是插翅虎雷洪。三十儿晚上,他俩为争一个娘们大打出手,结果雷寨主把你叔给废了,扔到后山喂了狼。从那天开始,雷洪就是我们的大寨主了。你听懂了没有?”
  “哎呀,我的娘啊!”庆儿眼前一黑就趴下了,双手捶地放声痛哭,“叔叔哇!你死得好惨!你死不要紧,还把我们给坑了!”
  “庆儿!庆儿!”富昌把庆儿拉起来,一个劲儿地安慰他,“你是个聪明的孩子,遇事要往宽处想,人生在世变化多端,什么事都可能碰上。既然找不着就算了,咱们回去另想办法。”
  “什么?回去?说得倒轻巧,你没问问我答应不?”黄面鬼突然气势汹汹地说。
  庆儿抹了把眼泪,气乎乎地问道:“你想干什么?人死了不结仇,我们不找他了还不行吗?”
  “不行!”
  黄面鬼一把把庆儿的辫子抓住,狠狠地说:“爷就知道要钱,你们就拿命来吧!”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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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13 08:34:28 | 只看该作者
第一七二回 遇知己绝地逢生 醉题诗败露真情
话说黄面鬼抓住庆儿就要动手。庆儿情知不妙,冲富昌喊道:
  “主子还不快快逃走!我来对付他们!”
  说罢就是一口,把黄面鬼的大拇指狠狠咬住。黄面鬼疼得嗷嗷直叫,四周的贼寇急忙跑上来相助,钢叉、单刀同时刺进庆儿的前胸和后背。只见庆儿鼻口喷血,二目眦裂,但仍未松嘴,硬是把黄面鬼的拇指咬断了。又是一刀,庆儿身子一侧仍没躺下,“噔噔噔”奔西边跑去。众强盗一个个瞠目结舌,全都惊呆了。庆儿跑出去百丈开外,一头栽倒,七窍出血身亡。
  黄面鬼不解恨,追上去又补了两叉,忽然想到还有一个呢,转回身找富昌撒气,结果一看富昌早没影了,只好作罢。
  再说富昌,连滚带爬一口气跑到岗上,再也抬不起腿来了,抱住一棵古柏呼呼喘气,回头一看并无人追赶,这才把心放下。想起庆儿的惨状,真好像乱箭穿心,痛断肝肠,他以手捶树,嚎啕大哭,这是富昌有生以来最难过的一次,直哭得愁云惨淡,日月无光,群山肃穆,冰霜融化。富昌几度昏迷,才从悲愤中清醒过来,失魂落魄地回到河口渡店房。
  佟桂氏吃惊地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庆儿呢,到何处去了?”
  富昌一屁股坐在矮凳上,二目垂泪,不住叹息,把经过讲了一遍。佟桂氏以手捂口,也呜呜地哭了起来。艳娘和丽娘也不小了,闻此噩耗,心似油烹,也抽泣不止。
  过了好半天,佟桂氏先止住悲声,双手合十,仰望太空,喃喃祷告道:
  “但愿我们的恩人,好心的庆儿早登天界。菩萨保佑,阿弥陀佛!”
  夜色降临了。艳娘、丽娘早已入睡,富昌和佟桂氏正在商量下一步的归宿问题。富昌道:
  “事到现在,有进无退,只有听天由命了,倘若‘老天爷饿不死瞎麻雀’这句话有灵验,咱们就能把命保住。不然就死在异乡,落个狼掏狗啃。”
  佟桂氏流泪道:“但愿天无绝人之路。我想咱们没做过缺德事,不见得那样凄惨。”
  富昌苦笑了一下,挂着泪水睡了。
  次日天刚放亮,他们一家就上路了。富昌把东西分成四份,由他挑最重的东西,扁担是从店主人那里买的。四口人迎着寒风,踏着积雪,跨上茫茫大道,无目的地朝西南走去。为了躲避官府的通缉,他们不敢过州城府县,专找荒僻的小镇安身。富昌又化名于德水,佟桂氏改名为佟氏,说是从北京怀柔县来的,因家乡遭了洪水,到川西来投亲戚谋生的,一路上全靠变卖东西糊口及支付店钱。
  冬去春回,暑往寒来,富昌一家在川西漂流了一年光景。严酷的冬天又来到了,那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刚进十月,就下了三场大雪。富昌一家的东西基本卖光。腹内无食,身穿单衣,形同乞丐,更麻烦的是佟桂氏已经怀孕十月,娃儿就要降生。这天暮色降临了,天空中又飘起雪花,富昌搀扶着妻子,两个女儿夹着仅存的破被褥和木桶碗筷等杂物缩着脖腔颤抖地在后边跟随。他们已有一天没吃到食物了,头晕目眩四肢无力,每走一步都很艰难。走着走着突然佟桂氏“哎哟”一声卧倒在地上,虚汗淋漓,面如白纸,富昌惊问道:
  “夫人,你怎么了?”
  “我,我要生、生、生孩子……”
  “啊?”富昌一听慌了手脚。天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茫茫荒郊,无个遮挡,到何处去生孩子呀!这,这可如何是好?
  富昌急得搓手跺脚,对夫人说:“你,你最好再忍耐一会儿,容我找个去处。”
  “阿妈!瞧,前面有座村镇。”艳娘手指左方,娇声细语地说。富昌顺着艳娘手指的方向翘首瞭望,只见炊烟缭绕,灯光闪烁,看样子这座村镇还不小。富昌本不敢在大地方抛头露面,现在情况特殊,也管不了许多了。他忙架起夫人,带着两个女儿奔那座村镇就下去了。他们一家好不容易才走进东镇口。
  “哎哟!哎哟!”佟桂氏腹疼难忍,不住声地惨叫。
  “等一等呀!我的夫人,我这就给你找地方。”富昌急得六神无主,抬头一看,靠着街口有一座深宅大院,起脊的门楼,天鼓响的门洞,七级青石台阶,门前有一对石狮,门洞上边还挂着门灯。富昌一鼓劲儿走进门洞,佟桂氏就坚持不住了,娃儿眼看就要降生。富昌慌忙停下,从孩子怀里夺过破被褥铺在地上,回手将大门掩上,扶夫人躺下。两个女儿抱着母亲的头,不住地叫妈。富昌顿足捶胸,唉声不止。
  恰在这时,黑影一晃,从院里走来一人,正是这家的守门人,名叫长贵。因为他这两天闹肚子,方才上厕所去了。长贵回到门洞一看,愣了:
  “嗳!我说,你们是哪来的?”他又往地上一看,顿时明白了,大吵大叫道:“这,这像话吗?哪有在人家门洞生孩子的?快走!快走!”
  富昌一躬到地,哀求道:“这位大哥,行个方便吧!我们是外乡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偏偏我老婆又要生孩子。您看,天这么晚了,连个店也没找着,总不能让孩子生在外边吧?万般无奈才……”
  “别啰嗦了,谁听你瞎白话,快走!”
  “大哥!我求求你啦。”富昌不住地鞠躬作揖,禁不住都要哭了。
  “不行,不行!再不走我可要不客气了!”
  忽然大门外响起车轮声和马蹄声,“吁——”一辆华贵的暖车停在大门外,四个仆人赶紧撩起车上的暖帘,放好油漆的板凳,把主人搀扶下来,两名仆人在前边提灯开道,主人撩衣服走上台阶。
  长贵急忙迎了上去:“庄主您回来了?”
  “嗯。”庄主往过道一看就愣住了:“长贵,这是怎么回事?”
  “回庄主的话,不知从哪冒出这么一家子,要在这生孩子,小人正撵他们呢!”回头瞪眼大叫道:“快走!快点!不然我们可就动武了。”
  “慢。”本宅的主人一挥手,吩咐道:“告诉管事的,快把西跨院腾出来,让他们一家先住进去。再叫他快点找个接生婆来服侍这个女人。”
  “是。”
  “还有,”这位庄主又吩咐道,“人都有困难的时候,不要难为他们,要好生照顾。”
  “是,是。”
  主人说罢进院去了。长贵急忙把管事的找着,把主人的话重复了一遍。管事的不敢耽搁,立刻派了几个人帮着富昌把佟桂氏抬到西跨院,安置到里屋的床上。仆人又升起两个炭火盆,里屋一个,外屋一个。不多时接生婆也来了,烧好了热水,准备下接生的用具。接生婆一看佟桂氏身子太虚,很难把孩子生下来,亲自动手熬了一锅小米粥,又加上十个鸡蛋,让佟桂氏吃下去。
  富昌带着两个女儿在外间屋等着。管事的叫人在外屋支架床铺,抱来被褥枕头,又端来茶具,掌上烛灯。富昌激动得泪水直流,不住地作揖打躬。
  管事的自我介绍说:“我叫段棋,您有事就招呼我,出门在外的都不容易,何况主人还吩咐过。”
  “是,是。这就不错了,不敢叨扰,不敢叨扰。”
  段管事到外边又告诉厨房给他们一家备饭。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他才到后院侍候主人去了。
  宽大的房间温暖如春,富昌父女几乎冻僵了的肢体渐渐复苏了,一股暖流涌遍全身,说不出的舒服和快意。仆人们端来膳食,放好碗筷。富昌一看,一碗扣肉,一条红烧鲤鱼,一盘四喜丸子,一碗牛肉藕片,六个成蛋,一盘摊黄菜,还有一碗三鲜汤。主食是白面花卷和大饼。另外还有一壶四川沪州老窖。诱人的香味直刺鼻孔,沁人肺腑,一家三口垂涎三尺,眼睛都呆滞了。富昌毕竟是有知识的人,恐怕吃多了伤胃,尽量控制着自己慢吃,也劝女儿细嚼和少吃。酒足饭饱,残席撤下,有人又给他们送来一壶香茶。富昌从心里感激庄主人。
  富昌听了听夫人还没生,不由得皱起双眉。两个孩子支持不住先睡下了。富昌勉强支撑着在房内踱步,好不容易盼到二更天,屋中传出娃儿的哭叫声,又过了一会儿,接生婆擦着手出来了,笑着说:
  “恭喜,您又得了位千金!”
  “受累!受累!”富昌递给接生婆一碗茶说,“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
  富昌来到里屋,伏身往床上观看。但见佟桂氏仰卧在床上,已经力尽筋疲。在她身旁偎倚着一个黄发红面的娃娃。富昌没惊动妻子,只是沉重地打个唉声,心说,可怜的孩子,你到我们家来投胎干什么?不但你遭罪,我们也得受累。忽然他生起把小孩送人这个念头。回到外屋后,接生婆正在用饭,富昌又感谢了一番。
  接生婆说:“我与夫人睡在里屋,也好照应。你困了就睡吧!”
  “岂敢,岂敢!那太叫您受累了。”
  “哟!这可是主人吩咐过的,我哪敢不听啊!”
  富昌再次称谢,三更过后他才躺下休息。软绵绵的被褥,有弹性的藤床,使人感到舒服异常。富昌思绪万千,辗转难寐,首先他想到这家的主人,不用问他是本地的绅商大户,要么就是大农田主,也许家里还有做官的,不然不能这么气派,这样有钱,比起那些为富不仁嗜财如命的财主,真是天壤之别。富昌心想,明天头件大事就是感谢人家的救命之恩。倘若他大开善门能允许我妻在这住上五七日,真是再好不过了。我可以带着两个孩子给他家干活,干什么都行,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报恩。目前我没有旁的能力啊!富昌又想起再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呢?顿时眼前发黑,心如刀搅。唉!天地虽大,无有我容身之所,迟早要葬身荒郊。我死不足惜,我妻与孩子何罪?我怎能忍心让他们陪我受罪?这个初生的小女儿是要送人的,艳娘怎么办?丽娘又怎么办?想着想着他睡着了,两行热泪淌在脸颊上。
  第二天,富昌带着俩孩子早早地起来,到屋中看望佟桂氏。经过一夜的休息,佟桂氏已经恢复了些精神,两颊浮出点红润。小女孩正睡得香甜。接生婆已给佟桂氏做好早膳,红糖玉米粥,煮鸡蛋。厨房还送来一只做好了的大母鸡。
  富昌问妻子怎么样,妻子说一切安好,然后问富昌:
  “这一切可是真的?我总认为这是在梦中。但盼这场梦别醒。”
  富昌苦笑道:“乾坤朗朗,怎是作梦呢?”
  佟桂氏笑中带悲,含泪道:“难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好心人?咱们可不能忘记人家的大恩哪!”
  “夫人说的是,我打算这就去谢谢人家。你先歇着吧!”
  富昌叫两个女儿陪伴妈妈,转身来到外屋,把衣服拾缀了一下,刚要出门,段管事的来了。进门就问:
  “这位先生,昨晚过得可好?”
  富昌打躬道:“好,太好了!”
  段管事说:“你需用什么东西只管说话,不必客气。”
  “是,是。段管事,我打算见见你家主人行吗?”
  “有事吗?跟我说就行。”
  “没事,没事。我就想当面谢谢人家。”
  段管事笑道:“要光为这件事就不必了。我家主人吩咐说,叫你们安心住在这,等待孩子满了月再说。你要见他,一个月以后再说吧!”
  “是。多谢,多谢!”段管事刚要走,富昌又抢上一步问道:“在下斗胆打听件事行吗?”
  “行啊!你说吧!”
  “请问本宅主人尊姓大名,在哪一行发财?”
  “噢,你问这个呀!好,就告诉你吧。我家主人姓段,名灯,字洪亮,靠渔行为生。我们这座村镇叫段家庄。我家主人还是本镇的庄主。”
  “多谢,多谢,我都记住了。”段管事笑笑转身走后,富昌口中还不断重复着段灯段洪亮的名字。
  时光流逝,日月如梭,转眼一个月过去了。佟桂氏和孩子养得又白又胖。富昌和两个孩子也丰满了不少。这天一早,富昌正和夫人谈话,段管事从外边进来了:
  “我家庄主请您!”
  “请我?”富昌的心一阵跳动,跟着段管事出了跨院,拐弯抹角来到第三层院落。这层院子并不算大,但严紧整齐又十分干净。段管事先进屋回禀,然后又把富昌领进去。
  这是一明两暗三间小客室,迎门放着茶案,上摆古瓶、瓷马、铜镜、盆景,地当央是一张硬木雕花八仙桌,左右太师椅,铺着猩红毡垫,门旁升着炭火盆,炽热的红火把屋子烤得热气扑脸,墙上挂着单条,上画“鹤鹿同春”。在椅子上坐着一人,细条条身材,宽宽的肩膀,黄面金睛,三绺短墨髯,鼻直口方,二目如电,头戴四棱方巾,身穿对襟团花袍,足蹬厚底方头履,往那一坐稳如泰山,一团正气。四个仆人在两旁垂手侍立。
  段管事介绍说:“这就是我家主人,还不上前见过!”
  富昌急忙抢步上前,倒身便拜:“被难之人,深蒙阁下搭救。此恩此德当铭刻肺腑,虽结草衔环难报万一。”
  “不敢当,不敢当!段管事,快把这位扶起来。看坐!”
  段管事的把富昌扶起来,富昌又客气了两句,坐在一旁。仆人献茶,还递过有名的川烟。
  富昌忙欠身说:“恕不会吸烟,谢谢。”
  主人仔细打量着富昌。只见他细眉朗目,面皮细嫩,五官端正,举止文雅,谈吐不俗,虽说衣服褴褛面带忧容,仍掩盖不住他那雍容华贵的仪表及显赫的地位。主人问道:
  “在这住得可好?夫人及孩子都好吗?”
  富昌忙站起来答道:“托恩公赐福,全好,全好!”
  主人点点头又问:“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宝乡何地,因何到四川来?”
  富昌不敢说实话,仍按着谎话说:“在下名叫于德水,祖居京郊怀柔县,只因家乡连遭灾害,颗粒无收,实无法维持生计,只好投亲靠友暂避几时。贱内有位舅父,家住四川石门县,我们就是投奔他才来到四川的。”
  主人又问:“可曾找到令舅了?”
  富昌叹道:“要找着就好了!可惜舅父已经故去,舅母又流落外乡不明下落,结果扑了一空,所带盘费俱已用尽,只落得沿路乞讨,偏巧贱内又临产,幸蒙思公搭救,我一家才死中得活,实在是感激万分。”
  主人道:“人生在世,都有七灾八难,一旦时来运转,一切都会变好的。”
  富昌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说:“老天不佑薄命人哪!”
  主人呷了口茶,又问道:“不知于先生下一步如何打算?”
  富昌含泪道:“实不相瞒,在下已走投无路,借债无门,今后只有沿街乞讨,葬身荒郊而已。”
  主人深感同情,也叹了口气,沉思半晌道:“你会什么手艺吗?”
  “不会。除了会写几个字外,对别的都外行。”
  主人笑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会写字就蛮好嘛!对算盘可精通?”
  富昌道:“不敢说精通,倒是练过几日。”
  主人道:“我看这样吧!既然你能写会算,就留在我这里吧!我这缺少一个账房先生,如不嫌弃,就由你担任好了。”
  富昌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下子愣住了。段管事捅了他一把,富昌才猛省道:
  “多谢恩公提携!恐怕我不能胜任。”
  “试试看嘛!也许大材小用了。将来你要找着好差事,我随时都可以放你走的。”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辜负了恩公的信任。”
  “你不必客气了,就这样吧!”主人又对段管事说:“今后他就是咱们府上的账房先生了。每月按十五两银子支付工钱。”
  “是。”
  “还有,让他们就住在跨院,伙食照样供应,到年底再结账。”
  “是。”
  “还有,把冯裁缝找来,给于先生和他的家小做几套棉夹衣服,先记到账上。你陪着于先生休息去吧!”
  “是。于先生请!”
  此刻富昌的感激之情是难以形容的,鼻子一酸,热泪夺眶而出,“扑通”一声跪在主人脚下,咽喉哽塞地说:
  “恩公啊!您,您对我们一家的恩情,实在是太深了!我于德水一旦时来运转,必报大恩。”
  主人笑笑,回归内宅去了。
  富昌回到住处,对夫人一说,全家人乐得手舞足蹈起来。富昌摇头晃脑地说: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老天俄不死瞎麻雀呀!想不到让我遇上这样一位大善人。”
  佟桂氏乐着擦擦眼泪说:“老爷!无论到什么时候,咱可不能忘了人家的大恩哪!”
  “瞧你说的!”富昌不悦地说道,“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须得涌泉相报。知恩不报非君子,那不是成了畜牲了吗?”
  三天后,富昌穿上了新做的衣服,到账房就职。段家的账房真不小,共有八个先生,加上富昌一共是九位:有管渔业账的,有管地亩账的,有管山产果木账的,有管外地买卖账的。富昌负责本宅的账目及膳写往来书信。段管事事先就向那八位先生交待过,对这位于先生要多加关照,因此众人对富昌都非常客气。富昌正处于难处,又寄人篱下,一丝不苟,此外对来往信函更是认真小心,受到各方面的赞许。富昌浑身是劲,比谁来得都早,比谁走得都晚,遇上忙事就加夜班。此外,无论是谁,只要求到他名下,他从不推辞,府中上上下下的人,没有一个不夸于先生好的。发薪那天,段管事请示过主人,多给富昌开了五两银子。富昌并没独吞,把五两银子拿出来,请大伙吃喝了一顿,人们对他的印象更好了。
  日月如梭,富昌在段家庄一呆就是三年,如今已升任总账房先生,在段家主持内外账目,好像本宅第三号主人。新出生的女儿取名为环娘,聪明伶俐,已经四岁。佟桂氏除料理家务之外,还替内宅干些零活,深得女主人的欢心。富昌在此期间还结识了段灯的至友红毛狮子倪衮以及段灯的姐丈胜裕胜陶然。
  这年八月中秋,本宅主人段灯段洪亮非常高兴,白天聚饮之后,兴致犹浓,晚上在花厅院中设宴,特请至友倪衮畅饮,同时还破例邀了富昌作陪。
  皓月当空,天井当院放着一张方桌,三把藤椅,段灯坐于主位,倪衮坐客位,富昌侧坐相陪。方桌上摆着各种水果和几道鲜菜,四名仆人在一旁侍候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段灯一时高兴,朗声笑道: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你我知己之交,当一醉方休。”
  富昌道:“听说庄主满身武艺,可我从来未开过眼界,深感遗憾。”
  倪哀道:“于先生言之是也。我这兄弟武艺精湛,威震四川,尤其他的枪法可称一绝。”
  富昌抚掌道:“庄主若肯赏脸,足慰平生。”
  段灯笑道:“好,那我就献丑了!”
  两名仆人侍候段灯更衣,另外两名仆人赶忙到后花园演武厅把段灯的大枪抬来。段灯小打扮短衣襟,软绸子包头,板带勒腰,把大枪绰在掌中,往前一抖使了个乌龙搅水,往后一拉使了个怪蟒归洞,双手阴阳一合把又使了个金鸡乱点头,紧接着走开行门,拉开架子,练了一趟进步连环绝命枪。但见月光映在枪尖上,如同雨打梨花,天星闪烁,使人眼花缘乱。富昌对武术并不精通,但也不是一点不会,按满洲习俗,八旗子弟自幼就演练骑射和相扑,富昌也不例外。他除骑射摔跤之外,还会舞几路刀剑,打两套花拳,不过那仅是为了强筋壮骨应付门面,已经扔下十多年了。今晚看了段灯的枪法,又勾起他的进取心,不由得眉飞色舞,鼓掌喝彩。
  段灯练完,收招定式,把大枪交给仆人,归坐休息。倪哀竖起大指说:
  “贤弟的刀法不减当年,佩服!佩服!”
  段灯道:“不行!不行!光练而不实用,焉有不衰之理。还是大哥的刀法实用。”
  倪表一高兴,把衣服一甩,练了一趟八卦太阴刀,一招分八路,八八六十四路,出神入化,变幻万千,果然不同寻常。倪衮练罢,哈哈大笑,收刀归坐,开怀畅饮。由于高兴,他们三位都喝多了。倪表的舌头好像短了半截,眯着眼睛对富昌说:
  “于……于先生,我……我们弟……弟兄都练了,该、该你的了。”
  富昌苦笑了一下,说:“我?我会什么?我,我只不过是个废
  ·1577·人。”
  段灯笑着说:“于兄有学识,论文才你比我们要强得多呢!”
  富昌凄惨地一咧嘴:“文才?顶什么用?搁到我身上,还不是等于废才吗?”
  倪衮道:“别,别这么客、客气了。你看,今、今晚的月、月亮有、有多亮,按说应该吟诗才对,可、可惜我没、没念过书,不,不通此道,你是文人,应该作首诗,给、给我们听听。”
  “是啊!于兄应该显显才,作首诗让我们听听。”
  富昌点点头说:“可以。”他清了清嗓子,高声吟诗一首:“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吟罢竟然哭了。
  倪衮一看富昌哭了,遂笑道:“于、于先生,你、你哭什么?难道有什么心事?还、还是想家了?”
  段灯见此情景,心中疑惑,忙以言挑之曰:
  “于兄方才所吟之诗,好像是唐人所作,好虽好,但并非于兄大作,我今晚要聆听老兄佳作。”
  富昌拱手道:“既然恩公如此赏脸,于某不才,我可要献丑了!”
  说罢叫仆人备下文房四宝,又搬来一张条案,富昌把墨研浓,把笔浸饱,屏息凝神沉思了片刻,然后把狼毫一挥,“唰唰唰”写下七言绝句一首,笔锋刚劲潇洒,柔中带刚,给人以奔放向上之感。上写:
  

  蛟龙无水断生气,
  虎落平原受犬欺。
  不识庐山真面目,
  谁晓苍穹实共虚?

  富昌写罢掷笔于地,呵呵大笑,晃晃悠悠回到原座,伏案而睡。
  段灯凝目看着诗句,沉思良久,挥手把仆人叱退,天井中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倪衮是个粗人,不明诗中含意,见段灯如此神秘,疑惑不解,直愣愣看着富昌。
  段灯喝了几口浓茶,解了解酒气,然后把富昌唤醒。富昌斜着眼睛,往左右看了看,似乎清醒多了,忙拱手道:
  “恕于某失礼,死罪!死罪!”
  段灯冷笑道:“于先生,你真姓于吗?皓月当空,明照天地,段某也要问个清楚。”
  “这个……啊,我、我确实姓于,恩公何出此言?”
  段灯摇摇头:“不对吧?三年来我明察暗访,早已看出破绽,你既不姓于,也不是怀柔县的农户。从你的言谈举止来看,你肯定是出自豪门,受过严格礼教的人。譬如说,有时你说姓于,可有时又说姓富,当富字刚一出口,你马上就改成于字,而且失神变色,非常不自然。再如谈到你的夫人,你有时失口就说出福晋二字,我虽不是满洲人,但也晓得福晋是满语。此例举不胜举,你又作何解释?”
  “这个……”富昌语塞,顿感大祸临头,额角上冒出冷汗。
  倪衮也听出眉目来了,插言道:“我说朋友,是真假不了,是假真不了。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究竟是什么人?就照直说吧!我们弟兄的眼里可藏不了沙子。”
  “还有,”段灯指着富昌的诗句说,“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指的龙是谁?虎又是谁?我倒要识识庐山真面目,也想知道知道这虚实二字是什么含意?”
  富昌后悔不迭,恨不能一头碰死。刹那间他想起来江题反诗于浔阳楼那一愚蠢的行为,才引出杀身之祸,现在该轮到自己头上了。酒后误事,实在是追悔不及,该死!该死!
  “说呀!”倪衮不悦道,“我兄弟对你可不错呀!你张嘴恩公、闭嘴恩公,难道还忍心欺骗思公吗?”
  富昌万般无奈,撩衣跪在段灯面前,泪流满颊,颤声道:
  “恩公!我对不起你。我就对你实说了吧!”
  富昌跪在段灯面前述说了实情。当他说到他是当今圣上康熙皇帝的胞兄爱新觉罗富昌的时候,段灯和倪衮相顾失色,急忙把他搀起来。段灯睁大眼睛严肃地问道: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的身份?”
  富昌凄惨地一笑:“我怕官府通缉我,凡是有关的物件扔的扔、毁的毁,都荡然无存了。明月可证,天日可表。”
  段灯和倪衮慌忙跪在富昌脚下,磕头碰地口称:
  “王驾千岁,千千岁在上,草民实不知王驾蒙尘,落到这步田地,多有失礼,罪该万死,求王驾宽恕。”
  富昌也跪在二人面前泣道:“富昌已被革职,贬为庶民,带罪之身,远不及普通百姓。二公何出此言?如不到官府举发,保我一家不死,富昌就铭刻肺腑了。”
  说罢把段、倪二人搀扶起来。段灯执意扶富昌于正座,慨然道:
  “王爷乃龙生凤养,虽被贬仍是万乘之躯,小人岂敢不尊。”
  倪衮道:“自古至今,为诸位受黜者大有人在,究竟孰是孰非,很难断言。既然康熙皇帝是你的亲胞弟,念骨肉之情,绝不会把你如何。我看你还有复位的希望。请不要过于伤感,万望保重贵体才是。”
  富昌凄然笑道:“希望何在?古往今来,皇权之争最烈也最残酷。父杀子、子弑父,兄弟火併,骨肉自残者史不绝书。正因为我是玄烨的亲胞兄,才遭到排斥打击和陷害,只是当今为了顾全体面,才不得不给我留口活气,但随时随地都可能有杀身之祸。万般无奈,我只好离京出走,这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段灯道:“不知王爷有何打算?”
  富昌深深打个唉声说:“时下我顾命还顾不过来呢,还谈得上什么打算!只要不被官府拿去,我一家五口能吃上一口饱饭,过几年安全日子,也就求之不得了。”
  段灯道:“据你所说,你已经离京出走五年多了,在此期间我并未听到官府有通缉你的消息,好像从来就没发生过这件事似的,不知是何缘故?”
  倪衮道:“可不是吗?按说这可不是件小事,一国的亲王失踪了,朝廷焉有不闻不问之理?为什么风平浪静连一点消息也没有呢?”
  富昌冷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玄烨的为人十分奸狡,我们是从小的弟兄,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此人老谋深算,城府很深,善于笼络人心,对内手黑心狠,对外还装出一副菩萨面孔,喜称颂,乐奉承,渴望当个万世英主,好流芳千古。别的不说,就我这件事而论,他得知我出走的消息,必然恨之入骨,巴不得一下把我拿回去,车裂碎尸方解其恨。但他又怕落下残暴不仁诛兄断义的骂名,故不声张,也不准外传。他自信是铁桶江山,我是个窝囊废,走投无路,必然穷困潦倒,丧生荒郊。这就是他封锁消息的根本原因。”
  段灯、倪衮听了,不住地点头。富昌叹道:
  “外松内紧哪!对我他是不能放过的,除非见到我的首级和尸体。”
  倪衮愤然道:“同胞骨肉,何必逼之太甚!看来堂堂皇室,反不及普通百姓。”
  富昌道:“真相大白,身份已经暴露,富昌一家五口的性命,皆在二公之手。如何处置,听凭尊便吧!”
  段灯冷笑道:“王驾言之谬矣!我二人虽草莽之夫,决不做坑害人的事。扶困济危乃是我们的天职。请你安心住在我家,待想出良策,再行商议。”
  倪衮道:“你就安心地住在这吧!上我家住去也行,不会叫你出事的。”
  富昌再三称谢,忽然心生一计,拱手道:“富昌有一事相求,不知二公可赏脸否?”
  二位同声答道:“有话请讲。”
  “愚意要跟二位亲近一步,结成生死弟兄如何?”
  “这……”段、倪二人相视良久,沉默不语。
  富昌颤声言道:“二公不必为难,全怪我自不量力。”
  “不,我们可不是这个意思。”段灯解释说,“王爷乃皇室贵胄,我等乃无知村夫,尊卑悬殊,恐有损王爷的体面和身份。”
  富昌苦笑道:“人在势,花在时,落魄的凤凰反不如鸡。我现在这般光景,还讲什么身份不身份的?相比之下,我倒要向二位高攀了。”
  倪衮是个直性人,不忍心叫别人为难,忙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来个桃园三结义吧!”
  段灯也点头同意,把段管事叫来,在天井中备下香案,正中设刘关张神主。焚香燃蜡,摆好供果,三个人用金盆净面,清水漱口,并排跪在神案前,心口如一,虔诚地祷告:
  “过往神灵在上,弟子段灯、倪衮、富昌在下,因义气相投,愿结为生死弟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荣辱与共,决不苟全。”
  仨人磕下头去,各报生年月日,结果倪衮居长,富昌次之,段灯排行老三,要不怎么管他叫三爷呢!
  书说简短,兄弟仨人互拜之后,仆人贺喜。段灯严令众人保守秘密。从今以后,他们的感情就更深了。
  经商议,富昌在这住久了决不是办法,最好是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段灯在岷江对岸有一片山产,地名叫剑岛,岛上有个小村叫段集,那里交通闭塞,几乎与外界隔绝,还可以自种自吃,养活几百口子没有问题。富昌很愿意迁到段集去。就这样找了个好日子,段灯和倪衮亲自把富昌一家送到剑岛上居住。开始时,倪、段二人轮换往山上送粮米柴草,后来就不用了,因为富昌很有才能,把山庄治理得井井有条,每年收成都有积累。段灯一高兴,索性就把一座偌大的段集送给富昌了,富昌千恩万谢。几年后把段集改为剑山,把剑岛变为剑山蓬莱岛,人口从几百人发展到几千人,富昌就成了剑山之主。人多了,钱也多了,号召力也大了,岷江两岸的人大批拥进剑山落户。富昌就大兴土木,修建了上千间房屋,扩建了三座码头,又建造了几座船坞,置办了大小船只。家业越过越大,财富越积越多,富昌就以保护安全为名,成立了护山队、水运队、护庄队和巡逻队,聘请有名的武术家培养训练壮了,私自打造兵器,又筑起高高的寨墙,俨然成立了一个独立王国。
  段灯感到有些蹊跷,到剑山问富昌这是什么意思?做何打算?富昌解释说,保境安民,并无他图。其实富昌有自己的打算,不敢对段、倪二人明说。他想以剑山为基础,养精蓄锐,招兵买马,与康熙争夺天下。后来他又背着段灯和倪衮,经人介绍,花重金聘请来蓝天第一手谭天谭桂林。谭天到剑山不久,情况大变,比原来发展得更快。经谭天介绍,富昌又请来羽士清风侠杜清风、赛南极昆仑子诸葛洪图,又请来云台剑客燕普、无形剑客万俟羽体二位高人。转年在剑山成立了招贤馆和聚英楼,接着川西四横、云南三绝、陕西四猛、甘肃的八大神枪,各帮各派各门户的武林高手相继而来。三年前富昌自己恢复了英王的封号,大赏功臣,并加封他们的官职。打那以后,剑山就有了大帅、军师、站殿将军、御林侍卫、星军宿将、各种护法等等这些官职了。在祝贺的那天,英王特意把段灯和倪衮请进剑山,要加封他俩为一字并肩王和八贤王,不料遭到二人的严辞拒绝。因为他们与英王的想法不同,他们对富昌只有怜悯和同情而决不赞成他兴兵造反。然而大局已定,已无法挽回了,倪、段二人谢绝了富昌的封赠,富昌感到很难堪,又把造反的理由重复了一遍。二人不加可否,只是淡然一笑。富昌觉得很对不住段灯,最后问段灯有什么要求?段三爷无奈说:
  “二哥这样吧!你给我立个字据,今后我一旦有事相求,万望二哥赏个脸就是了。”
  富昌笑道:“你我弟兄情同骨肉,你的话我无不应从,何必立字据?”
  段三爷笑道:“私凭文书官凭印,还是白纸画黑道保险哪!”
  富昌点头说好,就这样正正经经地给段灯立了字据,一式两份,他自己留一份,另一份交给了段灯。从那之后,倪衮和段灯都没到剑山来过。虽然富昌殷切相邀,都被二人婉言谢绝了。富昌明知两位弟兄对自己有了成见,但人各有志,也就顾不了这些了。
  今天,段灯为了搭救姐丈,被迫无奈把字据取出来往英王面前一献。富昌想起往事,良心发现,二目垂泪道:
  “当初若非三弟相助,我富昌焉有今日!慢说叫我富昌释放胜裕三人,即便要我的脑袋,又何足惜。”
  英王说罢传旨,把胜裕父子三人释放。
  不识好歹的杜清风,急忙上前制止:“王驾不可!放虎归山必要伤人。他们都是童林一党,我们的死对头,岂能轻易饶过!”
  富昌圆睁二目,怒叱道:“混账!本王乃剑山之主,我愿杀就杀,愿放就放,尔等再敢进言,格杀勿论!”
  杜清风一缩脖子,不敢言语了。段灯心中暗想,富昌尚有良心,可见我当初算没瞎眼,逐急忙起身告辞。富昌拉住段灯的手说:
  “三弟!平日我请你,你都不来,今天既然来了,就应该多住几天,小兄岂能放你走。”
  段灯道:“我姐姐还在家中啼哭,盼望姐丈早归。我赶紧回去安慰安慰她,改日再来看望二哥。”
  富昌一看段灯去意已决,只得列队欢送,把段三爷及胜裕、胜秀、凌元送出十八湾,然后洒泪分别。
  眼下官方也好,剑山也好,都生起一个疑团:童林果真到剑山来过,可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要知童林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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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13 08:34:52 | 只看该作者
第一七三回 武云飞搭救恩人 昆仑侠苦斗僧
话说昆仑侠童林夜探剑山蓬莱岛误入斋园中了消息埋伏,被一股黄烟呛得昏迷不醒失去知觉。正在这个时候暗门开了,从里面钻出个人来。这个人手里拿着条绳子,一个箭步跳到童林面前,打算把他捆起来送到天王殿请功领赏。可是这个人仔细一看,不由一愣,心中暗想,这不是昆仑侠童林吗?他怎么到剑山来了?幸亏这是遇上我了,要是遇上旁人焉有你的命在?他回头往四处看看,所幸就是他一个人,他这心才放下,急忙把童林扛起来,顺手拣起他的子母鸡爪鸳鸯双鉞,回身进暗门,把消息埋伏全都死住,然后顺地道出来,再看看仍然无人跟踪,这才飘身越过院墙,赶奔沙土岗。
  沙土岗离斋园不到三里路,周围是一片枣树林,里面独门独院有三间房,这个人就住在此处。他没走大门,从院墙越过,到了房门口拿钥匙把门开开,进了屋把童林轻轻放到床上,双鉞放在他的身边;然后又到外面看了看,见果然无人跟踪,他回到屋来将房门拴紧,窗帘门帘都落下来,然后从抽屉里取出解药,给童林抹到鼻子上,又倒了碗白开水放到床头,然后坐到一旁耐心等待。估摸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就见童林五官一动,开始苏醒。童海川把眼睛慢慢睁开,往周围看看先是一愣,心中暗想,我这是到了什么地方?他尽量地回忆了一番,想起自己走到一个院子,没想到被一股毒烟熏倒了。莫非我是在梦中不成?他动了动,觉着有感觉,又不像是在做梦。屋里边灯光挺亮,床前边还站着一个人,此人身材不高,能有六尺左右,干巴巴一团精气神,年纪约在五十岁开外;大秃脑门儿,花白剪子股的小辫,两道抹子眉,一对黄眼珠,鹰钩鼻子,薄嘴片,一绺花白的胡须;穿青挂皂,十分的干净利落。正在这个时候,老者首先说道:
  “童侠客您受惊了!”
  童海川是何等的聪明?一听马上就明白了,肯定是这个人把自己给救了。海川翻身坐起来,整理衣服,躬身施礼,口称:
  “恩公在上,受童某一拜!”
  “哈哈……不敢当,不敢当!童侠客免礼。您先把这碗白开水喝了,这可以解药哇!幸亏今天遇上我了,要遇上旁人您今儿个可就危险了。”
  童林点了点头,把这碗水喝下去,觉得很舒服,然后抱腕当胸:
  “恩公!请问您尊姓大名?”
  这个人一乐,道:“童侠客,您好好看一看我是谁?”
  “这个……”
  童林仔细看看,发现这个人有点儿面熟,但是想不起来了。海川歉意地一笑:
  “恩公!恕我糊涂,我真想不起来了。”
  “哈哈哈,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呀!您仔细想想。三年前咱们在北京前门大街见过面,那是在灯会上,您还帮了我的忙,救了我的命。想起来没有?”
  “哎哟!”童林这下可想起来了,“您是不是姓武,叫武云飞,人送绰号叫‘乾坤老叟’?”
  “对呀!不才正是老朽。”
  两个人说罢相视而笑。书中代言,这个小老头名叫武云飞,家住直隶大名府,自幼爱惜枪棒,曾拜“山东五老”第一老“醉仙翁”于廷于子玉为师,学就满身本领,闯荡江湖三十余年,才得了乾坤老叟的美称。他跟童林是怎么认识的呢?原来,在三年前,武云飞奉了英王富昌之命,到北京刺探情况,他就住到前门外的高家老店。在登记的时候他说他是买卖人,化了个名叫高六。正赶上那一年正月十五花灯盛会,武云飞领着两个伙计到前门外去观灯,恰在这个时候,八阿哥胤禩也领人前来观灯。但是这个八阿哥可不是个好东西,他没心观赏灯火,专注意人群中的少妇长女。正好前门外老赵家鞋铺的三闺女跟着父母在街上观灯,被八阿哥看中了。他一瞅这小姑娘长得千娇百媚万种风流,就起了淫心。他领着帮恶奴扑到姑娘近前,说了些淫词浪语,对这姑娘是百般调戏。姑娘红着脸转身要跑,被八阿哥一把拉住,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是连搂带抱,吓得姑娘高呼救命。姑娘的父母又急又气,忙过来阻拦,被八阿哥手下的恶奴打得鼻子口蹿血。正在这个时候,武云飞领着俩伙计赶到了。这武云飞一看不由得火往上撞,心说乾坤朗朗,这是在天子脚下,有砖有瓦有王法的地方,竟敢有人在众目之下调戏妇女,这还了得!武云飞过来一打抱不平,惹了祸了,他也不知对面这个主是八阿哥,当今皇上的八儿子呀!那还了得吗?谁敢惹呀?就这样,八阿哥一怒之下命人到五军提督府和顺天府去调人,把武云飞仨人围困当中。如果要把他们给抓住,送到顺天府严刑一审讯,要知道他是剑山的人,就得把他给剐了。
  可正在这个时候,恰巧童林来了。他放假没事,领着一大帮徒弟也来观灯,往前门大街一看,人山人海,闹闹吵吵,他挤进人群中一瞅,一伙官兵正在追捕三个人。童林不知是怎么回事,跟看热闹的老百姓一打听,这些老百姓都认识童林,就把实情都说了。海川一皱眉头,大喊一声,闯进人群高声说道:
  “各位,往后退!把这三个人交与童某。”
  当差的一看是震八方紫面昆仑侠,大伙都认识呀,所以主动往两旁一撤,把这个场子就亮开了。童林跑到武云飞面前,把眼珠子一瞪:
  “呔!胆大的狂徒不识好歹,竟敢跑到北京来搅闹花灯。尔休走,接掌!”
  武云飞一看来了个大汉,紫微微的脸膛,二目如灯,腰带子上有鹿皮套,里边明晃晃装有子母鸡爪鸳鸯双鉞,心想坏了,莫非此人就是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要遇上他,我命难活。可是童林并没真打,手里边比划着,放低声音对武云飞说:
  “朋友,你可不要吃眼前亏呀!童某特来救你,你还不逃走更待何时?”
  武云飞这才明白童林的用意,深受感动,心想道,都说这个童林在北京打“一条龙”的腰,他乃是官府的走狗,雍亲王胤禛的忠实爪牙,绿林人的死对头,看来这些话都不实际呀!我跟姓童的萍水相逢,素无往来,今天他能拔刀相助,可见此人有侠义之风。因为事在紧急,不容多想,武云飞钻了个空子,带领两个人逃走了。童林假装追了一程,一直看到他们仨脱了险,这才转身回来。经过这一场大乱,那个被调戏的姑娘也平安脱险了;八阿哥也觉得心中有愧见不得人,领着一群恶奴溜了。这场风波才算平息。
  几天之后,武云飞带着两个人,买了八样点心,找到童林家门,非要求见恩公不可。童林因公不在,他的兄弟童森童二爷接待的他。童森一问他的名姓,他报了名了:
  “我姓武,文武的武,云彩的云,飞高蹦矮的飞。前日蒙昆仑侠搭救,我是感恩不忘啊!今天特来登门致谢。”
  童二爷一乐:“对不起!我哥哥有事不在,您的情我替我哥哥领了。我们家有个规矩,从来不收礼,您怎么拿来的,还怎么拿回去吧!实在是对不住。”
  武云飞脸一红,说什么人家也不收礼,只好把礼物拿走。临走之时,武云飞对童森说:
  “请您转告童侠客,我武云飞是四川成都府代管剑山的人。如果童侠客因事要到了剑山,有求于我,我一定想法报恩。”
  武云飞说完领人走了。到了晚上,童林回到家里,二爷就把这事对哥哥讲说了一遍。童林一听是“剑山”来的,那不是仇敌吗?但是武云飞这个人还是不错的,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一晃三年,没想到今儿个又遇上了武云飞。因为童林接触的人多,管的事也太多,所以一时没想起来,后经武云飞一提头,这才猛醒。
  闲言少叙,书归正文。武云飞一乐:
  “侠客爷!三年前要不是您把我给救了,我非吃亏不可呀!这件事我一直记在心里,始终不忘。我欠您的人情,所以今天我才把您给救了。”
  童林再三称谢:“武大侠!这么一说您是剑山的人了?”
  “不错,我保的是英王富昌,官拜站殿将军之职。我负责的就是这座斋园,要不我怎么能把您给救了呢?”
  童林听完,双眉紧锁:“武大侠!我有一言出口,肯听否?”
  “哈哈哈,您太客气了!有话请讲,小老儿愿闻高论。”
  童林道:“这剑山蓬莱岛乃是弹丸之地,英王富昌身为反叛,对抗朝廷,早早晚晚不得好结果呀。如今奉旨的钦差年大人前来查办剑州,负责剿匪之事,不久将大兵云集,剑山是非破不可。据我观看,您乃是个正人君子,怎么能保富昌呢?依我看,您赶紧脱离苦海,弃暗投明,俺童林愿做引荐。”
  “唉!”武云飞听完,口打唉声,“童侠客!话不说不知,木不钻不透。我之所以失身于贼,也有我的苦衷啊!我老师乃是醉仙翁于廷于子玉,那也是山东有名气的人物。我在山东惹了大祸,无处投奔,这才来到剑山,蒙英王不弃,又加封我为站殿将军之职,我感恩不尽,这才保了他。不过呢,这与我的本意是相违背的。人常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大将保明主,俊鸟登高枝,谁愿意当贼呀?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假如童侠客愿意引荐,我是求之不得,小老儿愿弃暗投明。”
  “这就对了!”
  童林非常高兴。两个人又谈了一会儿,武云飞忽然说:
  “童侠客!此处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哇。我这块儿随时随地都有人来,一旦被他们发现,不但你走不了,连我也活不了,趁着天还不亮我把你送出剑山。”
  童林点头称赞。两个人把衣服归整好了,海川把双鉞挂上,武云飞止灭灯光,轻轻开开房门,到外面看看没人,这才把童林带出去。两个人离开沙土岗直奔江岸。武云飞的意思,给童林找条船,横跨岷江就可以回奔剑州了。哪知到江边一看,连一条船都没有,武云飞也傻眼了,领着童林顺着江边往返走了数趟,仍不见船。这时天就要亮了。武云飞心中着急,额头上就冒了汗了,心说,天光一亮失去掩护,我们随时都可能被人发现,这怎么办呢?有心把童林再领回住处,也来不及了。后来他心生一计:
  “童侠客!这么办吧,您随我来。”
  他拉住童林钻进树丛,走了一段路之后,眼前全是悬崖峭壁,根本就无路可通,这会儿的天可就亮了。童林问:
  “武大侠!您这是领我上哪去?”
  “童侠客!大江咱们是过不去了,我打算领您走一条秘密道路‘一线天’。看见没?翻过这峭壁之后就是一线天,这个地方实在是难行啊!正因为难走,一般的人才来不到。我把您送过一线天之后,有一道江岔子,水里边尽是浅滩,你我二人可以走过去,过了江岔子,眼前就是于家渡,我老师于延家就住在那里。我想把你送到他家暂避一时,然后找机会你再回公馆也不为迟晚。”
  童林点头称善,难为这武云飞一片诚心。两个人又把衣服收拾一下就开始登峭壁。童林身为侠客有绝艺在身,没费事儿;武云飞那也是武林高手,登高纵矮如履平地,也没费多大的事,两个人翻过峭壁再往前走就是一线天。
  原来,这里是两个山头,中间有一道山缝,宽没有两丈也差不多少,在两座山头之间有座独木桥相连,往下一看深不见底,令人毛骨悚然!两个人走到独木桥的桥边,已经红日升起。童海川深深地吸了口气。武云飞一笑:
  “童侠客!咱们过了这座独木桥就算到了平安地了。我在剑山呆了这几年把路都摸熟了,这条路,一般的人走不到这。”
  “好!事不宜迟,你我二人赶紧过桥。”
  就在他们两个要过桥的时候,突然从对面来了一人,童林和武云飞再想闪躲已经来不及了。三个人,六只眼睛碰在一处。武云飞不看来人还则罢了,一看来人直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宵。
  来的这个人乃是个出家的和尚。他身高九尺开外,肚大腰圆,真好像烟熏的太岁,火燎的金刚,头似麦斗,眼似铜铃,两道大抹子眉斜插鬓角,耳大有轮,长可垂肩,两只蒲扇般的大手,一对大脚好像旱船,光头顶上边有九个疤痕,脖项下挂着十八颗青铜骷髅。他扛着降魔宝杵,肩头斜挎百宝囊,看年纪约六十岁挂零。来者是谁呀?他是本套书中最了不起的和尚,人送绰号“石头僧”,法号叫慈云。武云飞对他非常了解,因此才害怕,急忙用手一拉童林,那个意思是,你快躲到我身后去,别言语,由我来对付他。
  这时候石头僧也看见武云飞和童林了,但是他脚没闲着,轻飘飘过了独木桥就来到二人的近前。
  “阿弥陀佛!对面不是武云飞武施主吗?”
  武云飞急忙抱拳施礼:“啊,正是在下。高僧您这是从哪来?”
  “奉师之命下山去看看朋友,由于朋友的挽留在宝庄住了一夜,今日回山在此路过。武施主,这么早您到这干什么?”
  “啊,我奉了大帅所差,在此巡逻。”
  “不对吧?据贫僧所知,你管的是斋园呐!斋园在东北方向,这乃是西南,你怎么走错了地方?也超过了你的职权!”
  “啊,高僧所言极是。因为今天有点变化,临时更动,我才到这巡逻。”
  “嗯。”石头僧点了点头,往身后一指:“那是谁呀?”
  “这,这是我手下的一个伙计,叫童二,是帮着我一起巡逻的。”
  “哈哈……不对吧?武施主我看你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而且变颜变色,说明你心中有鬼。另外我发现你身后这个人有点儿眼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不是童林童海川?”
  和尚一句话把武云飞好悬没吓趴下,心说坏了,如果要让他认出来,我们俩谁也活不了,但是想要狡辩还没词,因此武云飞呆若木鸡,不知所措。大和尚来到童林的近前,冷笑了一声:
  “昆仑侠!你不必躲躲闪闪的了。你还不过来受死等待何时?”
  童林一听被人家认出来了,再隐瞒,再说瞎话就没有必要了。他紧走两步来到和尚近前,把腰板一挺,道:
  “不错,正是童某。你是何人?”
  “哈哈哈,难怪人们都说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啊!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儿个一大早肥猪拱门,没想到遇上你了。贫僧要把你抓住,送到天王殿交给英王千岁,岂不立下大功一件?童林呐,你还要叫贫僧费事吗?”
  童林一听这个和尚的口气可真够大的,不由得心中不悦,把脸往下一沉,怒道:
  “高僧!我方才问你怎样称呼,你是谁?”
  “贫僧法号慈云,绰号石头僧是也。”
  这一句话把童林惊得往后倒退了半步。这就叫人的名,树的影,童林跟他虽未见过面,但是早有耳闻呐!在江湖上盛传有个石头僧慈云,此人跟他老师学艺六十年,打遍天下没有对手,善使一条降魔室杵,专打著名的侠剑客呀!不管是谁,一听说石头僧这仨字都脑袋疼啊!没想到今天在此相遇,看来今天必是一场凶杀恶斗。
  书中代言,原来,这江湖上有三位高僧,老大叫一目了然僧,老二叫万法归宗一尊佛了因和尚,老三叫了尘,他们乃是一师之徒,亲师兄弟。他们每人都收了一个徒弟,这个石头僧就是万法归宗一尊佛了因长老的得意弟子。这了因乃是世外的高人,学就各种武功,把身上的能耐十之八九都传给石头僧了,如今他们师徒也落在剑山。英王富昌拨出巨款在天王殿正东给他们修建一座“鱼骨寺”,供他们师徒居住。这爷俩在剑山那是老祖宗的身份。富昌年供柴,月供米,不管大事小情都得向这师徒请教。了因和石头僧感激富昌的恩德,曾经许过愿,如果英王一旦遇上马高镫短实在不可解的时候,他们师徒愿意帮兵助阵。对这些事儿武云飞是一清二楚,不然的话他为什么害怕呢?心说,怎么这么倒霉,在这里遇上他了!
  且说童林,虽说有些吃惊,但还谈不到怕呀,其实怕也不行。童林点了点头:
  “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慈云长老?”
  “不错,正是贫僧。童林呐!我听说你别开天地另创一家把式,你这口气也太大了,真有点儿欺师灭祖,藐视天下练武之人。贫僧早就想跟你伸伸手,比比武,无奈我人在剑山被琐事缠身,未能如愿。今天能在此巧遇,这乃是我佛显灵,该着贫僧露脸和你现眼呐!怎么,你还不服气吗?还想在贫僧面前走几趟不成?”
  童林一笑:“长老您猜对了,人常说‘见高人不能交臂失之’,童某愿在高僧面前领教一二。”
  “好哇!那你就亮家伙吧。”
  童海川往下一躬身,拽出子母鸡爪鸳鸯双鉞,上下一分亮开门户刚想动手,就急坏了乾坤老叟武云飞。他心中暗想道,童侠客!要讲究武功,你比那石头僧可差着一大节呀!你要一伸手非吃亏不可。又一想,童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能看着他吃眼前亏吗?要死我得是头一个。想到这,武云飞往前一纵身挡住童林:
  “童大侠!您暂且闪在一旁,看我的。”
  说话间从腰中拽出鹿筋藤蛇枪。他这条枪可以在腰里头盘着,两头带尖,长有六尺,这种兵刃软中带硬,硬中有软,十分的厉害。再看武云飞把这杆枪在手中颤三颤、摇三摇,冲着石头僧一瞪眼:
  “大和尚!你我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何苦找我们的麻烦呢?依我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最好是井水别犯河水。如若不听良言相劝,一旦动起手来,我武云飞未必是你的对手,那童侠客可不是好惹的,你岂不是自找难堪吗?”
  “呵呵,武云飞呀!你还敢大言恫吓贫僧不成吗?可叹英王认错人啦!你小子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哇!闹了半天,你是剑山的奸细,官府的走狗,你比童林还要坏着十倍。贫僧今儿个要抓个活的,把你交给英王千岁,活剥皮,点天灯!”
  武云飞并不搭话,阴阳一合把,鹿筋藤蛇枪一晃,直刺石头僧的哽嗓。再看大和尚跨步闪身往旁一躲,藤蛇枪点空。石头僧探左手一抓藤蛇枪,武云飞赶紧把大枪收回走下盘扎石头僧的双腿。这石头僧垫步拧身往空中一纵,武云飞第二招又走空了,翻回来大枪直刺石头僧的眼睛。石头僧闪身又躲过,二人就战在一处。
  再看武云飞,把压箱底儿的功夫全拿出来了,这条枪赛乌龙搅水,怪蟒出洞,上下翻飞,啪啪啪,一路风声,果然是神出鬼没超出一般。不过今天遇上石头僧,这条枪也失去作用。
  别看石头僧身材高大,笨如牤牛,但是动起手来却非常灵活,身轻如燕,不费吹灰之力。他跟武云飞一动手好有一比,真好似老叟戏婴儿。
  童林在旁边看得真切,心想这要是时间长了,武云飞是准死无疑呀!人家把我救了,我就忍心看着他出危险不成?想到这,海川高喊一声:
  “武大侠您闪退一旁,我来对付他!”
  还没等武云飞同意呢,童林就蹿到跟前,跟石头僧战在一处。武云飞倒提大枪跳出圈外。昆仑侠双鉞亮开,拿出八卦昆仑双鉞的招数。武云飞不看便罢,一看不由得暗挑大指称赞:罢了,难怪童林成名,人家的功夫果然比自己强得太多了。单说石头僧,一看童林上来了,不敢大意,晃动降魔宝杵跟童林战在一处,一边打着一边偷眼观瞧,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暗想道,童林这个小子果然是厉害呀!难怪江湖上这么捧他,他想要自立一户也不夸大呀!今天也就是我,要换个旁人也难逃他手,看这意思我还真得费点劲儿,使点真功夫。石头僧想到这里,把一百四十六斤的大杵抡圆了,如同山崩地裂一般,就使出“八法神杵”。童林的双鉞才三十多斤,从分量上来说吃了大亏了;另外,童林的双鉞是短兵刃,人家的大作是长家伙,又吃着亏。童海川处于种种不利的条件下,只好且战且退,被石头僧逼得在悬崖脚下滴溜溜身形乱转,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了。八十多个回合过去之后,石头僧心中暗喜,嘿嘿嘿嘿,童林呐,今天我看你还往哪跑?可惜这旁边就是一个武云飞,这要是在英雄会上让大伙都看看,那该有多美呀!想到这,杵上加紧,啪啪啪啪,一招紧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把童林逼到了石砬子前边,再想往后退可就没地方了。石头僧把大杵平着直奔童林的腰部打来,喊了一声:
  “童林呐!你就给我在这吧!”
  武云飞一看不好,赶紧把眼睛一闭,心说童林要死了,我也不活了,我也不能叫石头僧把我抓住,干脆横枪自刎。他把藤蛇枪的枪尖对准了哽嗓咽喉,就等着下手。可是,这阵他仿佛听到有点变化,把眼睛睁开一看,哟!大吃了一惊。为什么?童林无处可退,身逢绝地,也害了怕了,怎么办?突然他想起,身上带着两件兵刃,除了双鉞之外,腰里还盘着“秋风落叶扫”,我何不用宝剑赢他!童林想到这,还没等石头僧动手呢,他把掌中的双鉞扔出去了。这就叫“抛鉞”。啪,啪!两道电闪直奔石头僧的前心。石头僧没料到这一步,急忙往旁一闪身,双鉞落地。他心中暗笑,童林呐,你还会这么两下子,还带扔鉞的,这回你净了手,我看你怎么对付我?可就在一愣之际,就见童林往腰中一伸手,嘎嘣,锵锒,眼前一道寒光,童林把宝剑拽出来了,挺宝剑直奔石头僧。这慈云和尚吃了一惊,他真不知道童林腰里还缠着家伙呢。嗅,这童林还有两下子,对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出门在外还带着两样家什。说话间两个人又战在一起。
  武云飞一看,心里多少放宽点,看意思还能挺一会儿,看看童林宝剑的功夫如何?这么一看他可高兴了,闹了半天,童林使宝剑的功夫不次于使双鉞。这些年当中,童林关门在剑上就下了功夫了,他的剑术受八卦太极庶土张洪钧师爷的亲传,使的是“桃花剑”的剑招,五五二十五手,神出鬼没,招术精奇。可是,童林的宝剑不敢碰人家的大杵,由于这个杵太重太粗,一旦碰上,这口宝剑不是受损,就得崩飞了。他只能用巧招跟人家伸手。
  童林心中起急呀!如果我宝剑再不能取胜,今天是准死无疑了,这如何是好?海川脾气本来就暴,他再一着急,突然觉得气堵胸膛,这心里头就有点闹腾,一股热气直冲哽嗓,童林觉得有股腥味,暗道不好!把老病勾起来了——要吐血!在前文书咱说过,童林在公主坟单身战三寇,会斗羽士清风侠杜清风、赛南极诸葛洪图、野飞龙燕雷,那阵劳累过度,曾一口血吐出来人事不省,恰巧八卦太极庶士张洪钧赶到,这才给他解了围,从那以后给童林治好了病,传授童林武艺。他这个病好几年没犯了。今天海川老病复发,一口血涌到嗓子里头,他把嘴一张,“哧——!”像血剑一般喷出嘴外。也是这石头僧该着倒霉,踉童林对面战着,正在得意之时,这口血正好喷到他脸上,连沫子带血饼子,把石头僧这脸整个给蒙上了。“哎哟!”他单手提杵,另只手一抹脸上的血,童林就利用这个机会,把牙关一咬,心一横,挥动秋风落叶扫,要剑斩石头僧!
  要知童林把石头僧斩了没有,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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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13 08:35:19 | 只看该作者
第一七四回 天水府般兵剿匪 马家店行囊被盗
 话说童林童海川利用石头僧擦血的机会,突然把宝剑往空中一举,使了一招“立劈华山”,从上直下,就见剑光一闪“噗”,给石头僧来了个一劈两开,死于非命。石头僧也死了,童林也动不了地方了,往地上一坐大口喷血。书中代言,童林剑斩石头僧这可是个巧劲儿,要论真功夫,两个童林也不是慈云的对手。该着童林露脸,这也叫不巧不成书。
  且说乾坤老叟武云飞,一看战况出现了变化,童林不但没败,而且剑劈石头僧,真是又惊又喜。他急忙跑过来把童林抱在怀里,不住地呼唤:
  “童侠客醒醒,您觉得怎么样?”
  童林就觉得迷迷糊糊,胸膛发热,看了一眼武云飞,晃了晃头说不出话来。武云飞心中暗想,是非之地不可久呆,要再来人可就麻烦了。他赶紧把石头僧的尸体拉到荒草之中,把地上血迹擦净,把大杵扔到山涧里,然后把童林背到身上,拣起童林的双钺和宝剑,过了独木桥赶奔于家渡。书说简短,等回到家里见到师父——醉仙翁于廷于子玉,把前后的经过讲述了一遍。老爷子闻听吃惊非小,他知道徒弟惹了大祸了,那剑山的人要知道童林是武云飞救的,而且剑斩了石头僧,非来报复不可!所以老头做了充分的准备,命令庄兵严加戒备,巡风放哨,防止剑山的偷袭,与此同时把童林让到内室进行调治。其实童林并没有病,就是疲劳过度伤了元气。像于子玉这样的人,家中什么药都有,给童林吃下止血丹、驱毒散,又给他吃了大补的药,经过两天的休息,童林是复旧如初。经过武云飞的介绍,童林谢过于老侠客。虽然他们没见过面,彼此之间都有耳闻哪!
  于子玉觉得家中能来童林这样的人,是无尚的光荣。他把童林让到前厅置酒款待。童林偷眼观瞧,于子玉是个大个子,面如三秋古月,一部银髯飘洒前胸,秃脑门,花白剪子股的小辫,透着精神、洒脱。童林心中不解,像于子玉这样的人怎么能跟剑山勾搭呢?为什么能允许徒弟给富昌帮忙呢?于子玉从眼神之中也看出童林对自己有怀疑,遂满面赔笑:
  “童侠客,老朽有一肚子话没法往外掏,你我一见如故,我就把我的身世跟您讲讲,不求别的,就求童侠客能够谅解。”
  原来,醉仙翁祖居山东德州府,号称山东五老的第一老。于子玉为人慷慨、正义,在山东九州十府一百单八县颇有美名。练武的人靠着什么维持生活?一个是开场子教徒弟,另外就是靠着保镖护院。老头子把积蓄钱拿出来,在德州府开了一座“太平镖局”,由他和徒弟武云飞主持这个买卖。自从这个镖局子开张之后,生意非常兴隆。有一年,德州本城“瑞福祥”金店求他们给保趟镖,这趟镖要送到直隶大名府,路途不算太远,但是东西非常金贵呀!要往大名府送一尊金佛。这座佛高有一尺五寸,重量约十六斤八两,乃纯金制造。同时,这尊佛脑门上镶着六颗宝石,都是价值连城,这乃是大名府求德州瑞福祥金店给打造的。因为那个年头逢山有盗,遇岭藏贼,瑞福祥的掌柜恐怕这个货丢了,因此到了太平镖局见着师徒二人,要求保这趟镖,并且肯出大价钱。于子玉当然是慨然应允,当时签定合同,立了手续,就把买卖接下来了。本来醉仙翁应该亲自护送,因为家中有点事脱不开身,就把这活交给武云飞了。临走的时候,醉仙翁千叮咛万嘱托,让武云飞多加谨慎,把这货送到即刻转回。武云飞带了十六个伙计化装改扮,把这座金佛包了又包,裹了又裹,由伙计们轮流背着,离开德州赶奔大名府。一路之上都挺平安,走到山东、直隶两交界的地方,路过一座山叫飞虎山。武云飞知道这山上有山贼,可是又一想,就凭着我师父的名称,在山东一手遮天,大道边,小道沿,绿林的朋友都认识,只要把我师父的名字一提,山大王也能给个面。武云飞整个把事情估计错了。刚走到山寨门口,里边三梆锣响,喽兵出现,为首的寨主叫插翅虎梁义。这小子三十多岁,手中使一条虎尾三节棍,非常不开面,把武云飞拦住,伸手就要货。原来,梁义早就叫手下人探明了,知道武云飞身上带着一个尊贵的金佛,指名点姓要截这个镖。武云飞没办法,强压怒火躬身施礼:
  “寨主爷!咱们远日无冤,素日无仇,萍水相逢何必结仇呢?我师父乃太平大侠醉仙翁于子玉,是专讲外面儿的人。只要寨主爷您高抬贵手,让我们过去,容我们把买卖做得了,过三过五,我师徒必然登门谢寨主爷,咱交个朋友您看怎么样?”
  梁义把贼眼一瞪:“我不认识于子玉,更不知你是什么东西。我是占山为王的,就知道喜欢什么要什么。你废话少说,把东西给我留下没有话说,要是再废话,可休怪梁某无情!”
  就这样两个人说翻了,当场动了手。那时候武云飞年轻,功夫还不老练,结果败在梁义的手下,这尊金佛被人家抢去了。梁义收兵回山了,武云飞放声痛哭,心说没脸回去见老师,就想找棵树吊死。经伙计们苦苦解劝,这武云飞才打掉自杀的念头,含羞带愧回到太平镖局,见着师父把事情讲说了一遍。
  于子玉闻听,脑袋嗡了一下。这座金佛乃无价之宝,如今丢了,你就是赔人家,把家产全卖了,把镖局子全估了,也赔不起呀!怎么办呢?只好到德州府的府衙,击鼓鸣冤。府台大人急忙升堂,把原告带上来,于廷跪在堂口之下把状纸递上。这位知府姓吴,叫吴得意,拿过状纸来,从头到尾看完了,微微一笑,唰,把状纸扔了下来。于廷一愣:
  “大人,您这是何意?”
  “哈哈哈!于老镖头,实不相瞒,你的状子我不能管。为什么呢?你想,你是保镖护院的出身,你接这个镖,你们私自签字画押,并没经过官府,我怎么能管这种事呢?你丢的镖你自己去找,找不回来你就照价赔偿,官府不便干预。”
  这吴知府说罢退堂了。把于廷气得肝胆皆裂,他不明白这个官为什么不管。回到太平镖局跟伙计们一说,伙计们也深感不解。到吃晚饭的时候,武云飞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说道:
  “师父!是不是这个狗官受了梁义的贿赂了?我打算今夜探知府衙门把这事闹清楚。”
  于廷一听徒弟说的有理,到了晚上定更天之后,爷俩换好了夜行衣,背背兵刃夜探府衙,结果到了后花厅一看,屋内灯光明亮。爷俩飞身跳过去来在窗下,点破窗棂纸往屋中观瞧,屋里头正吃酒呢。正座上坐的是知府吴得意,穿一身便装,满面春风,在他身边坐着一人,身材高大,好像半截子黑塔。武云飞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小子正是插翅虎梁义,他用手一捅老师:
  “师父!镖就是他截的。”
  怎么当官的还能跟贼匪同桌吃酒呢?可见让他们猜对了。要知心腹事,单听背后言。爷俩屏息凝神仔细听着,就听这梁义哈哈大笑道:
  “府台大人!您给我帮了大忙了。我梁义是有心人,您升堂的时候,我的伙计就在下面听堂,把经过都跟我说了,我这才不远千里赶到德州,当面谢过大人。蒙大人款待酒宴,我心更感觉不安。没有别的可说,我带来点礼物请府台大人笑纳。”
  梁义说完从怀里取出个小盒来,把这小盒打开,借灯光一照,霞光万道,是两颗最名贵的东珠。梁义笑道:
  “大人!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请您笑纳。”
  这个吴得意是著名的贪官,自从他到任以来贪赃受贿,发了大财了。他跟梁义是朋友,平时他就包庇着梁义,这个插翅虎平常也没短了给他送礼,这回又送来了价值连城的东珠。狗官吴得意一看,眼睛都红了,满面是笑:
  “梁义呀,咱还过的着这个吗?你这是何苦呢?”
  “不不不,府台大人您先收下,等过年的时候还有重礼。”
  说罢,两个人相视而笑,开怀畅饮。这可气坏了于廷和武云飞。真相大白了,爷俩一合计,狗官呐,要让你活在世上,就是这一方的灾难,我们师徒岂能受这种窝囊气!
  于廷把宝剑拽出来破门而入,直奔吴得意。这狗官一看进来一个人,青纱蒙面,手拿利剑,把他吓得魂不附体,刚想呼唤救兵,于廷的利剑已经刺透他的前心,这狗官惨嗥了一声死于尘埃。插翅虎梁义见状,把椅子绰起来猛击于廷,可这时候武云飞从后边就上来了。武云飞手持鹿筋藤蛇枪恶狠狠奔梁义腰中便刺。梁义刚往旁一闪,于廷的宝剑又到了,像切大葱一样,斜茬儿,把他劈为两截。爷俩这口恶气算出来了。然后于延又一剑将梁义的人头和狗官的脑袋砍下,用桌围子把两颗人头包起来,武云飞找来引火之物,放了把火把府衙给点着了。而后爷俩手提人头是直奔飞虎山。
  到了飞虎山见到喽罗兵,把两颗脑袋往空中一举:
  “呔!看见没?那狗官包庇梁义,他俩已经身首异处。你们如果明白事的,赶紧把金佛献出来;要不听良言相劝这就是你们的例子。”
  喽兵一看寨主都死了,我们何苦来的?谁乐意当贼,不就是为吃口饭吗?因此一哄而散。就这样,爷俩又把金佛找回来,还给了人家瑞福祥的掌柜的,让他另找人护送。
  虽然说宝物夺回来了,也惹了大祸呀。爷俩一商议,没有不透风的墙,迟早案子得发作,要追究到头上谁也活不了,趁着这阵儿官府还不明真相,及早离开。爷俩商议已毕,把镖局子关了,伙计遣散,带着值钱的东西离开山东,远走高飞,打那以后就到川西落了户。因为事情隔了多年,这案子也就没人究没人问了,老头这才敢公开露面,把本地的住处改为“于家渡”,正式安家落户了。这是很早以前的事了。虽然说官府没究,可这个事情不算完呐!谁知哪会儿官府又追究起来呢?因此爷俩是提心吊胆。恰在此时,英王富昌在剑山插旗造反,成立“招贤馆”、“聚英楼”,听说在剑山的眼皮底下的于家渡住着师徒两位英雄,富昌便派谭天聘请他们师徒。醉仙翁一想,我们爷俩别都去,留一条后路,就让徒弟一人到剑山入伙。英王大喜,加封他为站殿将军,主管斋园。于延专门在寨子里坐阵,负责给英王造船。英王对这师徒十分重视。这就是以往的经过。
  于廷对童林毫没隐瞒,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一遍。童林听完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海川晓以大义,又把当前的形势讲了一遍,最后又劝师徒道:
  “你二位应立即改邪归正。虽然说有人命在身,但是情有可原,我想当今圣主是明君,年大人两袖清风,必然不咎既往。如果你们能协助攻打剑山,将功补过,将来还有出头露面的机会呀!”
  这爷俩千恩万谢点头应允。武云飞不敢回剑山了,因为他知道非漏馅儿不可,便留下帮着师父看守于家渡。童林在这休息了两天,这才起身赶奔剑州。
  童林一到公馆,把门的一看,好像被蝎子蜇了似的。
  “哎哟,童侠客回来了!童侠客回来了!”
  这消息不胜而走,公馆就开了锅了。穿云白玉虎刘俊、左臂花刀洪玉尔、夏九龄、司马良、牛儿小子、甘虎、孔秀、吴霸人等全从屋里出来了,一看真是昆仑侠,小兄弟们“呼啦”跑过去把海川团团围住,都掉了眼泪了:
  “师父,师父,您上哪去了?都要把人急死了!”
  说话间天灵侠王凤、石昆老侠客、明灯老侠客都从屋里出来了:
  “海川哪!你回来了?”
  童林赶紧过去见礼:“各位老人家,我回来了。”
  “你上哪去了?”
  “咱们有话到屋里说吧!”
  童林这一回来,也惊动了年羹尧。年大人带领亲兵卫队来到门边,正好跟海川打了个照面。童林整理衣襟进前施礼:
  “大人一向可好?童林有礼了。”
  “海川哪!你都要把我急死了。快到屋里。”
  童林到屋里落坐,众人在左右相陪。院里头都是人了,纷纷打听童林这两天上哪去了?为什么连点儿消息都没有?童海川坐下之后稳了稳心神,就把所遭所遇这些经过讲述了一遍。大家听完之后无不欣喜。年大人听完了长出了一口气:
  “海川哪!这叫吉人自有天相。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哇!”
  病太岁张方把夹扁头一晃:“各位!我就知道我师叔不会出事。看把你们急得那模样!怎么样?我猜对了吧?我师叔那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在什么困境当中也能遇上高人帮忙。他这命啊,跟我是一样的。”
  一句话把大家全逗乐了。年羹尧传下话,府里府外热烈祝贺,给童林接风。在酒席宴前,童林就把武云飞、于子玉这师徒的事情回禀给年羹尧,请求年大人赦免他们的罪。年钦差一乐道:
  “海川哪!你若不是被人家搭救,焉有现在?就冲这一点,过去的事完了,容我奏明当今天子,一笔勾销。如果这师徒愿意从中帮忙,我还要委以重任。”
  “谢大人!”
  童林都替这师徒高兴,马上写了封信,命人按地点送给于廷和武云飞,让他们爷俩放心。同时,海川把剑山的布置、剑山里的秘密又详细地讲述了一遍。众人闻听,沉默不语。看来这座剑山铜帮铁底,易守而难攻,要想把它拿下来,又谈何容易。年羹尧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公文递给童林:
  “海川!你看看这个。这是兵部来的行文,今早晨用六百里加急送到公馆的。”
  童林急忙把公文取出来从头到尾一看,面现忧容。闹了半天,兵部指令年羹尧加紧剿平匪患,话里话外有责备的意思,并敦促年羹尧赶紧进兵,破剑山,捉富昌。童林看完了,把公文还给年羹尧,低头不语。年大人就问:
  “海川哪!依你之见这剑山怎样的打法呢?”
  童林想了一下,抱腕当胸:“大人!依我看,这座剑山实在是难打。人少了不济于事,我看大人还是调兵吧!以多取胜,难道还打不下一个弹丸之地吗?”
  “嗯,对!你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现在兵不满千,战将就有你们这些人,看来力量显得有些单薄。这样吧!我现在就发一份公文,命专人送到甘肃总督衙门,让岳总督岳钟祺速派大兵,协助我剿平匪患。”
  年羹尧把公文写完了,又为难开了,派谁去送这份公文,又犯开了心思。要叫一般的人送,他有点不放心,要把这份公文丢了,要再把兵符给丢了,那可就惹了大祸了,皇上一怒,我这颗脑袋就保不住了。那么派谁去呢?思前想后,还是童林有把握,但是,童林受伤刚好,又从虎口刚回来,怎么忍心叫他受这辛苦呢?
  年大人正为难呢,童林一开门进了书房:
  “大人,公文写好了吗?”
  “海川,坐下。我刚写好。”
  “那您马上派人就送去吧!”
  “海川哪!我正为这事发愁呢。说实话,此事至关重要,交给旁人我不放心,有心叫你辛苦一趟,又不忍心。这该如何是好呢?”
  童林一乐:“大人说的哪里话来!如果叫我去,我就去一趟,这有何妨啊!我现在就走。”
  “别别别,你先睡一晚上,明天起身也不为迟。”
  年大人心中非常高兴,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把公文、兵符全交给童林。童林回到屋里头,跟小弟兄们又闲谈了一会儿,这才倒身休息。第二天,童林跟众人告辞,大伙一愣,怎么刚回来又走哇?张方有点不高兴:
  “师叔!我说咱们这个年大人是糊涂了吧?使唤人哪有这么使唤的?待我去找他辩理。”
  “慢着!”
  童林把张方拉住,把年大人的想法跟他一说,张方也就没词了。大伙儿明明心疼童林,但是又没有办法。天灵侠王凤过来了:
  “海川哪!你一个人未免孤单,我看这样吧!我跟大人告个假,陪你一块儿去,是不是你也有个帮手哇?”
  童林一笑:“老哥哥!您的心我领了,不过您不能跟我去。”
  “为什么?嫌我的本事不强?”
  “不是。因为公馆也正在用人,我走之后把这一摊全交给您了,您还要负责保护大人的安全,保护公馆的安全。我此番一走,千山万水,一时半时回不来,谁能料到家里不出事呢?咱别来个棋胜不顾家呀!我跑外,您打内,老哥哥您还得替我偏劳哇!”
  天灵侠一听童林说的在理,也只好点头。童林逐个的嘱托完了,这才起身赶奔甘肃。一路上童林格外加小心,同时还得加快速度,他两个眼睛像流星一样,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恐怕有歹人暗算自己。其实呢,他这担心是多余的,这一路之上,一帆风顺,没发生任何意外。
  这一天,童林就到了天水府总督衙门。他先找个地方坐下,跟守门人通报名姓,把名片往里一递,时间不大,守门的人出来了,满面赔笑:
  “您就是童大人?”
  “正是。”
  “我家大帅有请!”
  童林掸掸身上的尘土,迈步走进大厅。甘肃的总督、一品大员岳钟祺正在房门等候,童林抢步上前跪倒在地:
  “岳大帅在上,小人童林给大帅叩头。”
  “童侠客请起,请起。这是哪阵香风把你给吹来了?欢迎,欢迎。”
  岳钟祺知道,童林是雍亲王跟前的红人,是年大人的左膀右臂,不敢小瞧哇!故此亲自迎接,把童林让进花厅,分宾主落坐,让仆人献茶。岳钟祺一笑:
  “童侠客!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哇?”
  童林一抱拳:“不敢当!我今天来是给您送一封公文。”
  “哦?送公文还用你亲自来吗?”
  “回大帅!事关重大,是年大人的一封亲笔公文,请大帅过目。”
  “嚄?年大人的公文,待我观看。”
  童林把公文递过去,岳钟祺恭恭敬敬展开一看,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嚄,原来是调兵。”
  “是。”
  “但不知年钦差要用多少军队呢?”
  童林说:“这个,大人没有交待过。不过,依我看是越多越好,请岳大帅量力而行。”
  “嗯,这样吧!能抽调的军队也只有两万五千。既然急需的话,我就发三万大军,你看如何?”
  童林一想,三万人马也就足足够用了,急忙站起来躬身施礼道:
  “多谢大帅从中帮忙!”
  “哎呀!童侠客说的哪里话来?都是为朝廷效力,何分彼此呀!尤其年大人,那是我的老上司,我是他的学生,有用我之处我必然得帮忙了。哈哈哈,来呀!备酒。”
  当夜晚间,岳钟祺陪着童林吃饭,详细地打听了剑山的情况,童林也就详详细细地讲说了一遍。
  这个岳钟祺是汉人,据说他是精忠大帅岳飞的后裔。此人要文有文,论武有武,深受康熙皇帝的赏识。原来他在当副将的时候,就在年羹尧的部下效力,跟着年大人转战南北。由于他屡立战功,逐步提拔,现在一跃而升为甘肃的总督,威震塞外。但是岳钟祺念念不忘年大人对自己的栽培之恩,所以在任何场合,他也是自称学生。
  闲言少叙,到了第二天,童林告辞。岳钟祺一看,说道:
  “你忙的什么?调动军队最快也得十天半月的。你等我把军队调齐了,再走也不晚呐!”
  童林一笑:“多谢大帅的盛情,我得赶紧回去,因为年大人正在挂念此事,我不回去他老人家不放心哪!”
  岳钟祺见童林去意已决,也不便挽留,命人从账房支来二百两银子给童林做路费。童林一看,不收怕岳大帅下不来台,只好谢过把银子揣好。
  童林离开总督衙门,取路往回走,长出了一口气,总算卸掉了千斤重担,回去跟大人一说,年大人不定多高兴呢!
  这一天,他往前走着,天已经黑了,便找了一个店房住下。这个店房叫马家店,是回民开的。童林还最爱跟回民打交道,因为人家做的饭菜得味,海川又爱吃牛羊肉。他当天晚间,饱饱地吃了碗清炖牛肉,喝了两碗下水汤,又喝了二两酒。一路之上童林觉得特别乏累,早早地熄灯就寝,这一觉就睡到第二天天光大亮。童海川起来伸了伸懒腰,把衣服穿好下了地,梳洗已毕,准备起身,把伙计叫进来结账。伙计把账单往上一献,一共花了五两六钱银子。海川一看不多,说:
  “我给你六两银子。”
  “谢谢您了。”
  海川往兜里一摸,傻了,不但那二百两银子不翼而飞,就是随身带的零用钱也没了。原来童林有个大钱包,这钱包也不见了,嗯?童林一想,怪呀!钱包昨晚还在我身上,怎么失盗了?再看看别的东西丢没丢。仔细一检查,他的脸当时变色了,原来,最心爱的宝剑“秋风落叶扫”也不见了。海川心中暗想,这是谁干的?他既然拿了我的钱包,摘了我的宝剑,为什么没要我这条命呢?莫非什么人拿我开玩笑不成?心说,不管你是谁,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忽然想起来,伙计在一边还等着结账呢。童林一想,一文钱憋倒英雄汉呐!我这六两银子上哪拿去?他一着急,从身上划拉划拉,只有雍亲王赏给他的一颗翡翠扳指,虽然不名贵,但是也能换俩钱,现在正好用上。童林红着脸,把扳指拿出来了:
  “伙计!我身上带的钱花没了,这有一只扳指,你拿到街上把他变卖了,卖多少钱都行,只要够付账的就可以。”
  伙计闻听把脸往下一沉,心说阴天下雨你不知道,你有没有钱还不知道吗?但是他没吱声,拿着这只扳指来到柜台,正好马掌柜在这拢账,伙计把经过讲述一遍,然后把扳指往上一递,马掌柜的挺内行,拿过来一看:
  “好东西呀!他要多少钱?”
  “他说够店饭账就行。”
  “店饭账多少钱?”
  “嗯,五两六钱银子,他说给六两银子。”
  “傻东西,你懂个屁,这是一件宝物,少说也值一百两银子。”
  “是吗?那你说得给他多少?”
  “这样吧!你给他拿五十两银子,看他干不干,不干咱再加码,最多出到一百两为止。”
  “好唻!”
  当时掌柜的回到里屋,把积存的五十两银子交给伙计。伙计托着银子来找童林:
  “客爷!方才我跟掌柜的说了,掌柜的深感同情,看了你的扳指,虽然不怎么值钱,谁让您困到这里呢,所以掌柜的挺大方,一张嘴给您五十两银子。您看看是吃亏呀,还是……。”
  童林心里明白,何止值五十两?算了吧。他点点头:
  “多谢你们掌柜的大方。你替我问他好啊,这些钱就不少了。”
  伙计一听心中高兴。哎哟!掌柜的发了财了,也不能白了我呀,最少也能赏我十两八两的。
  就这样,童林拿出六两银子交给伙计,其他的银子往怀中一揣。按下马掌柜和那伙计高兴暂且不提,单表童林童海川走到街上心中不悦。心说我得找找我的宝剑啊!这要丢了,我回去怎样见人?也对不起我师爷八卦太极庶士张洪钧哪!哎呀,我怎么睡得这么死呢?
  童林低着头想着心事,刚走到镇子头,就听到叫卖的声音。海川抬头一看,围着十几个人,当中是一个老太太。这老太太手里拿着一口宝剑,比比划划正在叫卖。海川心里一动,嗯?是不是我的宝剑?站到人丛外头往里一看,可不是吗?正是“秋风落叶扫”。海川细瞅这个老太太,衣衫褴褛,其貌不扬,是个贫寒的人,看年纪能有八十来岁了。海川把火往下压了一压,分开人群来在里面,把身子蹲下说道:
  “老妈妈!这柄剑要卖吗?”
  “啊,要卖呀!”
  “要多少钱?”
  “咳,我也是个外行啊!是人家托我给卖的,说值五两银子。”
  “哦?老妈妈,这剑我买了。”
  “啊,那你可得给现钱。”
  “那是自然。”
  童林伸手从腰中拿出一块银子,掂了掂,没有十两也差不多少,往老太太面前一放:
  “您看看,这块银子都给您了!”
  “是吗?我可谢谢好心人了,谢谢,谢谢。”
  童林把剑拿过来,一摁崩簧,宝剑出匣,定睛一看,并无损伤,也确实是自己的秋风落叶扫,这才把它缠在腰中。但是童林可没走开,乐呵呵问老太太:
  “老妈妈!我跟您打听点儿事行吗?”
  “好心人,有话你就说吧!凡是我知道的。”
  “方才您说这柄剑不是您的,是人托您来卖剑的对不对?”
  “是这么回事。”
  “请问,托您的这个人是干什么的?他住在什么地方?长得什么模样?”
  “这我可说不好。反正这人的岁数也不小了,黄胡子,这个头没你高,说话好像南边人的口音,不像我们本地人,别的我就说不清了。他说让我卖了这柄剑,给我二两银子的好处,银子已经给了。”
  “这个人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他在哪呢。”
  童林越问越糊涂,也只好作罢不往下问了,站起来走出人群,心说我非访访这个人不可。个儿不高,黄胡子,年纪不小了,此人为谁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童林离开这个小镇子走出约五里地,道边是一片树林。童林抬头一看,在道旁有一棵树,在那树枝上挂着一件东西,来回摆动,好像刚挂到上边的。童海川紧走两步举目一看,正是自己丢的那个钱包。嗬!心说,有意思呀!不用问,盗剑、偷钱包都是一个人干的,这是成心拿我开心哪!童林毫没犹豫飞身上树把钱包拿下来,解开一过数,二百两银子丝毫未动,那些散碎的银子也是分文不少,就知道偷钱这主不是为钱,定是拿自己开心。海川又把钱包包好,往腰里头一缠,刚站起来就觉得有人拍了他一下。海川猛回身定睛瞧看,在他身后站着一位干巴巴的小老头。此人最高也不过五尺,小窄肩膀,细脖子,挺大个脑壳,宽宽的前额布满了皱纹,黄焦焦的两道斗鸡眉,高高的鼻梁两边镶嵌着两颗鹞鹰眼,大鹰钩鼻子,酒糟鼻子头,菱角嘴,厚嘴唇,满嘴的大黄板牙,一对大扇风耳朵,脑筋一根一根的,瞅得清清楚楚,颏下一部山羊胡须往前撅撅着,穿着一身土黄布的裤褂,腰里系着根布带,打着半截鱼鳞裹腿,蹬着一双千层底的洒鞋。往身后观瞧,背着一对龙头双棒,这对双棒的分量能超过一百斤,用金水走了多少遍,光亮夺目,一看就知是一对宝贝家伙。童林看罢多时,冲老头一抱拳:
  “老爷子,您有事吗?”
  “呵呵呵,没事我跟着你干什么呢?实话跟你说,这钱包是我拿的,宝剑也是我偷的,但是我不喜欢这些东西,我要是喜欢的话,你也找不回去。我原意找个老太太街头卖剑,给你敲敲警钟,提个醒儿;又在树枝上挂上钱包,把你引到这来。你懂吗?”
  童林一笑:“老爷子!咱二人萍水相逢并未见过面,您那个岁数,我这个年纪,这么开玩笑恐怕不合适吧!”
  “哈哈哈,童林哪!你算说对了。这么开玩笑是有点不合适,咱们应该动点真格的,我打算跟你借一样东西。”
  “哦?但不知是什么东西?”
  “脑袋!童林,你可知道我为你换了三双鞋,踏破名山大川。到北京往返了数次,后来我又到剑州,仍然扑空了。经打问才知道你到甘肃搬兵去了,因此老朽跟踪而来。昨夜晚间你正在熟睡之时,我盗取了这两件东西。按理说我就应当手起棒落结果你这条小命;可又一想你那么死了是个便宜呀!你一点都不遭罪就上了西天佛国,我应当让你死个明白,故此才没下毒手。如今把你引到树林之中,我让你死个清清楚楚。”
  童林冷笑一声:“老朋友!咱们两个人过这么大的注?要童林的命,现成的。可我斗胆地问一句,请您把名姓赏下来,让我彻底的明白明白。”
  “好哇!你就站稳当,听我报名。我有个不雅的外号叫‘泥小鬼’,姓陆,我叫陆恒!”
  这一句话不要紧,把童海川吓着噔噔噔倒退了六七步,瞠目结舌、呆若木鸡。怎么回事?普天下要提起泥小鬼陆恒来,没有一个不害怕的。海川心中暗想,我怎么这么倒霉,在半路之上遇上了这个要命鬼。看来我命难逃了!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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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13 08:35:42 | 只看该作者
第一七五回 空空僧慧眼识徒 师兄弟反目为仇
 话说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奉年大人之命到甘肃搬兵。在回来的路上,遇上了泥小鬼陆恒,童林一看是他,就大吃了一惊。为什么呢?因为陆恒这个人不但名气大,而且武艺超群,绿林人提到他的名字无不胆战心惊。此人心黑手狠,翻脸不认人,性骄气傲,目空一切,凡是有名望的人他都嫉妒,总要想尽一切办法把对方置于死地。几十年来,死在他手下的名人不知多少,童林虽没见过他,却早有耳闻,一看陆恒这个架势,就知他没安好心,恐怕自己凶多吉少。真叫童林猜对了,陆恒这次来就打算要童林的性命。他跟童林有什么仇恨呢?为什么要童林这条命呢?小孩儿没娘说起来话长,什么事情都得有个原因。这得从头说起。
  在直隶大名府东关外,有一座三义庄,三义庄的东头有一家饭馆,名叫群英饭店。开饭馆掌柜的姓袁,叫袁大化,这袁大化就是本书第一的高人,人送绰号叫金腮罗汉。袁大化就是童林的亲太师爷,当然,这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袁大化自从接收家里这片产业以后,开了群英饭店,一方面依赖它生活;另一方面要靠着饭馆交朋友。因为袁大化这个人侠肝义胆,扶困济危,人缘最好,心地也善良,凡是上他这饭馆吃饭的,给钱就收,不给钱就拉倒,穷苦人路过到这里,进馆白吃,临走的时候,袁大化还要赠给川资路费。就这样袁大化在这一方颇有名气,提起他来,没有不挑大拇指称赞的。袁大化自幼酷爱武艺,一见练武的他就迈不动步,从七八岁上他就跟人家练,到了二十四岁这一年,手底下颇有功夫,十八般兵刃样样精通,要论拳脚,也能拿的出手。但是袁大化并不满足,他知道武术这东西最难练,长到老学到老,凭自己这点能耐,也无非就是强筋壮骨锻炼身体而已,真要用到实际上,那可差得太多了。故此袁大化才不满足,每一天坚持练功,风雨不误。在三义庄年轻人不少,爱练武的也大有人在,每一天日头压山之后,饭馆也落了幌,大伙也吃完晚饭了,三五成群,都来找袁大化,在街口把场子打开,众人是踢腿打拳,请袁大化担任教练。在年轻人当中,有两位,一个叫张明志,另一个叫赵明真,他们二位也是本庄的人,年纪跟袁大化相同,是从小的弟兄,耳鬓厮磨,一块儿长大的,对于练武也不次于袁大化。这三个人志同道合,形影不离,每一天摽着膀子在一块儿练。日久天长,他们三位就冲北磕头成了把兄弟,袁大化居长,张明志次之,赵明真是老三。后来这哥俩一看袁大化的买卖老赔钱,因为他开门开得晚,关门又关得早,哪天都有不少人吃饭不给钱,而且袁大化挥金似土,惜老怜贫,对待过往的行人,看人家困难的,就发给人家路费,因此这个饭馆光赔不挣。张、赵二人于心不忍,就拿出一部分钱来,补贴袁大化,这哥俩也不回家,搬到饭馆和袁大化同吃同住。买卖就算他们哥仨的了。
  单说这一天,正当午时,正是饭口的时候,吃饭的人比较多,袁大化、张明志、赵明真忙里忙外招待客人。这时从门外走进两个出家的僧人,这两位出家人年纪都不小了,每位都有点白胡子茬,有七十岁挂零,身上穿着僧衣,挎着兜子,看这意思是走远路来的。两个和尚一进门往东看看,往西看看,这个意思是在找座。袁大化笑脸相迎。
  “二位师傅,要吃饭吗?”
  “阿弥陀佛,贫僧正是要用饭。可有素斋素饭?”
  “有有有,因为我们三义庄是交通要道,过往的行人特别多,僧人也不少,因此本号专门给出家人准备了素席,二位老人家请随我来。”袁大化把二位让进了雅座,随便给做了八个菜,两个和尚对面坐下,一边吃一边叫好。
  “嗯,做得不错,分量给得还足,味道也鲜美。”
  袁大化一笑:“二位师傅!既然你们觉得不错,那往后经常来吧!您想吃什么,只管点出来,我派师傅给您做也就是了。”
  “好好好。”
  这两位高僧把饭吃完了,冲着袁大化一笑:
  “小施主,您贵姓?”
  “啊,免贵姓袁,双名大化。”
  “袁掌柜!跟你商量点事。”
  “二位有话请说吧!”
  “我们两个人是到四外来化缘的,这两天比较清苦,没有化到饭钱。所以今天这饭钱我们没有,你先记上账,等过几天我们有了一定奉还。”
  “可以,可以!您有就给,没有就算了。”
  “哎,哪能吃饭不给钱呢?那我们就非常感谢了。”
  “好啦!”袁大化给记上账,这两个和尚高高兴兴走了。到了第二天,正当午时,这两个和尚又来了,照样坐到里间,要了八个菜,一边吃一边叫好,吃完了告诉袁大化,今天我们照样没钱,先给记账。袁大化笑着点点头:“可以!”又把账给记上了。
  简短捷说,这两个和尚天天这时候来,天天八个菜,吃完了不给钱,叫袁大化给记账,就这样过去了半个月。张明志和赵明真心里不痛快,跟袁大化商议:
  “大哥!你也太老实了。这不是叫人家抓土鳖吗?这俩和尚据我们观察,比滑的还滑,他是看你好欺负,吃惯了。哪有记半个月账不给钱的!再说,他们在哪个庙出家,咱也不清楚,将来他们吃完之后不给钱,你上哪讨这笔账去?大哥,从明天开始管他要钱,不给钱就把衣服留下来,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走了。”
  袁大化一笑:“贤弟!算了吧。出家人够清苦的,慢说人家还说给咱钱,即使真不给,能值几个哪!咱每一天的花销这么大,从哪方面也不差这几个钱。他愿意给咱就收着,不给就算了,何必斤斤计较呢?”
  张、赵二人一听心中不悦,但是又拧不过袁大化。这俩和尚还真不来了。张明志、赵明真心中暗笑,怎么样?上当了吧!但是袁大化并不后悔,也没提这事,把这账就给抹了。
  简短捷说,又过了半个月,这一天张明志、赵明真有事进城了,饭馆里就剩下袁大化。幌也摘了,屋里收拾干净,袁大化来到镇子头,这时候年轻的人们也三五成群地到了。
  “袁大哥!咱们还得接茬练哪。”
  “好好好,接茬练。”
  “袁大哥!你得给我们练练,我们大伙得开开眼。然后我们再挨个练,再求您给指教。您看怎么样?”
  “行。”年轻人在周围看着,袁大化短衣襟,小打扮,收拾干净利落,站在人群正中,走行门,迈过步,练了一趟五花拳。正在他练得得意的时候,从大道上来了俩人,正是吃饭不给钱的那两位高僧。这俩和尚一看前面围着一伙人,还不住地叫好喝彩,就把他们二位给吸引住了。两个和尚站到人群后头,探身躯往里观看,一看,他们俩乐了,认得,这不是开饭馆的袁掌柜吗?噢,在这练功呢!俩和尚就在旁边看热闹。一直看袁大化练完了,俩和尚也鼓掌喝彩。袁大化一看,这不是那两位高僧吗?他们二位什么时候来的呢?赶快过去施礼:
  “二位师傅!多日不见你们,到哪去了?”
  “阿弥陀佛!袁掌柜,很对不起你,我们因为特殊的事情,到外地去了一趟,因为走得慌忙,也没来得及跟你打个招呼,欠你的饭钱也没结清,今天我们二位回来,就是来还你的饭钱来的。”
  “瞧,二位师傅说的哪里话来?这么点小事何足挂齿呀!我看算了吧!你二位就不用给啦。”
  “不不不,吃饭就得给钱,我们哥俩这么大年纪,能欠债不还吗?岂不落得天下人耻笑!袁掌柜,您先把账给我们结清了,我们还有事等着走。”
  袁大化一看,好吧!让年轻人先自己练,他把两个和尚让到家里,可翻开账本一看,这笔账早勾了。袁大化一乐:
  “二位高僧!我压根儿就没想跟你们要钱,您看,我把账都勾了,也无法算了,我看您就甭给钱了,咱们就交个朋友吧!”
  两个高僧相视一笑:“哈哈哈!袁掌柜,你可够大方的。我们二人走遍三山五岳,遇上的人可不在少数,像你这么慷慨的真不多见哪!”
  袁大化一乐没说什么。其中有一个和尚问袁大化:
  “袁掌柜的!方才我们看你练武,你这功夫挺不错嘛!”
  “哎哟,二位高僧,您可别说了,我那叫什么功夫?无非是瞎练,从小也没经过师父,也没有高人指教,我就是爱练罢了,请二位高僧千万别笑话。”
  “哈哈哈,罢了,罢了!我们哥俩打算教给你几招,可愿意吗?”
  “哎哟!二位高僧,你们哥俩也会练武?”
  “我们哥俩对武术这一道也颇喜欢,过去也练过几天。”
  “二位如肯赐教,我是求之不得。请上受弟子一拜。”
  袁大化趴地下就磕头。俩和尚也没客气,等袁大化把头磕完了,俩和尚用手相搀。
  “大化呀!你这有闲房吗?”
  “有的是闲房,整个后院都闲着呢。”
  “好!既然如此,你就把房子收拾收拾,给我们哥俩准备两套行李,从明天开始,我们就教你练功。你看怎样?”
  “太好了!多谢师父。”
  简短捷说,这两位高僧从这天开始,就住在三义庄袁大化的家里,第二天就开始传授袁大化能耐。
  袁大化一看这两位和尚,大吃一惊,他真没想到这两位和尚会有这么高的本领。看平时,他们俩人动作迟缓,老态龙钟,可是一练武术,就像少女顽童一样,身法之灵活,腿脚之利便,使自己望尘莫及。光阴似箭,一眨眼一个月过去了,袁大化的功夫是突飞猛进。
  一个月后,张明志、赵明真从外地回来了,到家一看,先是一愣,心说这是怎么回事呢?这俩和尚怎么住到我们这里呢?他们俩偷着问袁大化: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袁大化一笑,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张明志一愣:
  “大哥!您太忠厚了,小心上当。是不是这俩和尚看你是大头,以教咱们武术为名,来白吃咱们来了?”
  “不不不!二位贤弟,你们猜错了。过几天你们就明白了,这两位高僧武功可高了,凭人家的能耐,能白吃咱吗?咱就花万两白银也请不来呀!”
  “是吗?你说的有点过分。”
  “一点都不过分。不信你们偷着看看。”
  张明志、赵明真没公开露面,要暗地里观察观察,袁大化也没勉强,就这样还跟着两位师父练武。张、赵二人偷着一看,也吃了一惊,心说我大哥说的一点都不假呀!这俩和尚的本领可真够高的,机会难得,我们也得拜和尚为师。
  张明志、赵明真从角门出来,跪在俩和尚的脚下:
  “二位师父,我们有眼不识真人哪!当初胡思乱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全怪我们年轻无知。今日一看才明白,二位师父,请你们大开善门,把我们哥俩也收下吧!我们哥仨愿意跟您老人家学习武艺。”
  俩和尚把面目往下一沉,好半天没说话。什么原因呢?因为这俩高僧早就看出来了,张明志心怀奸诈,赵明真也决非善良之辈,他们俩的人品照袁大化比差得多了,怎么能把武艺传给这种人呢?但是这两个人跪倒脚前,苦苦地哀求,又不好驳他俩的面子。袁大化生来忠厚,一看两个兄弟已经认错了,便在旁边帮着说好话:
  “二位师父,大开善门,您就收下吧!我这俩兄弟可好了,天资聪明,学什么东西比我快得多。”
  “阿弥陀佛!”俩和尚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大化呀!我看这样吧,既然你这俩兄弟一片至诚,老僧就收他们为记名的徒弟吧!”
  张明志、赵明真不解其意,把脸仰起来问:
  “二位师父,什么叫记名的徒弟?跟我大哥有什么区别呢?”
  俩和尚笑着点点头:“你们二位听清楚!记名的徒弟不算正式的徒弟,我们愿意教就教,不愿意教不准你们有怨言,对内我们可以称师徒,对外我们不承认有你们这两个徒弟。听清楚没?”
  张、赵二人心中不悦,心说一样人怎么两样对待呢?袁大化就算正式的徒弟,我们俩就算记名的徒弟?有心不同意,又怕和尚不教武艺,最后勉勉强强地同意了。从此之后,袁大化、张明志、赵明真三个人跟两位高僧学艺。他们俩人也真学,也真用心,虽然说比袁大化晚学了一个多月,但是很快就追上了袁大化。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两个和尚在三义庄一住就是十年的光景。袁大化哥仨的能耐是平步凌云,跟十年前是大不相同了。这三个人学的是高来高去,陆地飞行,软硬功夫,什么都学会了,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马上步下,长拳短打样样皆能。尤其是袁大化,比张、赵二人还多了一种气功,袁大化学会了金刚混元气的本领。张明志和赵明真心里不痛快,心说师父太偏心了,怎么混元气的功夫不教给我们呢?他们心里不满意,可又不敢说,只好暗气。单说这一天,两个高僧把仨徒弟唤到面前,忽然提出要走。上哪去?要回昆仑山空空寺。因为俩和尚接到信,说庙里发生点事,需要他们回去解决,非走不可。袁大化恋恋不舍:
  “二位恩师!十载栽培之恩,我是铭刻肺腑。请问师父,你们这一走,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和尚说:“大化呀!我们回昆仑山把事情料理完了,也可能回来,也可能不回来。因为人不是神,不管身体有多好,终究是个死。我们俩年岁太大了,有今天没明天,如果老天保佑,我们师徒或许有见面的机会。你要想我们了,也可以到昆仑山空空寺找我们去。”
  俩和尚说完扬长而去。袁大化觉得心里难过,偷着掉好几回眼泪。但是张、赵二人全然不同,他们俩是幸灾乐祸,可对功夫却不疏忽,要求袁大化:
  “哥哥,咱们老师偏心眼,把金刚混元气的本领传给你了,可没教给我们。咱们是磕头的把兄弟,又是亲师兄弟,你能不能代替老师传授我们这种功夫呢?”
  袁大化一听深感为难。为什么呢?因为老师有话,这种功夫不准外传,包括张明志、赵明真,理由是张、赵二人不是正式的弟子,假如袁大化要背着老师把这种功夫传出去,就要断此师徒之情。但是这话没法说,要当这两兄弟一说,恐怕他们两个恨师父,所以袁大化就说了套瞎话。
  “二位贤弟!不是哥哥不教你们,现在你们的功夫还没到那种程度,等到了那种程度之后,我自然会把混元气传授给你们。”
  这哥俩一听,更不满意了,心说大哥你可不对呀!你这个人太自私了,你说这些话都是借口,我们俩的功夫并不次于你,你还叫我们等什么呢?看来是成心不教哇!从这开始,哥仨的感情越来越疏远了。尽管袁大化想尽办法和他们靠近,可是张、赵二人对他总是越来越冷淡。袁大化一想,这可不行,我得请示请示老师,最好让老师恩准,我能把混元气传授给我两兄弟,这样下去,慢慢不是成了仇人了吗?打定主意之后,他跟两个人说:
  “二位贤弟!我要出趟门,这个饭馆和这片家业,委托二位贤弟照看。”
  “大哥,您上哪去?”
  “我到昆仑山空空寺看望两位师父去,另外我打算再跟师父学点功夫,回来好传授给二位贤弟。”
  “好唻!那我们就多谢了。希望哥哥速去速回。”
  第二天,袁大化带好了川资路费起了身。路上无话。这一天到了昆仑山空空寺,两位高僧一看徒弟来了,真是喜出望外,就把袁大化留到庙上。当天晚上吃完了饭,袁大化就把来意和老师说了。两位高僧闻听一晃头:
  “大化呀!这件事情我们不能答应。这金刚混元气决不能传授张明志、赵明真。为什么?因为这两个人人品不正,他们俩学的能耐越大,危害也越大,不信你就往后看。我们这种真功哪能传给不良之辈呢?孩子!你就不用想这件事了。金刚混元气我们才传授你一半,另一半还要教给你。你少说也得在庙上呆三年,把这套气功学完整了,再下山不迟。”
  袁大化一听,好吧!就这样给张明志、赵明真写了封信,说我在庙上有点事,一半时不能回去,希望二位兄弟不要着急。别的事没谈。信发走了,袁大化就安心住在空空寺,每天跟两位老师学习气功。光阴似箭,三年过去了,袁大化把金刚混元气由头至尾全学到身上。
  这一天,两位高僧把袁大化叫到面前说:“徒儿!你知道我们俩是谁吗?”
  袁大化噗通跪下了:“恩师!弟子从来也没敢问过,怕二位老师生气,但是我渴望知道二位老师是谁。”
  “哈哈哈!大化,咱们这庙为什么叫空空寺呢?就根据我们师兄弟起的名字,为师我叫虚空,你这位师父叫了空,故此这座庙才取名叫空空寺。”
  袁大化不听则可,闻听此言是手舞足蹈。原来这两位高僧是武林的领袖,僧门之中的鼻祖,要讲究武艺,他们俩人就顶了头了,不管是五大派八十一门什么样的好汉,会什么样的绝艺,都是在这贩卖出去的。自己有这样的两位高师,能不高兴吗?
  虚空说:“大化呀!我们老哥俩商议过,发现你非常慈善,红尘无缘,我们打算让你落发为僧,继承我们这一派的功夫,不知你可愿意吗?”
  袁大化二目流泪:“师父!弟子早有此心。师父请想,我二十四岁的时候就打光身,为什么不娶妻生子?早就愿把头发剔掉,当个三宝的门人,恐怕二位师父不收我,因此我没敢提,既然师父有意,弟子希望现在我就落发为僧。”
  “好吧!那我们就满足你的要求。”
  择良辰挑吉日,大雄宝殿灯火辉煌,香烟缭绕。袁大化沐浴更衣,非常虔诚地跪在佛主的莲台前,由虚空长老掌刀把袁大化的头剔了,由了空长老执香给袁大化受了戒。老哥俩一商议,给徒儿起了个法名叫金腮罗汉。为什么叫金腮罗汉呢?就因为袁大化两个脸蛋子是黄色的。从此之后,袁大化不仅要学习武艺,而且还要学习经文,要成个名副其实的佛门弟子。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袁大化在空空寺一晃就住了七年。虚空长老和了空和尚都圆寂归天了。这俩和尚一死,把空空寺就交给了袁大化。大化在庙上又料理了几载,就想起了家乡的事,心想,我和张明志、赵明真一晃十一年没见面了,这两个人干什么呢?连封信也没来,我得回家去看看,把家产变卖变卖,然后回空空寺好生修炼。他把弟子们都找来,做了交待,带好了应用物什,下了昆仑山,赶奔直隶大名府三义庄。
  回到家乡一看,都变了样了:原来开的那个饭馆已经变成了鞋铺,张明志、赵明真也都不在了。袁大化疑惑不解,找到原来的好朋友打听实情。这些人一看袁大化变成和尚了,有的叹息,有的称赞,团团围住,诉说前情。有知情人向袁大化介绍:
  “你走了之后,曾给张明志、赵明真来过一封信吧?你在信上说,一半时不回来,让他们俩料理家务事。”
  “对呀!我是这么写的。”
  “这二位接着信后,对你相当不满,意思是说,你一个人去学能耐,把他们抛下不管了。他们一怒之下把饭馆卖了,把房子也卖了,可能是变了不少的钱。听说是另投名师练能耐去了,一晃十年来,音信全无,不知漂流到何处。”
  噢,原来如此!袁大化听完,心里挺难过,知道两个兄弟误会了,以后见着还要好好解释解释。袁大化一看饭馆没了,房子也没了,也就没有什么牵挂了,在家乡住了半个月,然后起身奔回空空寺安心修炼。就这样过去了三十年。
  袁大化的名望越来越大,身价越来越高,武林当中没有不知道金腮罗汉的,特别是他的金刚混元气威震武林,堪称一绝。在此期间,袁大化收了四个徒弟:大弟子是雷州海南人氏,姓董名乾字化一,江湖人称镇古侠;二徒弟是直隶姜家屯的,姓姜名达字本初,人送绰号碧目金睛佛;三徒弟叫八卦太极庶士张洪钧;四徒弟名叫珍珠佛董瑞。这四位在前文书咱们说过,乃是声震武林的四大名剑,威震武林,名扬天下。张洪钧张老剑客也收了四个徒弟:大弟子叫庄道勤,人送绰号太虚上人;二徒弟何道源;三徒弟尚道明;四徒弟李道通。这四位人称天下的四小名剑。何道源、尚道明又收了个徒弟就是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童海川。金腮罗汉袁大化如今是有了身份的人了,弟子徒孙星罗棋布,门户兴旺,越来发展的人越多。但是,从他这支上来讲,最出名的后起之秀就得数童林。所以袁大化、董乾、何道源、尚道明全有意让童林继承本门的门长,不然的话,为什么叫童林别开天地另创一家把式呢?
  且说袁大化在数年前忽然打听到张明志、赵明真的下落,闹了半天,两个人流落到四川蓬莱岛双羊观。等把消息打听确切了,袁大化决定去看望弟兄。他们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感情相当深厚。尤其袁大化也是个重感情的人,当年因为练金刚混元气弟兄不和,直到今天这个误会也没解释开,袁大化决心见着他们哥俩把误会解释明白,言归于好。他把庙上的事安排好了,二次下昆仑山赶奔蓬莱岛,跟附近的人一打听,果然有一座双羊观。他雇了一只船过了岷江来到蓬莱岛,取路来到双羊观庙前,一看这座观古香古色,周围种的都是翠柏苍松。袁大化过去叫门,开门的是个小老道,他上一眼下一眼仔细打量着袁大化:
  “我说这位大和尚,您找谁呀?”
  “阿弥陀佛,你们观主在吗?”
  “在,你有什么事情?”
  “烦劳仙童给我通禀一声,你就说昆仑山空空寺的长老金腮罗汉袁大化前来拜望,只要一提我名宇,你们观主就清楚了。”
  “稍候片刻。”
  小老道回去直奔鹤轩,见着两位观主。这观主是谁呀?正是张明志、赵明真。在这几十年当中他们两个人看破红尘,出家当了老道,也访过无数的名师,学会了超人的本领。他们俩正在闲谈,小老道进来一说,不提袁大化的名字还则罢了,这一提,恨打心头起,这哥俩就站起来了。心说袁大化你还有脸见我们哪!我们倒要看看你如何解释。张、赵二人气呼呼来到双羊观外,一看面前站着位高大的和尚,仔细辨辨模样,确实是袁大化。张明志哼了一声:
  “你不是金腮罗汉袁长老吗?”
  袁大化一听张明志语中带刺,心中好生不悦,但是来的目的是要言归于好,也就不能挑这些细节了,双掌合什说:
  “阿弥陀佛,二位贤弟一向可好?你们把愚兄都要想死了。我找了很多人,四处打听你们的下落,这才知道你们到了这里。如今真把你们哥俩找着,哥哥我太高兴了。”
  “是吗?你说话嘴对得起心吗?你还想我们哥俩?不要在我们面前装正经了。你乃是个伪君子,我们正要找你算账呢!想当初,那两个和尚不收我们为正式的徒弟,为什么呢?我们又没得罪他,肯定是你从中使坏,挑拨离问。再说说练功的事,为什么你能学到金刚混元气,我们就学不到呢?细想起来,毛病仍然出在你身上,你不定背着我们哥俩在和尚的面前说了我们多少坏话,所以这和尚才不教。第三件事,你让我们哥俩在家等着,你上空空寺去看和尚,你到那去了就不回来了,闹了半天你到那学能耐去了,怕我们哥俩害事,把我们远远地抛到一边。袁大化!看来你的心是多么阴险,多么自私!这笔账我们是非算不可!”
  要知金腮罗汉如何回答,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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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13 08:36:03 | 只看该作者
第一七六回 急中智摆脱仇人 金光寺又遇冤家

  话说张明志、赵明真在袁大化面前说了一大通绝情的话,金腮罗汉真好像被冷水泼头,来时心里的那股子热乎劲儿一下子化为乌有了。但他修养有素,并没发脾气,仍然耐心地向张、赵二人解释,可这两个人说什么也听不进去。金腮罗汉万般无奈,口打唉声:
  “二位贤弟!只许你们不仁,不许我不义。事情我都解释清楚了,信不信在你们。愚兄告辞了!”
  袁大化一跺脚离开双羊观回到昆仑山。老头子心里头非常难过,直到如今这个疙瘩也没解开。
  且说张明志和赵明真,不见袁大化这气儿还差点儿,一见袁大化真是气炸肝肺。他们俩商议,这口气咱们得出,但是老弟老兄的抓不破脸呀!再说,他是出家的僧人,我们是玄门的老道,这要发生冲突岂不被天下人耻笑!怎么办呢?他们俩就把希望寄托到后人身上。他们知道袁大化收了四个徒弟:董乾,姜达,董瑞,张洪钧,不如我们也收个徒弟,把全身的武艺传授给他,让他替我们哥俩出气,专打袁大化的徒弟。就这样张、赵二人遍走江湖,最后在四川乐山县发现了个人材,这个人就是泥小鬼陆恒。这个陆恒号称是“乐山一怪”,蹿高纵矮无一不能,天资聪明,其性好斗,这正好符合张、赵二人的要求。他们先用武艺把陆恒给制服,而后带回双羊观收为弟子。打那以后,他们把庙门一关,全神贯注传授陆恒能耐,一教就是二十年。这二十年可把陆恒教成了,论功夫他不次于张明志、赵明真,两臂一晃有千斤之力。张、赵二人非常高兴,又传授他一对独龙双棒,“翻天三百六十路”,是神鬼莫测,盖世无双。把能耐教成了,张、赵二人嘱咐陆恒:
  “孩子!你知道我们哥俩为什么在你身上花这么大的本钱?有道是人为一口气,佛为一炷香啊!想当初是这么这么回事。”
  他们俩把当初的事情一说,把金腮罗汉袁大化说得是一无是处。陆恒气得哇哇怪叫:
  “师父!你们的意思是不是叫我打死袁大化,给您二老出气?”
  “不,孩子你猜错了。如果要找袁大化就用不着你了。袁大化有四个徒弟,号称江湖四大名剑,那才是你的目标呢,你要用手中的独龙双棒给我狠狠地打,最好是一个也别剩,全给我打死。不光是四大名剑,还包括袁大化的徒孙,见一个给我揍一个,谁有名先打谁。孩子,只要你能做到这一点,我们哥俩这几十年的工夫就算没白费呀!”
  泥小鬼陆恒一阵冷笑:
  “恩师放心,弟子记住了,这件事就交给我了,我一定按老师的话去做,不给你们二老出了气,我陆恒誓不为人!”
  不过,陆恒这个小了诡计多端,别看他在两个师父面前打了包票,他心中可没有多大的底,他打算试验试验自己的功夫究竟有多高,然后再找董乾这些人拼命。他背着一对独龙双棒离开双羊观,利用几年的时间,走遍了名山古刹,遍访五大派八十一门的高人。这小子一出世大闹嵩山少林寺,棒打少林名僧法都罗汉;接下来又大闹四川八宝灵霄观,把峨眉派的门长打得脑浆进裂;然后又大闹山西万里白树林,棒扫三教堂。通过这几次得手,他的胆子是越来越大,觉得自己的能耐了不起啦,他就到江西龙虎山找四小名剑去会气。可巧,何道源、尚道明、庄道勤、李道通哥四个都在龙虎山,让他给堵上了。当场通报姓名,一动手,这四小名剑大吃了一惊!一看这个陆恒这对双棒神出鬼没,非是一人能敌得住的,因此这四个老剑客同心合力一齐上,这才跟陆恒打了个平手。临走的时候,泥小鬼一阵冷笑:
  “你们等着!迟早有一天我把你们一个一个地砸死!”
  他走了之后,何道源、尚道明就害怕了,马上写信通知童林,说如今江湖上出了个泥小鬼陆恒,跟咱们结下了血海的冤仇,他口口声声要把咱们这个门户的人全都斩尽诛绝。你名声在外最显眼哪,谨防陆恒对你下毒手。童林接信之后就牢记在心。
  单说陆恒,回到双羊观之后把经过对二位老道一讲,张、赵二人畅怀大笑。
  “罢了!总算我们哥俩没白费劲呀。你就照这样干,捅出娄子有我们哥俩给你担着!”
  这个陆恒好动不好静,在山上呆不住,没事他就闲游散逛,最近这几年童林的名声大噪,把陆恒的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他心说,从哪又蹦出个童林来?这小子年纪不大,名气可不小哇!后来他一打听这才清楚,原来童林是袁大化的亲门近支,是何道源、尚道明的徒弟。这把泥小鬼的鼻子都气歪了。心说,要知道是这么回事,我也能叫他活到今天!这么办吧,我先把童林给干掉,让我老师出口气。
  他背着独龙双棒到北京找童林,扑空了;往回走到剑州找童林,又扑空了;后经多方面的打听才知道童林上甘肃搬兵去了。陆恒一想,别的人不值我一打,就打死一千个一万个也难消我胸中之气,要打就打童林。你不是上甘肃了吗?我跟着,在半路上要了你小子的命。他跟踪而来,可巧在半路上遇见童林了。陆恒一想,我要叫你睡着觉死太便宜你了,你也不知道我是谁,不如找个地方,亮开场子把话说清楚,我叫你当个明白鬼。故此,他才偷童林的宝剑、盗童林的钱包,把海川引进树林,这就是以往的经过。
  闲言少叙,书归正传。单说童林,早就听说过陆恒这个人,也知道两家有仇口,今日这一见面肯定是凶多吉少哇!我师父、师叔、师伯四个人才跟他打平手,何况是我呀?海川想到这,稳了稳心神,满面赔笑,一抱拳: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老前辈!咱们两家可不远哪。我太师爷袁大化跟您受业的老师同堂学艺,乃是弟兄,从这论您是我师爷,请受我一拜。”
  “免了!童林呐,你不用在我面前套近乎。莫说你管我叫师爷,就是叫祖宗,你也活不了!”
  童林冷笑一声:“老前辈!我给您行礼,这是出于咱们门户之间的礼貌,可不是怕你,更不是套近乎。老前辈,我有一事不明,要当面领教,然后咱们再动手也不为迟晚。”
  “说吧!”
  “据我所知,我太师爷金腮罗汉袁大化没有对不起你师父之处。他们是从小的弟兄,在一起长大的,过了命的交情,就因为学艺发生点误会,可是把事解释开不就完了吗?何至于结这么大的仇口呢?老前辈,你一定是听信了谗言,故此才憋这么大的火气。你我都是出自一个门户,乃是一家人,如果我们之间动手,岂不被他人笑掉大牙呀?再说您是前辈,我是晚辈,我怎好以下犯上呢?我看这样吧,咱们定个地点,找个时间,把几位老前辈都请来,大家团团围坐把误会解释开了,然后言归于好,岂不三全其美呀……”
  童林还想往下说,陆恒把眼睛一瞪:“呸!童林,少他妈在我面前白话,谁听你这套烟炮鬼吹灯!什么叫误会?难道说我老师说话我能不听吗?难道说我老师能诬陷袁大化吗?你就甭替你爷们儿脸上贴金了。我告诉你,我已在我师父面前打了包票,不把你们门户的人斩尽杀绝我就不叫陆恒。头一个得先拿你开刀!”
  童林一看姓陆的太猖狂了,心里的火“腾”就上来了。那童林自出世以来还没遇上这么不讲理的人呢。如今他把怕字就扔到九霄云外,心说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不就是个死吗?童林想到这里,剑眉倒竖,虎目圆睁,一阵冷笑:
  “陆恒!既然你欺人太甚,童某我要领教一二!”
  “嘿嘿嘿嘿,小子,你也太有点狂了。你师父们都白给,何况是你呀?好吧,既然要伸手你就亮家伙吧!”
  再看童林把长大的衣服掖好,袖面高挽,“唰”把大辫盘到脖子上,伸手拽出子母鸡爪鸳鸯双钺,打垫步拧身往上纵,使了个“凤凰旋窝”,双钺的尖直刺陆恒的双眼。泥小鬼说了声来得好,唰一转身就纵到童林身后,晃左掌观右掌直扣童林的后心,呼的一声铁沙掌就到了。海川垫步拧身往前一纵把他这掌躲开,使了个“黄龙大转身”,钺随身转,一翦陆恒的腕子。陆恒腕子往下一翻,直击童林的小腹。童海川吐气吸胸用力往后一纵,躲开陆恒的一掌。再看陆恒往前一近身将双掌抡开啪啪啪就下了绝情。有道是,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哇。童林跟陆恒打了十六七个照面,一看就知道坏了,论功夫,自己照人家差得可太多了,这双钺在陆恒的面前根本就不好使唤,怎么耍也不灵。海川没办法,虚晃一招,收双钺,撩衣服拽出“秋风落叶扫”,唰唰唰使出桃花剑招数,五五二十五手,陆恒冷笑道:
  “童林,你还会什么能耐?今儿个你全抖搂抖搂,让老爷子我开开眼。哈哈哈,我看你今儿个往哪走!”
  眨眼间童林把宝剑的招术全使完了,仍然不能取胜。海川一堵气,把宝剑带起来,一晃双掌跟陆恒玩儿了命了。他亮出八卦柳叶绵丝掌。这可是童林看家的本领。童林之所以成名,就在于这对双掌,那是真有功夫,马前一锭金,马后一锭银,大口天罡气,外加鹰爪力;铁沙掌,金沙掌,绵沙掌,朱沙掌,是掌法的精华全都包括在里边呐!今天童林也玩儿了命了,把全身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掌上。可是,就见泥小鬼陆恒滴溜溜身形乱转,童林的双掌也不顶用,最后直累得通身是汗,一个没注意,被陆恒上面一晃,底下一脚正蹬到童林的腿根上。童海川站立不住,噔噔噔噔,噗咚!摔了个仰面朝天。这陆恒一晃脑袋来到童林面前把掌往上一举:
  “童海川!今儿个你闭眼吧!”
  说着便举掌要砸。童林一看我这条命是保不住了,可怎么办呢?灵机一动,他也想出办法来了。他喊了一声道:
  “慢!”
  把陆恒吓了一哆嗦,把掌收住问道:
  “童林,你想干什么?”
  “老前辈!我不服气。”
  “什么,这么说你还不服我吗?”
  “对!别看你把我踢倒了,怪我一时疏忽;我要注意了,你白给。你信不信?”
  一句话把陆恒气得直蹦,往后一撤身:
  “好唻!你起来,起来,从头开始咱俩再比。多咱服了,咱算拉倒。”
  童林心中暗笑,这就叫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对症下药哇!这激将法果然奏效了。童海川从地上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再看陆恒丁字步站好,拉着架式等着童林进攻。海川一想我进攻也是白给,伸手还得躺下,岂不是自找无趣?想到这,海川往陆恒身后一指:
  “老前辈,那是谁呀?”
  陆恒信以为真,甩脸往身后一看,没人,等转回头再找,童林是踪迹不见。童林还从来没使用过这招,这就叫实在没有法儿了。童林想,不管怎么说,我在陆恒面前也不算栽跟头,因为我们俩的身份相差悬殊,我就做点丢人现眼的事,也不算丢人。他借鉴张方惯用的办法,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逃之夭夭。
  嘿!可把陆恒气坏了。好你个童林呐!你的花活还不少呢,瞪着眼在我鼻子底下溜走了,这要是传扬出去,我的脸往哪搁?今儿个我这跟头栽了。小辈!上天我赶到灵霄殿,入地我赶到鬼门关,说什么我也得把你抓住!
  陆恒登高一望,正看见童林奔东北跑呢,恍惚惚刚有点儿小黑影。陆恒心想,凭我的脚力,一会儿我就能把你撵上。他从高处下来,嗖嗖嗖就追下去了。
  单说童林,一边跑着,一边脸上发烧哇。心说,我头一回干这丢人的事呀!我死倒不足惜,年大人、各位英雄还等我的回信哪!他跑着跑着,回头一看,哟!陆恒追上来了,论脚力没有人家快,这可怎么办?闪目往道边一看,离大道五里地有一座大庙,童林心想,不如我到庙中暂避一时。他一哈腰下了大道,奔庙就来了。等到了庙前天也就黑了,借着朦朦的月光仔细一打量,庙上挂一块横匾,上写“金光寺”三个大字,角门虚掩,山门关着。童林也顾不得叫门了,一推角门他就进了庙,反手把门扣好。他一进庙有声音,就惊动了本庙的和尚。
  有个老和尚正站到院中闲蹓跶,一看进来个人,一愣:
  “谁呀?”
  “我。”
  “什么人?黑天了进庙何故哇?”
  童林紧走几步,来到和尚面前,躬身施礼道:
  “长老赏个方便,我打算在庙中暂避一时。”
  “什么意思?”
  “因为我在半路上遇上仇人,他苦苦追赶于我,我打算在这藏躲一会儿。”
  “嚄,你遇上土匪了?”
  童林一想,没工夫跟他详细解释,顺嘴搭音,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你先到屋中略坐片刻。”
  “多谢长老慈悲!”
  童林说着撩开帘进屋了。这和尚就在院中等着,等了半天也没来人。和尚又来到庙外头往大道和野外看看,仍是杳无人迹。和尚回手把门关好进了屋,一看童林在这坐着,他把灯光投亮了一点儿,冲着童林一笑:
  “施主!你看花眼了吧?根本就没有人追你。方才我都仔细看过了,外面杳无人影。”
  童林一想,这是怎么回事呢?噢,明白了,大概陆恒把道走错了,他不定跑哪追我去了呢!这也是天意该着哇。他心里暗自庆幸,把汗擦擦,忙站起来:
  “多谢长老,弟子告辞了!”
  童林打算离开这里回公馆,可是刚站起来,被和尚给拦住了:
  “且慢!施主,既然没人追你又何必着急呢?不忙,喝口水,饿了在我这吃点素斋素饭,再走也不迟。”
  他这一番话把童林可给提醒了,他这才感觉到嗓子冒烟,肚腹咕碌碌直响。可不是吗,光跟陆恒折腾了,这一天水米没沾唇。海川一想也好,吃点东西给人家钱呗,然后再问明了路径辞行也不晚。他一抱拳:
  “那我就叨扰了。”
  “哈哈哈,不必客气。来人!”
  外边走进来两个小和尚,吩咐一声让小和尚准备饭菜。时间不长都给端来了,童林一看有白面馒头,一碗鸡蛋汤,还有一碟咸菜,虽然比较简单,但是饿了吃什么都香。他也没客气,拿起来就吃。吃饱了,小和尚进来把碗、筷拣走,又给泡了壶热茶。童林这才看清楚,本庙的老和尚是个大个儿,挺胖,光光的头顶受着戒,穿着灰布僧衣,大脸盘子,浓眉毛,大眼睛,看样子往少说也得有八十来岁了。这个老和尚五官还不全,没有右眼,就是一只左眼,但是长得十分善良。海川站起来,从怀中取出十两银子往桌上一放:
  “多谢长老,我喝足了,也吃饱了,弟子要告辞。这点银子不成敬意,全当饭费吧!”
  “哈哈哈,施主你太小瞧人了。难道说我留你吃顿饭是为了你的钱吗?你快把银子带起来,贫僧分文不留。”
  海川一看这和尚还挺大方,但是掏出来的银子怎么还能往回拿?所以童林是执意不肯。这和尚看看银子又看看童林,也没说要,也没说不要。
  “施主!我打听你点事可以不?”
  “嚄,长老有话请讲。”
  “我看施主非常眼熟,虽然咱俩并没见过,好像别人跟我提念过,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你是不是叫童林哪?字海川,人送绰号震八方紫面昆仑侠?”
  童林闻听大吃了一惊。在这个时候他最不乐意别人知道自己的名姓,因为知道了就有危险存在。海川一愣,心说我从来没到这来过,也从来没跟这和尚见过面,他怎么能知道我是谁呢?因此面露诧异。老和尚看出来了;
  “童侠客!我说对了吧?请你不要慌张,贫僧绝无恶意。你看你不注意,我可注意了。现在江湖上盛传,出了位了不起的英雄——震八方紫面昆仑侠,也有人曾对我说起你,长得紫微微的面庞,浓眉毛,大眼睛,衣着朴素,好像个庄稼人,善使一对兵刃叫子母鸡爪鸳鸯钺。方才老僧仔细打量,你样样都符合,因此我才猜到你就是童侠客,对不对?”
  童林一看,既然让人家猜着了,就不便隐瞒了,点了点头:
  “不才正是童某。”
  “哈哈哈,难得呀!像童侠客这么高身份的人能到本寺吃顿饭,真使老僧脸上贴金哪!童侠客请坐,吃杯茶再走也不晚。”
  童林一看,人家和尚一片诚心,却之不恭,因此就勉强坐下了,一边吃茶一边闲谈。童林就问:
  “长老贵号怎样称呼?”
  “贫僧了然是也!”
  “啊?您……”
  童林一听这名怎这么熟呢?仔细一想,忽然想起来了,这个人可了不起,这乃是世外的高僧啊!听我师父讲过,在江湖上有“三了高僧”,头一个就是“一目了然僧”,第二个就是“了因长老”,第三个叫“了尘大师”,因为他们的名都有“了”字,所以号称“三了”。今天我遇上了然和尚真是难得的机会,童林忙站起来拱手道:
  “闹了半天是老前辈!童林有眼无珠,多有冒犯,弟子给老前辈叩头了。”
  “弥陀佛,不敢当,不敢当!童侠客,贫僧空有其名无有其实,怎敢受童侠客一拜呀?请坐,请坐!坐下好讲话。”
  童林坐下。了然增就问:“童侠客!但不知你是从何处来,何人追赶于你?”
  童林闻听,口打唉声,就把到甘肃搬兵,回来遇上泥小鬼陆恒,两个人伸手不是陆恒的对手无奈逃走,路过本庙,在此躲避的经过讲了一遍。了然僧闻听点点头:
  “童侠客,我真替你高兴啊!你如果不是到本庙来躲避,恐怕你早死多时。那陆恒确实不好惹呀!”
  童林不住地点头。两个人正谈话呢,外面有人敲门。童林一听吓了一跳,站起来把双钺就拽出来,做好了准备,他认为准是陆恒来了。
  了然和尚领着俩徒弟,提着灯来到外面问道:
  “谁呀?”
  “我们是来借宿的。”
  了然和尚一听来的是俩人,判断着不是陆恒,让小和尚把角门开开,一看果然是两个人。就见上首这位虎背熊腰,红脸膛,两道立剑眉,扎巾剑袖,腰中挎着口红毛宝刀;下首这个人,面如三秋古月,三绺花白胡须,留着剪子股的小辫,挎着口宝剑,五官端正,不像歹人。了然和尚看罢,并不认识,双掌合什打问道:
  “阿弥陀佛,请问二位施主有事吗?”
  那位红脸的一笑:“方才我们说了,我们是过路的,想借宝刹休息休息,喝口水,临走时多给香资。”
  “嚄,原来如此,二位里边请。”
  “叨扰,叨扰。”
  这两个人跟了然僧进了院子,边走边谈。童林在屋中一听,这声音非常熟悉,推开门一看,不由得心中高兴,急忙把双钺带起来,疾步来到二人面前:
  “二位哥哥,你们这是从哪来?”
  两个人抬头一看是童林,吃惊道:“哎哟,贤弟,我们正找你呢!”
  三个人六只手握在一块儿,高兴得不得了。这二位是谁呢?那个红脸的就是大判飞行快苗泽苗润雨;那个白脸的,人送绰号云中侠,名叫高亮,都是童林的好朋友。
  飞行侠苗泽和云中侠高亮都是扬州人,跟童林交情莫逆。九月九“亮镖会”散了之后,这两个侠客回转扬州,过了一段时间思念童林,哥俩一商议,到北京去看望海川,结果补空了,经打听才知道,童林已随年大人查办四川,奔剑州来了。哥俩一想,反正在家呆着也没事,又从北京起身到剑州,结果到这又扑空了,童林奉年大人之命到甘肃搬兵去了。这哥俩一想,此事关系重大呀,海川一个人去凶多吉少,万一要遇上剑山的人怎么办呢?俩人一核计,请示年大人,要在半路上迎接童林。年大人一听太好了,两位侠客这才动身来接童林。路过金光寺天晚了,两个人又饿又累,打算进庙喝口水,讨口饭吃然后再走,真是不巧不成书,在这遇上童林了。三位侠客见面格外高兴。了然一看都是自家人也就放心了,赶紧命小和尚准备饭菜。两个侠客一边吃一边谈,把经过讲述一遍,海川再三称谢。饭刚吃完,外边又有人砸门。咚咚咚,咚咚咚!
  “开门,开门哪!”
  屋里的都认为是陆恒,心说今晚上真热闹,怎么都跑这聚会来了?了然僧让小和尚出去看看,时间不长小和尚跑进来了:
  “回师父的话,我二师叔来了。”
  “哦,他怎么来了?快点开门迎接。”
  俩小和尚在前,了然在后,到外边开门一看,一点不假,来的正是了因长老。这个了因就是石头僧的受业恩师,他出家在剑山蓬莱岛鱼骨寺,今天晚上来是有急事。哥俩一见面,了然就问:
  “二弟,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了因长叹一声:
  “唉,别提了!师兄,我给你报丧来了。”
  了然僧一听打个冷颤:“二弟何出此言,谁死了?”
  “我徒弟,你徒侄慈云死了。”
  了然闻听,魂飞天外:“二弟,这是真的?”
  “师兄!这死人的事情我还能信口胡说吗?”
  “他是怎么死的?”
  “叫人杀的。”
  “谁杀的?”
  “就是那小辈童林童海川。”
  了然惊呆不语,心说,有这种事?石头僧那么大的能耐,怎么能死在童林的手里?
  “二弟,你是听说呀还是眼见?”
  “哎呀师兄,我全了解清楚了,你听我道来!”
  前文书咱说了,石头僧慈云在一线天独木桥的桥头遇上了武云飞和童林,当场动手,童林抛钺亮剑,呕血斩慈云,他死了之后,武云飞将他的尸体扔进山涧。开始的时候,了因并不知徒弟死了,在寺内还等着他回来,等了几天还不见人影,不免心中起疑,派小和尚到朋友家前去打听,结果小和尚回来说,慈云早回来了。了因闻听大吃一惊,撒下人马四处寻找,怎么找也没找着。他就知道情况不妙了,亲自寻找,就找到了一线天独木桥,发现桥头附近有斑斑的血迹,虽然经过一番收拾,还有痕迹呀。这时小和尚过来禀报,在山涧里发现了慈云的大杵,了因长老急忙到山洞下一看,大杵是徒弟的,更觉得不妙了,最后终于把石头僧的尸体发现了,了因长老痛哭流涕。他也纳闷,我徒弟这么高的身份,怎么死在这里了?能把他置于死地的人,那本领得多高呀?我一定把凶手查找出来给我徒弟报仇。正在这时候,剑山发现丢了人了,武云飞不见了,把前后发生的事往起一凑,就判断出童林是进了剑山了,夜探斋园,碰了机关消息,叫武云飞给救走了,不然的话,武云飞怎么不敢照面了?了因长老亲自赶奔于家渡去找武云飞。武云飞没敢露面,他师父醉仙翁于廷跟了因见的面。了因说,今天我来没别的意思,我就是为了解一下我徒弟是怎么死的,跟我说了,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决不怎样于家渡。于廷一看隐瞒不住,干脆就实说了。了因长老这才知道徒儿死到童林之手。这可把他气坏了,他起誓发愿,非要把童林撕碎了,碾烂了,开膛摘心给徒弟报仇。但是他也知道,碰见童林不是那么容易的。了因长老打算找个帮手,这才到金光寺聘请他师兄。他把经过说完了,了然和尚也傻眼了,心说,这事情怎么办吧?童林就在我屋里呢,他俩要一见面非说翻了不可。可想不叫见面也不可能啊!后来又一想,不管这件事谁对谁不对,还是三头对面把话说清楚了。了然和尚把手一摆,让了因进屋。
  了因长老进屋一看坐着仨人:“师兄!这三位是……?”
  “师弟!你先坐下,容我给你介绍。这位是大判飞行侠苗泽。”
  “嚄,久闻大名。”
  “这位是云中侠高亮。”
  了因点点头。
  “这位就是你要找的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海川。”
  “弥陀佛!”
  了因一听火往上撞,“噌”就蹦起来了,二眉倒竖,眼珠子发红:
  “师兄啊!他怎么到咱庙上来了?”
  “师弟!你沉住气听我说。童林是赶巧了来到我的庙上,我并不知道你们两家所发生的事情。这不,童林在这里吗,他也跑不了,咱们就把话说开了,究竟是怨谁,不怨谁?”回过头又对童林说:“童侠客!这是我亲师弟了因长老,他有个徒弟叫慈云,据说是死在你的剑下,果有此事吗?”
  童林一听,脑袋嗡了一声,心说真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啊!我正躲避泥小鬼陆恒走到这,没想到又遇上仇人了。那了因和尚为了给徒弟报仇,岂能将我放过呀?海川一想,干脆把话说清楚,他冲着了因一拱手:
  “老前辈!我希望跟您见着把话说开了。你徒弟是死在我手,怎么死的这里面有个原因。”
  童林就把夜探斋园被武云飞搭救,路过一线天被慈云给堵住,说什么也不让过去,后来没办法动手,呕血斩慈云等经过讲了。童林最后说:
  “老前辈!我跟你徒弟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我张口老前辈,闭口老前辈,一再地说好话,可是你徒弟说什么也不答应,非要把我置于死地,我是无奈才被迫还手的。您看看这事儿应该怎么办?”
  “呸!童林,你还要狡辩吗?明明你是杀人凶手,你倒找出一番借口来。不管怎么说我徒弟是被你杀了,有道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小辈你接掌!”
  了因说着奔童林就是一掌。海川往旁一闪,了因一掌走空,紧跟着接二连三就是六掌,都被童林闪过。这就气坏了飞行快苗泽、云中快高亮,两位侠客霍然站起,用手点指:
  “呔!了因和尚你好无理呀!我们弟兄并非惧怕于你,把话跟你讲清楚,希望你能自尊自贵。没想到你仗势欺人,接二连三下毒手。你欺负我兄弟没朋友哇!要想打童林可以,你得问问我们哥俩答应不答应!”
  说话间苗老侠拽出红毛刀,云中侠拽出长剑。了因长老气炸了肺,一看屋中狭窄施展不开,他推开门跳到天井当院,把长大的僧衣甩掉,亮开门户,点手唤三侠:
  “来来来,有种的咱们来院中比试!我能把你们赢了,就给我徒弟报仇雪恨;要赢不了,我这条老命就不要了!”
  依着童林就不动手,但是苗泽和高亮可就不干了。两位侠客各抡刀剑,跳到天井当院,不容分说就动了手口,可是有一样,这了因长老的功夫太厉害了,尽管双侠齐心努力也不是了因的对手,被人家的双掌圈在当中,就要有性命之忧。童林一看再不伸手不行了,这才高声喝道:
  “二位仁见一旁闪开,小弟来对付他!”
  要知童林如何大战了因长老,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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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13 08:37:00 | 只看该作者
第一七七回 苗吉庆棒打了因 三侠客身陷贼庙
话说童林来在了因面前,抱腕当胸:“老前辈,且息雷霆之怒,体发虎狼之威。童林有下情回禀。”
  了因哇哇暴叫:“童林哪!你我乃冤家对头,还有什么可说的,你拿命来!”一口气向童林发出六掌,快似流星,急如闪电。
  再看童林,就好像一条鳗鱼似的,穿梭在掌法之间,躲过了因的进攻。了因和尚一见掌走空,就像疯了似的,又扑奔童林。昆仑侠万般无奈,只好晃双钺自卫。两个人就战在了一处。
  他们这一打不要紧,可难坏了了然和尚。了然心中暗想,我向着谁呀?按理说,我应当向着我师弟了因,可是,我师弟没理呀!因此,了然和尚双掌合十,把眼一闭不住地念佛:
  “阿弥陀佛!罪过呀罪过!”
  原来了然、了因、了尘这三位是一师之徒,在一个庙上出家,这个庙就叫三了寺。因为他们三个人号称盖世三活佛,名声大震,远近皆闻。英王富昌也就得着消息了,他想要扯旗造反,没有帮手怎么能行呢?经人介绍,来到三了寺,聘请三位高僧出头帮忙,亲口加封三位是护国的法师。但是遭到了了然、了尘和尚的拒绝,就是这个了因有点动心了。后来英王光把了因请到剑山。石头僧是了因的徒弟,自然跟他师父一块去的。他们俩人到了剑山之后,英王富昌绪拨出巨款修建鱼骨寺让他师徒安身。可了因跟英王提个要求,你别正式加封我官职,我是一出家人,也不愿意受那种约束,咱们做个朋友,我可以给你帮忙,一般的事情不要惊动我,有不可解的事情时,给我送个信,我们师徒可以帮忙。自从了因走了以后,了然、了尘心中十分难过,三爷了尘口打唉声:
  “看来二师兄修炼不成心,为名利所动,早晚必为所害。我也不在三了寺了,我要出去蹓跶蹓跶。”
  就这样,了尘长老一怒下了大西洋,到现在也没回来。这三了寺里就剩下了然和尚自己了。了然一看,我们三了走了两了,我还叫什么三了?他就把庙名改了,叫金光寺。
  要说这弟兄三人,数大爷了然最忠厚,为人心地良善,冲他招待童林,就可以看出来。这么好的一个人他怎么能帮助了因呢?闲言少叙,单说童林大战了因长老四十个回合没分输赢。了因的能耐无比了得,童林想赢人家势比登天。在旁边就急坏了大判飞行侠苗泽苗润而、云中快高亮这两个人,一看童林不能取胜,商量了一下,各拉兵刃加入了战斗。苗泽高声断喝:
  “童贤弟!了因和尚甚是猖狂,我们哥俩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嗖嗖嗖就是几下,云中侠晃手中长剑也毫不留情。这三侠把了因围在当中。了因一看,一阵狞笑:
  “嘿嘿嘿,童林哪!你们还有多少人?都上来。贫僧要怕你们就不算英雄好汉。接掌!”
  了因真厉害,赤手空拳,一个人对三侠,毫无惧色,打斗到一百多个回合没分上下。正在这时候,在这禅堂的房坡上出现一个人,这个人蹲在房坡上,抱着俩磕膝盖,笑呵呵地看热闹,一边看着一边晃脑袋。
  “好!打得真好!我这个人就爱凑趣,算我一个,咱们四个人斗秃驴!”
  这个人说话声发尖,发出金属般的声音,尤其是黑天,传出去多远。三侠不知来人是哪头的,因此各拉兵刃跳出圈外,奓着臂膀定睛瞧看。
  什么人?了因长老晃双掌退出六七步,把双掌一分也定睛瞧看。一看这人长得其貌不扬,五尺身高,干巴巴挺瘦的一个小老头。小老头满脑袋都是黄头发,头发都打着卷,一条小辫在脖子上盘着,奔颅头,凹沟脸,翘下巴,有几棵黄焦焦的胡须,小绿豆眼,鹰钩鼻子薄嘴片,满满的芝麻粒牙,两个大扇风耳朵,身上穿一身青缎子棉裤棉袄,扎着腿带,蹬着洒鞋,腰里勒一根布带,身背后背着一对八楞镏金拦龙锤。别看人长得不怎么样,这对棒可够特殊的。童林看着十分眼熟,突然想起来了。
  “哎哟!我们可盼来了帮手,原来是他。”
  童林认识这个人吗?认识。三年前他们就见过面。来者是谁呀?正是本套书中著名的高人,人送绰号叫黄眉童子,姓苗,叫苗吉庆。三年前童林跟随震东侠侯廷、二侠侯杰赶奔杭州前去摆擂,会斗北侠秋田秋佩雨。童林在杭州擂上大显身手,双钺分双剑,掌打铁臂罗汉法禅,艺压群雄,一举成名,东西南北四大侠给童林贺号戴花。在戴花的那一天,花丢了,就是叫这苗吉庆给偷去的。童林为了寻找这首正借英,有一段书叫月下会西风,跟西风长老发生了误会。苗吉庆二次出头,童林艺服西风长老,把借英花给了童林,打那以后言归于好,童林对苗吉庆的印象特别深。但是苗吉庆那阵还没满徒,正在学艺的紧要关头,他凑个热闹之后就走了。没想到今天在此见面。
  苗吉庆究竟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呢?这里有点原因。要提起苗吉庆的老师真了不得,既有西风长老秋蝉,又有乾坤八大侠的第二位云龙九现周寻周老剑客。在江湖一提云龙九现周寻无不胆寒,哪个不得挑大拇指?这周寻为人特别正,专管人间不平之事,这老头肝火特别大。他跟金腮罗汉袁大化交情莫逆,老哥俩经常在一起闲谈。袁大化的出身经历,周寻了如指掌,他也知道袁大化有俩仇人是张明志、赵明真。周寻知道张、赵两人不是东西,很替袁大化不平,要找机会教训教训他们俩,给好朋友出气,结果被袁大化都给劝住了。后来周寻听说张、赵二人不怀好意,要把袁大化的弟子徒孙全都打死,他们俩还不出头,教了一个乐山一怪叫泥小鬼陆恒,叫这陆恒在江湖上跋扈。后来周寻一气之下也收了一个好徒弟,就是这黄眉童子苗吉庆,干什么呢?叫苗吉庆专门对付这个泥小鬼。苗吉庆在周寻家里学艺多年,学会了各种软硬功夫。周老剑客又亲自传授他这对八楞镏金拦龙锤,翻天三百六十路,神鬼莫测,所向无敌。你别看苗吉庆长得不怎么样,现在功夫可太高了。周寻把平生所学十之八九都传到徒弟身上了。最近周寻打听到泥小鬼陆恒已经下了双羊观,指名点姓要对付童林,故此才把徒弟苗吉庆打发下山。临行之时,周老剑客拍着苗吉庆的肩膀,说:
  “孩儿啊!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为师传授你多年的功夫,就是为了今天。如今泥小鬼陆恒已经下山了,为师才打发你去专门对付这家伙,暗地之中保护童林,你可乐意不?”
  苗吉庆一笑:“师父啊!您就放心吧!这话您不仅说过一次,我耳朵都磨出茧子了。我现在就走,去对付泥小鬼,保护童海川,如果童林有个三长两短,您拿我算账!”
  就这样苗吉庆背着拦龙锤下山了。到了剑州,他一打听,童林没在,一个人赶奔甘肃搬兵,走了很多天了。苗吉庆一琢磨,这可是个危险的差事,心说童林哪,你真是艺高人胆大,这离着剑山这么近,你怎么独来独往?一旦遇上仇人焉有你的命在!又一想,我在老师面前打了包票,负责保护童林的安全,倘若童林出了事情,我怎样去见我师父?干脆我找童林去得了,暗地之中加以保护。就这样,苗吉庆从剑州起身赶奔甘肃。无巧不成书,走到天黑又渴又饿,想找个地方借个宿,就来到金光寺,侧耳一听,这院里嘡嘡直响,打得正热闹,苗吉庆不知是怎么回事,他飞身上房。等他一看,乐了。这不是童林吗?他也认识苗泽、高亮。这三侠怎么凑到一块儿了?怎么对付一个秃驴呢?看这样子,三个人也未必是人家的对手。苗吉庆才大喊一声飘落在尘埃。
  且说童林,把双钺装进鹿皮套,来到苗吉庆面前,躬身施礼:
  “师爷!一向可好?晚辈给您磕头了。”
  童林说罢倒身便拜。苗吉庆用双手相搀:“海川哪,起来,起来!哈哈哈,你还认识我?”
  “哪能不认识呢!”
  “好啊!海川,我总算把你找着了。”
  “老人家!你找我有事?”
  “嗯,别的事倒没有,我就想给你当几天贴身保镖。”
  童林一听乐了:“老前辈,真会开玩笑,我算个什么身份,还得用个保镖的。”
  “哎!你可别这么说。你是别开天地另创一家把式的祖爷,怎么能没有保镖的呢?海川哪,有话咱一会儿再说,把这秃驴交给我。”
  童林知道苗吉庆厉害:“老前辈,我们之间乃是误会,望老前辈手下留情。”
  “哎!海川!你这人忠厚得有点过分。我都看得清清楚楚,这老秃驴比秃尾巴狗还横,蛮不讲理,非要把你置于死地,对这种人你还给他留什么客气!你闪退一旁。”
  苗吉庆说完来到了因面前,点手高声喝喊:“秃驴,过来!”
  出家人最不爱听这句话,什么叫秃驴?把人骂苦了。了因和尚并不认识苗吉庆,直气得浑身的肌肉都跳起多高,高声喊喝:
  “呔!来者小老儿你是何人?”
  “哈哈哈,我乃无名小辈,有个绰号叫专打秃驴。”
  这把了因气得两眼冒火,七窍生烟。他抡掌直奔苗吉庆,两个人就战在一处。结果一伸上手,了因是大吃一惊。他发现对面这老者身法利便,快如闪电,连人家的边都沾不上。他心中正在吃惊,就觉得后背重重地挨了一掌。“啪!”了因和尚一头栽倒在地,哇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让苗吉庆使了个海底掏花绝命掌正打到后背上。他刚爬起来,苗吉庆一个箭步蹿上来,把掌往空中一立:
  “老和尚!你服气不?我说专打秃驴你还不信。怎么样?这回你服了吧!拿命来!”
  他这掌还没落下呢,就被童林给接住了!
  “老前辈,且慢!”
  “海川!你这是干什么?”
  “老前辈!了因长老的徒弟石头僧慈云死在我的剑下,如今再把他打死,显得就有点过分了。望求师叔手下超生,把他饶了吧!您看怎么样?”
  “也罢!海川哪,听你的!”苗吉庆把掌收回,冲着了因的屁股踢了一脚,“滚!下回你要学好还则罢了;不学好,再遇上我,打你个二罪归一!”
  且说了因昏昏沉沉把这些话都听进去了,暗自咬牙,心说,童林你别收买人心,打一巴掌给我一个甜枣吃,我不是小孩子,他勉强从地上爬将起来。这时候他师兄了然走过来,二目垂泪:
  “贤弟!你觉得伤怎么样?”
  “嘿嘿嘿!师兄啊,你真是我的好师兄,我在这动手你连忙都不帮,站到旁边看我的哈哈笑,我算认识你了。我是死是活跟你毫无关系。告辞了!”了因一溜歪斜离开金光寺,走去不提。
  了然和尚二目垂泪口打唉声,看来这路是自己走的,也不能够勉强。他把眼泪擦净,把苗吉庆、童林、高亮、苗泽让进禅堂,重新待茶。三侠谢过苗老剑客相助之恩,问苗吉庆从哪儿来。苗吉庆就把经过讲说了一遍,最后说:
  “海川哪!我这次下山是奉师之命,来给你当义务保镖的,你只管放心,有我保护你万无一失。”
  童林原来认为他开玩笑,这回才知道都是真的,心中对云龙九现无限地感激。苗吉庆又说:
  “海川!我这次来还有点事,我来对付泥小鬼陆恒,不把泥小鬼打死决不回去。你遇上那小子没?我真替你担心。”
  童林苦笑了一下:“嗐,我遇上陆恒了。”
  “啊,你们俩伸手没有?”
  “伸手了。”
  “是吗?你能是他的对手?”
  童林摇摇脑袋:“自然是不行。我就是六个捆到一块也不是陆恒的对手,后来我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这才跑出来。不然我怎么到了金光寺呢!我就是被他追到这儿来的,好险哪,好险!”
  “海川哪!往后你别怕他了,由我来对付他。我要用我的双锤会会他的双棒,看看我黄眉童子厉害,还是他泥小鬼厉害。”
  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这天晚上几个人就都住在金光寺,到次日天光见亮,吃罢了早饭,童林起身告辞,他恨不得马上飞回公馆,见着年大人禀报经过,以免惦记。苗泽、高亮自然相陪。童林邀请苗吉庆同行,黄眉童子一摆手:
  “海川哪!多谢你的美意。我这个人性情古怪,不愿受拘束。你想钦差公馆乃是有尺寸的地方,规矩太多,我受不了,反不如我在外边蹓蹓跶跶,逍遥自在。我就不去了。不过你放心,你一旦有危难之处,你甭找我,到时候我就找你了。告辞了。”
  说话间苗吉庆头也没回地离开了金光寺,三晃两晃不见了。三位一笑,看来苗老剑容真是个怪人,回身谢过了然长老,三侠也随之起身。
  他们没走大道,专走小路,为的是能抄近路走得快点,结果出事了。这一天路过一片树林,叫李家林,他们穿林而过正走着,听见有一个男子的哭声,童林一愣,停身站住,顺声音一看,一个男子正在上吊。这个人岁数并不大,泪流满面,嘴里唠唠叨叨,不知讲些什么。童林一看不好,马上来到近前,高声喊喝:
  “慢!你这个人怎么寻短见呢?”
  上吊的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来了三个人,说话的这人是紫微微的脸膛,穿衣打扮十分土气,好像种地的农民;后面跟着个紫大胖子,还有一个白脸的老者。那个人擦擦眼泪:
  “我说三位!你们只管走你们的道,我是非死不可。”
  童林一听,说:“朋友,好死不如赖活着,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能不能把你的委屈跟我们仨讲讲?万一我们能帮得了忙,你就不至于死了。”
  “好吧!既然三位要问,听我道来。这个地方叫李家林,你往那看看,离这不远有一李家店,我就是那里人。我今年二十六了,是个念书人,好不容易才娶了个媳妇,叫武凌娘,人长得漂亮,也聪明贤慧。我们刚结婚三天,这是回门哪!走到这李家林,我媳妇说她要方便方便,叫我在这等着,她就进对面那草丛中去了。我左等不回,右等不见,结果到草丛中一找,我媳妇没了。我把腿都跑细了,怎么也没找着。我说三位,挺大个活人愣丢了,叫我回去如何交待?老武家要跟我要人,我以何言回答?万般无奈,我才上吊寻死。”
  “噢,是怪事啊!你媳妇丢了多长时间了?”
  “三天了。我都跑了八趟了,连个影子都没有。”
  “报官没有?”
  “这离官府太远,我没报官。再说衙门口冲南开,要打官司拿钱来,我是个穷人,没那么多银子。”
  “嗯。”童林一想这事还真得管。再着急口公馆也不能见死不救,便问:
  “你叫什么名?”
  “我叫蔡福。”
  “嚄,蔡福。我打听打听,你们这附近有什么山寨没有?有没有贼匪出没?”
  “没听说过。”
  童林一听这事还难了。要找这武凌娘,真好像大海摸针一样。
  “蔡福!你好好想想,你净到过什么地方?你媳妇净到过什么地方?”
  “哎哟!我真想起来了,就是在我成亲的头一天,我媳妇到青云寺烧过一次香,别的地方没去。”
  “青云寺离这多远?”
  “离这不远,能有八里地。”
  童林跟苗泽、高亮商议,是否到庙上去一趟,要能打听到更好,打听不出来再另想办法。那两位侠客点头同意。童林让蔡福头前引路,赶奔青云寺。一路走着,童林问:
  “青云寺有多少和尚?”
  “不清楚。反正庙挺大,能有好几十个吧!”
  “青云寺当家的叫什么名?”
  “叫青云长老,还有个叫红莲长老,他们负责庙上的事。”
  说话间到了。童林闪目观瞧,这座大庙前后有八层大殿,三层山门,门前有石头碑,气势雄伟。童林来到角门,告诉蔡福:
  “你先别露面,在门外等候,我们三个先进去,要找不到你媳妇再作打算。”
  “多谢三位好心人。”
  蔡福躲到一棵树后,童林上前啪啪啪叩打门环。砸了半天,出来一个小和尚,把门开开看看童林他们三个:
  “三位施主,你们是烧香啊,是还愿哪?”
  童林一愣,心说,我还得说个谎,不然的话你为什么到人家庙上来?你身为侠客不能做非礼的事。童林顺口答道:
  “我们烧香。”
  “往里请!”
  小和尚把童林他们三位让到庙中。童林抬头一看,头层大殿供的是喜面佛,就是大肚子弥勒佛,两旁边是雄伟高大的四大金刚。转过头层殿,到了二层殿是大雄宝殿,正中央供的是三世佛,两旁边是十八尊罗汉,神案之上,几支大蜡已经点燃,香烟飘渺,庄严肃穆。童林他们刚来到台阶下,从殿里走出两个高大的僧人。头一个面如青蟹盖,看岁数在五十岁左右,新剔的脑袋锃明刷亮,脑顶心受着戒,身穿灰布偏衫;在他身旁站着个红脸的和尚,四十六七岁,身穿青布僧衣,外罩大红色的袈裟,手拿数珠,看了童林三位一眼,问小和尚:
  “徒儿!他们三位是干什么的?”
  “回二位当家的,这三位施主要进庙降香。”
  “噢,三位施主,我们师兄弟正在给佛主上香,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有什么事情到里边吧!”
  三侠到里边烧了几炷香,对佛主拜了几拜,拜完了扔下五两银子。这俩和尚急忙把他们让进禅堂,命小和尚献茶。
  书中代言,这两和尚是谁呢?头一个就是青云长老,第二个就是红莲长老。青云长老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三位施主从哪里来呀?”
  “噢,我们是外地人,从宝刹路过。”
  “噢,听你们的口音就不是四川人。三位,既然进完香了,还有什么事情不成?”
  童林带笑相问:“二位长老,我请问这宝刹周围可有强盗不法之徒吗?”
  “施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僧不知,我们路过李家林,遇上个年轻人上吊,被我们三人救了,问他为什么上吊,他说他新成亲的媳妇丢了。我们三位已经答应替他寻找,就找到宝刹,不为旁的,就是跟二位高僧打听打听,要有的话,请帮着我们寻找被难之人。”
  “请问施主,这个女人丢了多长时间了?”
  “三天。”
  “哎呀,巧了!今天早晨有人叩打庙门,我那徒儿开门一看正是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哭哭啼啼说她受了丈夫的气,在家呆不了,所以逃了出来,恳求我们庙上把她留下。施主请想,我们庙乃是六根清净的地方,怎么能容一个女子呢?因此一再拒绝。可是这个女人说什么也不走,哭得太惨了。我们弟兄一商议,暂时把她留在庙上,打听好了她家在什么地方,然后送个信再把她送走。但不知丢失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她?”
  童林一听,这事可真巧,便问:
  “二位长老,这个女子现在何处?”
  “就在东跨院。”
  童林一想,我们看见也白看,因为没见过这个武凌娘,突然想起蔡福来,说:
  “长老,她的丈夫蔡福就在门外,能不能把他找来叫他看看?是,更好,不是,我们就走。”
  “那好。徒儿快去把蔡施主请来。”
  时间不长,蔡福跟小和尚进来了。童林把刚才的事一说,蔡福大惊:
  “是吗?那我去看看是不是武凌娘。”
  青云和尚、红莲和尚在头前带路,三侠跟着,拐弯抹角到了跨院。推门进屋,和尚一指:“各位施主看看,是不是这个女人?”
  蔡福仔细一看,正是妻子武凌娘。一看武凌娘在一把椅子上坐着,正在那擦眼泪,蔡福高声喊道:
  “妻呀!你都要把我急死了。你怎么跑到庙上找清静来了?”
  哪知那武凌娘站起来,袖子一甩进了里屋了,蔡福也跟着进了里屋。想不到门旁早埋伏着两个人,两柄钢刀同时扎进了蔡福的软肋,他惨叫一声,摔倒在血泊之中。童林三侠一愣,刚伸手摸家伙,就觉得一股香味扑鼻。
  “哎哟,不好!”三侠同时栽倒在地,中了人家的熏香蒙汗药。青云长老和红莲长老哈哈大笑:
  “哈哈哈,童林小辈!都说你是叱咤风云了不起的人物,哪料想贫僧小计就把你给抓了。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绑!”
  埋伏在四处的小和尚拿绳子把三侠给捆上了。这时武凌娘从里间屋也出来了:
  “二位师父,你们的计策可真高。”
  “娘子,为了你我们挖空心思,想尽一切的办法,这回你可放心了吧?你丈夫也死了,想给他帮忙的人也被抓住了,从今以后你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和我们弟兄在一起了。”
  书中代言,这是怎么回事呢?因为昨天晚上青云寺来个串门的,并非旁人,正是了因和尚。了因和尚离开金光寺想要回剑山,走到青云寺就走不动了,大口吐血。他跟青云寺的俩和尚都是好朋友,故此敲开庙门在这休息休息。青云长老、红莲长老一看是他,就吓了一跳:
  “师兄!您这是怎么了?被谁打得这个模样?”
  了因叹息一声,把经过讲说了一遍。青云长老急忙把止血丹药取出来给了因吃了,并敷在伤口上,了因这才缓过气来,不住声地大骂童林,把童林的模样长相都告诉这俩和尚了。最后了因提出要求,让青云跟红莲赶奔剑山蓬莱岛助阵,要童林的命,给石头僧报仇,答应给他们三千两银子的报酬。两和尚慨然应允,说因为庙上还有不少事需要处理,答应三天以后在剑山见面。就这样,了因今天一早起走了。这俩和尚要三天以后走的真实原因是留恋武凌娘。
  原来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在没嫁给蔡福之前就和这俩和尚狗扯羊皮,这俩和尚和她一个人寻欢取乐。自从嫁给蔡福之后,武凌娘天天思念这俩和尚,利用回门机会,一头扎进青云寺就不出来了。俩和尚作梦也没想到蔡福能遇上童林,也没想到童林能来,当童林他们进庙烧香的时候,俩和尚就看出来了,心说这不是童林吗?因此,他们心生一计,暗地派人准备好薰香蒙汗药,他们自己都抹了解药,三侠不知,这才上当受骗。且说青云和尚一看把童林他们三个人抓住,回手从墙上摘下一口大刀来,把刀在鞋底上蹭了两下,就想要三侠的性命。
  “师兄且慢!”红莲和尚过来给拦住了。
  青云和尚不解其意:“师弟你为什么拦着呢?”
  “师兄!我看这三个人杀不得。”
  “噢,为什么?”
  “师兄请想,我们已经答应了因到剑山帮兵助阵,咱们两个人去了一点进献礼都没有,岂不被别人小瞧呢!我看留着这仨人,活着送给剑山交给英王富昌,咱们哥俩也立个大功多好呢!”
  “嗯,这个主意挺好。”可是青云和尚又一皱眉:“兄弟!主意倒是不错,恐怕办不成。”
  “为什么?”
  “兄弟!咱们一路得过多少道关,倘若被官人发现,咱不白费事了吗?”
  “师兄!我把主意早想好了。咱们不让童林他们说话,一路上就给他们。另外,官府人要查问,就说咱们抓住三个采花贼,送到官府去治罪。你看这主意怎么样?”
  “高,实在是高!就依你了。”
  二人打定主意,三天后,让小和尚准备了一辆大车,下面铺了几床被褥,把三侠往上边一放,身上又盖了几床被子,把三侠的兵刃往被子里一塞,从青云寺里选拔了十二名年青力壮的小和尚暗藏利刃随车保护;又准备了一辆小车,让武凌娘坐着,他们打算作长久的夫妻。青云和尚把青云寺一切作了交待后,飞身上马兴冲冲在前边开路直奔剑山。
  要知三侠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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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13 08:37:30 | 只看该作者
第一七八回 店掌柜走漏消息 混元侠抱病劫车
话说青云和红莲两个凶僧押着童林仨人赶奔剑山。他们俩骑着高头大马在前边开路,一边走一边心中高兴,心说,剑山那是个了不起的地方,英王手下有军师、大帅、站殿将军、各种护卫和护法,除了剑客就是侠客,但是没有一个人能抓住童林,这个便宜落到我们哥俩手里了。这要把童林送到英王驾前,我们哥俩的脸上有多光彩呀!俩和尚越想越高兴,一路之上什么麻烦也没遇着。这一天往前走,正走到马家集,天就要黑了。两个和尚一盘算,今晚上是最后一宿,明日就可以到剑山,这一晚上至关重要,可得多加防范啊!倘若出了事,岂不前功尽弃?因此,他们倍加小心。两个人决定在马家集过夜,就把徒弟法修叫过来了。
  “法修!你先到镇子里找个店房。”
  “是。”
  “回来!切记,这个店咱们得包下,多少钱都行,不准与闲杂人住在一处。包完之后你检查一下房间,发现确实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再回来报我。”
  “是。”
  法修天生一对飞毛腿,一会儿的工夫就进了马家集了。进了镇子抬头一看,路北有一座大店,叫马家老店。他一看这店房挺整齐,迈步来到账房:
  “我说哪位是掌柜的?”
  开店的掌柜名叫马二,一看进来一个和尚,赶紧迎接上去:
  “师傅有事呀?这小店就是我开的。”
  “您贵姓啊!”
  “我叫马二。”
  “马掌柜!我们打算住到这店里头。”
  “好啊!一共是几位?”
  “嗯,我们的人挺多,房间少了可不行,我们打算把整个小店全包下。”
  “咝——这事有点难呐,因为小店住着很多客人呢!”
  “掌柜的你想挣钱不?要想发财你就答应我的要求,把别的老客都打发走,整个店房一个都不留,我们都包下了!”
  “师父!这,这是为什么?”
  “你甭问。我们押着重要的犯人,打算送到官府去治罪,倘若住到你这店里出了麻烦,你负得了责任吗?”
  “嗯,好好好,你先坐一会儿,容我跟老客们商议商议。”
  这马掌柜的人缘好,跟大伙一商议,老客们一想,在哪不是一样住哇,往里挪一挪就是王家店,再往里头一蹭就是刘家店,不就是一晚上吗!大伙都同意了。马掌柜非常高兴。就有一个人走不了,这人住在后院,是个病人,在这一病病了半个多月了,天天是店房给请大夫,在这吃药。最近几天病渐轻,要走路可不太容易。掌柜的从店簿上知道,这个老客姓李。马掌柜急忙来在后院推门进来,笑道:
  “嘿嘿,客官您醒着吗?”
  这老客把眼睁开:“啊,醒着呢。掌柜的有事呀?”
  “李老客,我有点儿事跟您商议。这个店房今天有人包下了,就是一晚上。我打算求您高升一步,挪一家店房,您乐意回来,明天再回来。我实在是情面难却没有办法,我说李老客,您捧捧场吧!”
  这个人闻听口打唉声:“马掌柜!您看我病到这种程度,能忍心让我挪地方吗?要不挪,我还能好得快点;要一挪,恐怕我这条命就保不住了。掌柜的,无论如何你得帮帮我的忙啊!”
  “这这这,唉!真也是没法子。看您病成这样子也怪可怜的。这样吧,您不挪也行,如果人家要问,您别说您是住店的,就说是本店的一个伙计。这样呢,可能就搪塞过去,我也就把钱挣到手了。”
  这位李老客真是通情达理之人,听完了之后点点头:“马掌柜您放心,咱们一言为定。”
  马掌柜千恩万谢,一转身回到账房,见着法修一笑:
  “师父!事情顺利,这座店都腾出来了。”
  “弥陀佛!掌柜的,你这叫聪明,连人缘都行了,钱你也挣了。”
  说话间法修转身离开马家店,撒脚如飞来在庄村外面,来见青云长老。
  “师父,一切都安排妥了。”
  “嗯,干得不错。”
  两个和尚双脚点镫马往前催,就进了镇子了。等来到马家店外,跳下坐骑,先让人把车赶到院里去,青云和红莲围着这座店前后转了几圈,逐间房间进行了检查,一看果然没人,这心才放下。等转到后院进屋一看,咦?这怎么住着一个人呢?就见床上有一位老者,眼皮低垂,面容憔悴,看样子是个病人,室内的药味扑鼻。他回过头来问法修:
  “这是怎么回事?”
  “师父!这位不是住店的,是人家店房的伙计,这屋就是人家的家,咱还能撵走人家吗?”
  “嚄,原来如此。”
  这样,青云长老也就没在意,然后把徒弟们安排好了,又把三侠客揪下来,就直接放到西屋了。马掌柜的一看,这仨人人事不省,都拿绳捆了,心说这都是什么罪犯呢?再说犯到官府手里还行,怎么还能犯到和尚手里呢?他疑惑不解,有心问又不敢,又发现这些和尚一个个横眉立目,都不像慈善人,心中越发纳闷儿,没敢声张。
  青云和尚和红莲都安排完了,这才回屋休息,让马掌柜给端来大碗酒、大盘肉,这俩和尚虎咽狼吞,开怀畅饮。马掌柜一看心中明白,这俩和尚决非善类,出家人哪有吃肉的?等和尚用完了饭,青云把法修叫出来了:
  “那三个人得给吃点东西呀!要不到地方就饿死,咱不白费劲了吗?”
  “师父说的一点不假,那您给我点解药吧?”
  青云从兜里拿出个小瓶,瓶里边就是解药,递给法修后说:
  “法修!省着点使啊,药可不多啦。”
  “哎。”
  法修把解药接过来转身奔下屋。门口站着两个小和尚,一看是法修,赶紧把门开开。法修进了屋,把灯掌起来,一看三个侠客就在屋中的地上躺着呢,跟死人一般。他来到近前蹲下身,拿出解药,每个人都给抹上了一点儿。时间不长,三个人打了个喷嚏,这才醒过来。三个人先后把眼睁开,嗯?往四外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童林这个后悔就甭提了,全怪自己疏忽大意,听信了和尚的花言巧语。童林一看面前有个和尚,三十多岁,嬉皮笑脸地盯着自己,这火就上来了:
  “呸!和尚你想干什么?”
  “童侠客别发脾气呀!有话咱慢慢说,瞪眼睛有什么用?你纵然有回天之力,还能跑得了吗?实话告诉你们三位,你们中了我师父的计策,被薰香蒙汗药蒙倒,我们没费吹灰之力就把你们抓住了。这儿可不是青云寺了,这地方是马家集马家老店。我师父打算把你们送到剑山去,交给英王去请功受赏,明天这时候咱们可就进了剑山了。童侠客厅明白没有?我师父是个慈悲之人,虽然说把你们抓住了,还怕把你们饿坏,特意让我用解药把你们解过来,吃点东西。三位不用客气了,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贪生怕死全都没用。端进来!”
  有两个小和尚端进一个木头茶盘,里边放着三个馒头三碗汤。法修接过来:
  “三位,可对不起点,不能给你们解开绳子,先委屈些,我喂你们就得了。张嘴!”
  三个侠客气得谁也没吃,大判飞行快苗泽破口大骂:
  “呸!凶僧啊,你们出家人不办出家人的事,伤天害理做恶多端,将来必有报应!”
  “嘿嘿嘿,我说胖子,你说这话有什么用呢?将来是将来,现在是现在,不管怎么说,吃亏的是你们三位而不是我。童林,你晓事,你说呢?”
  飞行侠不住地叫骂。他们的声音高,传得也远,马掌柜的在房后听了个真切。这马掌柜一听,吓得差一点屙到裤子里。我的妈呀!闹了半天,这群和尚不是好东西呀!他们跟剑山的土匪勾结,被抓的这三个人不是采花贼,都是著名的侠剑客。我早就听说有个童林童海川,那是随年钦差查办四川的三品随行官呐!我的妈呀,早晚官府要追究起来,再把我跟这帮贼连到一块儿,我这脑袋就得搬家呀!这这这——
  马掌柜急得抓耳挠腮,有心报官,怎奈衙门离这有好几十里,远水不解近渴呀!有心不报官,又怕受了株连,这怎么办?他正在房后站着,忽听见脚步响,巡逻的小和尚来了,把马二吓得一转身就奔后院,不想叫一个和尚发现了,紧走几步把他抓住:
  “站住!你鬼头鬼脑的,想干什么?”
  “师父别误会,我们这后院住着个重病的伙计,哪天都是我给煎汤熬药,这又到了吃药的时候了,我正去看他呢?”
  “你说的是实话?”
  “还假得了吗?不信您跟我去看他。”
  小和尚也没多想,就把马二给放了。马二没敢回自己房间,推门就进了李老客的屋,他把房门关好,往椅子上一坐,汗就下来了。
  这个李老客还没睡,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忽然听到门响,睁眼一看是掌柜的,一瞅这马二大汗淋漓,脸色刷白,浑身上下直打哆嗦,心中纳闷儿。
  “马掌柜,您怎么了,莫非也生病了?”
  马二急得直摇手,那意思让他小点儿声。马二把房门开开,一瞅周围没人,又把门关好了,然后把窗帘和门帘全挡上,来到老客的床边,低声道:
  “我说李老客!都他妈把我吓死了。”
  “哦?您这是什么意思?”
  “唉!我这人肚子里装不住事,有点儿事就得把他倒出来,不然的话就得把我憋死。我说李老客,咱们相处半月挂零,我发现您这人说话咬文嚼字,是个有学问的人,帮我出个主意,救我一命吧!”
  这李老客越听越糊涂,说:“我说掌柜的,有什么话您只管对我说好了,凡是我能帮忙的,我一定不能袖手。”
  “好吧!方才有帮和尚把我这店房都包了。”
  “是呀,我知道这事。”
  “这帮和尚不是好东西呀!闹了半天,他们都是剑山一党,都是土匪、强盗。这些和尚抓了仨人,硬说人家是什么采花贼,结果不是那么回事。这三位都是好人呐!其中有一位您猜是谁?”
  “谁?”
  “就是赫赫有名的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
  “啊?”
  李老客闻听,大吃一惊,噌就坐起来了,两只眼睛放出两道寒光来。
  “李老客!您这是怎么了?您怎么像抽疯似的?”
  李老客一把抓住马二:“马掌柜!你这话是听谁说的?”
  “方才我也是闲着没事,蹓跶到和尚住的那后窗去了,有个和尚给那三位侠客送饭,这三位不吃,还大骂和尚,我在后窗听得清清楚楚,所以我才知道是童林。”
  “那二位是谁?”
  “哎呀,我没听清。有个大紫胖子,还有一个长得挺漂亮,不过年纪也不太小了,穿白挂素,我也说不清是谁。”
  李老客闻听此言,赶紧下地穿鞋,从床底下一伸手,拽出一对兵器——八卦太极杵。你道这李老客是谁?他干吗着那么大的急?上那么大的火?闹了半天此人家住云南八卦山九宫连环堡,他就是连环堡的庄主混元侠李昆李太极。
  在前文书说过,李昆拒绝了铁扇寺的邀请,没去和童林比武,通过各方面的传闻,对童林是又佩服又喜爱。还真巧,有一次他偶然有机会与童林见了面,两个人一见如故,成了好朋友。别看处的日子不多,但是感情非常深厚,这是因为英雄爱好汉呐!当时李昆提议跟童林冲北磕头,八拜结交,成了生死的把兄弟。这一段时间以来,李昆特别想童林,早就想到京城去探望。后来李昆把九宫连环堡的事情托给别人管理,背着太极杵到了北京,结果晚到一步,扑空了,一打听才知道童林保着年大人赶奔四川去了。李昆一听吓了一跳,心说那剑山蓬莱岛乃是龙潭虎穴,我兄弟要去非吃亏不可呀!既是好朋友,我焉有不管之理?就这样,混元侠从北京起身追童林追到四川。但是李昆今年已是八十二岁的老人了,由于他着急、上火,结果身患重病,得了伤寒,一病就病在了马家集。身落异乡,举目无亲,他只好耐心在这店里住下,每天求掌柜的给他抓药,一旦身体将养好了,再上剑州找童林。今天他一听童林被抓了,能不上火吗?一着急出了一身汗,把病就忘了。老头子抖擞精神,拽出兵刃,这就要往外闯。
  马二一看,这个后悔劲儿就甭提了,心说,你往外一闯,捅了马蜂窝我还活得了吗?他过来一把就将李昆抱住了:
  “李老客,您等等,您要干什么?”
  “马掌柜!您不必害怕。您方才说的童林,那是我的好朋友,我能瞪眼叫他们陷害了吗?我要搭救童林。”
  “我的妈呀,您的胆子可真不小呢!您看看您病到这种程度,怎么能是人家的对手?那两个和尚长得五大三粗,不用问都有把气力,手下带着十好几个人呢。再说,您一伸手,和尚就知是我报的信儿,那我就活不了啦!我上有老,下有小,拉家带口可死不起呀!我说李老客,您就看在我的分上,别捅马蜂窝啦!”
  “马掌柜!这您就不对了,我要光为您,我那朋友就活不成了。”
  “不能!我听得清清楚楚,明天他们才能到剑山,要把这位人活着送去,这半路上肯定不能要他们的命。李老客,您要真跟童林是朋友的话,我给您出个主意:您别在我这个店里伸手,您收拾收拾东西赶紧离开,从我这镇子出去往前走六里地,有个地方叫‘马家坟’,那儿是个乱葬岗子,周围尽是树林,地方非常荒僻。您在那等着截车,不就把他们给救了吗?”
  “哦,他们要不走那儿呢?”
  “不能不走那,那儿是必经之路。我求求您了,老客!可千万别捅娄子。”
  李昆那是成了名的侠客,最通达人情,他一听这马二说的也不是没理,光为救童林把人家一家子给搭上,也于心不忍;再说,这马二方才出的主意也不错,不如我就到马家坟去等着。李昆想到这里,点点头:
  “马掌柜的!听人劝吃饱饭,我答应就是了。”
  “哟,谢天谢地!您可真是活菩萨。”
  “马掌柜!天气尚早,我还不能离开,麻烦您给我弄点吃的。”
  “行行行。”
  这马掌柜到了外面,见着巡逻的小和尚一笑:
  “嘿嘿,这病人逐渐好,让我给弄点吃的。”
  小和尚点点头,谁也没注意这事。马掌柜进了厨房,把围裙一围,亲自动手给李昆做了两大碗面,又做俩荷包蛋,拿了点咸菜,怕不够吃,又拿了几个馒头,转身往外走。巡逻的小和尚一看:
  “嚄,几个人吃?”
  “俩人。一个是病人,一个是我。”
  “吃的可不少哇,去吧!”
  “嗳。”
  马二端着托盘来到后院,把吃喝放到桌上,反手把门关好,让李昆用饭。其实李昆吃不下去,但是不吃也得吃,不然能有劲儿吗?常言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打仗那是气力活呀!所以李昆咬着牙往下咽,最后把这两碗面条、四个馒头全吃下去了。
  李大侠吃完了饭,出了一身透汗,觉得轻松了不少。他也不管马掌柜的了,和衣而卧,闭目养神。二直到四更天,李大侠才下地,把小包拿过来,从里边取出二十两纹银放屋内的方桌上,充作店钱,而后打好包裹,提着兵刃,把灯光熄灭,蹑足潜踪,出离跨院,翻越过墙,直奔马家坟。
  等到了马家坟,还不到五更天。他一看前边是一条大道,两旁边是断断续续的树林,一眼望不到边的坟茔地。靠着道边还有一座小庙,李昆就进了庙里,闹了半天是个土地庙,只能装一个人。李昆回手把门关上,往门上一靠闭目养神,等着这帮和尚。时间不长天光就亮了,突然听到车轮和马蹄的声音,“哒哒哒”,李昆一听,来了。他站起身把庙门开开,往外一看,可不是吗?为首的是两匹马,骑马的是两个胖大的和尚,后面有两辆车,十几个和尚手拿刀枪在两旁护卫着。
  李大侠咬牙关,提起兵刃冷不丁就跳出去了。他把道路拦住,兵刃一分,高声喊喝:
  “呔!别走了,给我站住!”
  “吁!”把两个和尚吓了一跳。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里还有人劫道。俩和尚定睛仔细一看,闹了半天是个年迈苍苍的老头。这老者身个挺高,但是骨瘦如柴,面如黄钱纸,唇似靛叶青,一把胡子都粘到一起了,手提一对兵刃,叫不出是什么名来。再一看老者左右没有帮手,孤单单冷清清就一个人,这俩和尚才把心放下。青云僧从马上跳下来,迈大步来到李昆近前,上一眼下一眼又看了一阵儿,然后是一阵冷笑:
  “老头!你是有病啊,还是活腻味了?你把贫僧的道路拦住,想干什么?莫非你要抢劫不成?”
  李昆一瞪眼:“凶僧!钱财我不要,我就要你车上那三个人。”
  “咝,弥陀佛!”
  青云僧一听,就感觉到有点不妙,心说,他怎么知道我这车上有仨人呢?
  “老头儿!要什么都可以,你先通个姓名吧!你是哪一位,我得听一听!”
  “要问老朽,我有个小名,我祖居云南,住在八卦山连环堡,姓李名昆字太极。”
  “弥陀佛!”
  青云和尚倒吸了一口冷气。人的名,树的影,要提起混元侠来有几个不知道的?但是青云一想,不能是真的吧?那李昆远在云南,怎么能跑到这里来?再说,李昆是堂堂的侠客,能像你这样吗?这不是个病鬼吗?大概是冒名顶替。青云僧大笑一阵:
  “哈……老头儿!你真能胡说八道哇,就凭你这尊容,能是李大侠吗?也罢,不管你是谁吧,今天你这是找死!法修哇,过去把他收拾了。”
  “嗳!”
  这法修手提一条花枪,飞身形来在李昆近前捻枪就刺。李昆今天可是个急茬儿,他知道,以少胜多利在速战,要拖延时间对自己不利。李大侠把一对兵刃摆开了,也就是三个照面,李昆左手的太极杵把枪给崩出去,正手的太极杵往下一砸,“啪!”再看这法修,脑袋都没了,让李昆给拍成了柿饼。
  法修一死,两个和尚大惊,这才知道老头没说瞎话。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一看人家这几下,就是成了名的侠客呀!青云僧一想,怕也没有用,便拽出双戒刀,飞身来到李昆的面前,挥刀就剁,跟李昆战在一处。
  李大侠偷眼观瞧,这青云僧可不简单呐!这对双刀分量加重,招数精奇,果然有一番真功夫。李昆正跟他动手,那红莲和尚在旁一看有点着急,恐怕师兄不是人家的对手,晃动掌中的铜棍冲将过来。
  “师兄!这李昆煞是厉害,咱哥俩打他一个。”
  说着抡棍便砸。李昆用太极杵把棍架出去,“唰!”双刀就到了,躲过双刀,棍子又来了。刀棍相夹,两个凶僧把李昆团团围住。
  要说李昆的能耐是够大的,对付他们两个,那是绰绰有余。不过,他有重病在身呐!别看他出了一身透汗,毕竟身体虚弱乏力呀!老头一着急,就觉着头重脚轻,眼花缭乱,吁吁直喘,已是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李大侠暗道不好!我死不足惜,没把童贤弟给救出来,心里内疚哇!如今空有其心,无有其力,这可如何是好?
  李昆越着急越不是人家的对手,让两个凶僧逼得滴溜溜直转,眼看就保不住命了。正在这紧要的关头,从马家坟的树林里嗖地蹦出个人来,这个人说话嗓音发尖,高声喊喝道:
  “呔——!秃驴少要发威,慢要撒野,爷爷来了!”
  李昆听着声音非常熟悉,扭回头观看这心才放下。来人身高不足五尺,瘦小枯干,长的是夹扁头,罗圈腿,烂眼圈儿,黄眼珠子,手里头拎着三棱吕祖套风锥。来者并非别人,正是病太岁张方。
  原来,童林奉命搬兵走了之后,公馆的人全都不放心。童林这一走就是半个多月,左等不回来,右等还不回来,把大伙可急坏了。年大人跟大家一商议,怎么办?是不是派个人前去接应接应?张方头一个报名,不少小英雄都纷纷要求去,争先恐后,互不相让。后来年大人让病太岁张方带着穿云白玉虎刘俊、夏九龄、司马良,让他们哥四个接应童林,其他人留在公馆另有委用。张方带着三位小弟兄离开剑州,直奔甘肃这条道上就来了。他们走得比较慢,所过的村庄镇店都得打听打听,怕跟童林走错了。说来也巧,正好走到马家坟遇上了此事。
  刘俊、夏九龄、司马良三个小弟兄解手去了,就剩下张方一个人。张方往前蹓跶蹓跶抬头一看,哟!打起来了。瞅这老头挺眼熟,仔细一看认出是李昆李大侠,他们都是老熟人了,认识呀!张方心中纳闷儿,这李大侠不在云南,跑这里干什么来了?又怎么跟和尚打起来了呢?我得给帮帮忙,因此,他大喊一声这才露面。李昆一看来了帮手了,虚晃一招跳出圈外,来在张方的近前问道:
  “少侠客,你还认识我?”
  “不认识我能管这事吗?我说李大侠,这是怎么回事?”
  “张方!不必多说,你师叔童林被他们抓住了。”
  “啊!在哪呢?”
  “就在那辆车上,被抓的一共是三位。”
  张方一听,来早了不如来巧了,幸亏我们来接应,不然我师叔就完啦!张方一晃吕祖套风锥来在俩和尚跟前:
  “秃驴!你们是哪儿的?好大的胆子,竟敢把我师叔给拿住了。还不跪倒求饶,把我师叔给放了?”
  青云和尚一看张方,把嘴一撇,是一百二十个看不起。
  “哼!我说面前这个活鬼,你是谁呀?瞅瞅你这模样,没有三块豆腐高,还敢口出狂言!那李昆是成了名的使客,都不是贫僧的对手,何况是你!”
  红莲和尚一看,也没把张方放在眼里,不耐烦道:
  “师兄!哪有那么多废话跟他说,待师弟结果他的性命!”
  说着恶狠狠奔张方就是一棍。张方接架相还,跟红莲战在一处。李昆手提太极杵,扶着棵树不住地大口喘气,他心里头替张方着急,因为他知道张方那两下子不怎么样,一旦受到伤害就更对不起童林了。李大侠准备喘喘气,重新上阵。就在这时候,战局发生了变化。张方可真够嘎的,伸上手他一看这个凶僧力猛棍沉不好对付,眼珠一转,主意来了。打着打着,他冷不丁喊了一声:
  “秃驴!你身后那人是谁?”
  这红莲和尚心眼儿也实在点儿,就信以为真了。
  “啊?”
  他回头一看不要紧,可上了张方的当了。张方利用这机会往前一纵,“噗!”就是一锥子,给红莲和尚扎了个透心凉,惨叫一声死于非命。
  张方把大锥子拔下来,在他身上把血揩净,用锥子点指着红莲僧:
  “就你这几下子,还敢跟我比划吗?我叫你横?起来,有种的再蹦起来!”
  且说青云和尚眼见师弟死得太惨,心如刀搅一般。
  “师弟呀!在天之灵别散,我给你报仇雪恨!”
  他晃双刀直奔张方。张方嘿嘿一笑:
  “我说和尚,是不是看着你师弟一死,你有点儿眼馋哪!别着急,我这人最公平,一会儿也打发你跟他一块儿走!”
  张方说完,晃锥子大战青云僧。这时候刘俊、夏九龄、司马良仨人解完手也来了。李昆一看还有人呢,这心就踏实了。
  “刘俊!这厢来。”
  “嗳,来了。”
  小哥仨来到近前一瞅是李大侠,赶紧躬身施礼,口称老伯。李昆一摆手:
  “孩子!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快随我去救你师父童林!”
  “啊?我师父在哪儿?”
  “就在那辆车上押着呢!”
  这小哥几个一听,眼珠子都红了,各拉兵刃跟着李昆奔那辆车就扑来了。那十几个小和尚一看来人劫车,哪里肯让,各拉兵刃上前堵截,眨眼间被李昆、刘俊四个人全都打发了。
  几个人扑到车前撩开一看,可不是吗?不但有童林,还有苗泽和高亮。李昆吩咐一声:
  “你们哥仨每人背一个,快背!”
  这哥仨一咧嘴问道:“我师父这是怎么了,跟死人一样?”
  “刘俊呐!你是个聪明孩子,怎么说糊涂话呢?你师父是中了蒙汗药了。”
  “那也得想法让我师父他们醒过来。”
  “孩儿呀!咱身上无有解药,如何的救法?”
  夏九龄主意挺多:“老伯!我听说凉水就能解这种药,是不是咱找个水坑,把人救醒?”
  “孩子你说的太对了,走!”
  李昆在头前开道,三小背着三侠这就找水坑,张方一个人在这敌住青云僧。
  这附近这么大,还真就没有水,把三少一老急得是抓耳挠腮!
  要知如何救醒仨人,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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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13 08:37:52 | 只看该作者
第一七九回 盗花僧相继毙命 黄眉子重创泥鬼
 话说混元侠李昆李太极在前边引路,刘俊背着童林,夏九龄背着大判飞行侠苗泽,司马良背着云中侠高亮,老少四人寻找水源,好把童林几个人救过来。本来就找不着水,他们正着急呢,突然从大道上来了个人。这人身个不高,满身的污泥,头发都擀毡了,一对金眼珠子放出两道光来,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手里头提着一对独龙双棒。你道来人是谁呀?正是泥小鬼陆恒。前文书说过,陆恒在半路上截杀童林,后来童林使了个“金蝉脱壳”计逃走了,陆恒便在后边追赶,天黑了,他没看清童林跑到哪儿,把道路走错,就这样让童林拣了个便宜。
  陆恒没抓住童林,越想越生气,恐怕跟二位师父一说这事,非受责备不可。他是咬牙切齿暗中发誓,一定把童林抓住,方消胸中之气。这几天他没干别的,拎着双棒在这蜇摸,千方百计要找到童林。可巧,正走到青云沟的沟口,遇见了李昆和三小。他们走了个面对面,再想回避已来不及了。陆恒也没太注意,因此没有发现童林,他把小鬼眼珠子一瞪: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把李昆吓了一跳,忙说:“啊,我们是赶路的。”
  “赶路的?我跟你们打听点儿事。”
  “什么事?”
  “你们看见童林没有?”
  李昆一愣,上下打量打量陆恒,一瞅这家伙面带杀气,心说不好,听语气,这是童林的仇人啊!现在我们的人手本就不够用,再来个仇家可够呛啊!李昆急中生智,说:
  “朋友!你说什么?谁叫童林,我们不认识。”
  陆恒一听,可能是这么回事,不见得人人都知道童林的名字。想到这,他说:
  “这个童林最好认了,上中等身材,紫微微的脸膛,穿着蓝布棉袍,挺厚的棉裤扎着腿,蹬着双洒鞋,腰里挎着个皮兜子,揣着对兵刃叫子母鸡爪鸳鸯钺,三十多岁,土头土脑的。你们没见过吗?”
  “没有。”
  陆恒一听人家没见过,他就想过去,可就在这个时候,张方从后面撵上来了。张方大战青云和尚,两个人打斗了四五十个回合没分输赢。李昆和三小利用这个机会把小和尚以及那个淫妇武凌娘全给杀了,背起三侠就走。张方看得清楚,心中挺不高兴,心说,师伯,没有你们这么干的,怎么把我扔下不管了?倘若我死到凶僧的手里可怎么办呢?又一想,我能拖延一会儿时间也不错,最好让他们跑远点儿,后来他实在不是青云和尚的对手,一看李昆他们也跑没影了,冷不丁喊了一声:
  “别打了!”
  把青云和尚吓得一哆嗦,心说这位有病?怎么一惊一咋的?把双戒刀一分,二目圆翻,高声断喝:
  “弥陀佛,小辈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想失陪,我还有事,要先行一步。”
  “什么,你想逃走?”
  “对了,回头见!”
  张方比兔子跑得还快,连蹿带蹦把李昆他们就撵上了,抬头一看又多出一个人来。只见这家伙长得挺凶,手中提着双棒,从来没见过这个主。张方就问李昆:
  “师伯,这位是谁?”
  李昆心中着急,怕张方给说漏了,冲张方一使眼色:
  “啊,不认得。我们是走路碰到一块儿的,他找童林。”
  这就叫光棍一点就透,那张方一听就明白了,闹了半天是仇人!张方这坏水就冒上来了。
  “老爷子贵姓啊?”
  “在下姓陆,单字名恒。”
  “我说您有什么外号没有?”
  “外人送号泥小鬼。”
  张方一听,妈呀一声,噗咚来个腚蹲儿;李昆听了这个名字,也顿时汗就冒出来了。张方心中暗想,坏了,这陆恒要是一翻脸,我们全都得玩儿完!幸亏他没有发现我师叔童林,干脆把他打发走就得了。张方拍拍屁股站起来。
  “哈哈哈!老爷子,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泥小鬼陆老剑客?您看您这名有多大,把我都给吓个跟头。”
  “哼,你们是干什么的?”
  “哎呀!陆老剑客有所不知,大水冲了龙王庙,咱们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实不相瞒,我们本是剑山蓬莱岛的人,扶保英王千岁,在他老人家驾前称臣。我姓张叫张大,官拜站殿将军之职,奉了谭大帅所差,到这边来办点公事,没想到遇上童林的一党,是个出家的和尚,太凶了,把我们撵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陆老剑客,您快帮帮忙吧!”
  “这个和尚在哪儿?”
  “就在我身后,您看他这不追来了吗!”
  陆恒新出世,也没和这些人打过交道,他谁也不认识。陆恒这个人心还挺实,就信了张方的话了,拎着双棒直奔青云和尚。
  仨小一老一听心里这个乐就甭提了,心说张方啊,难得你这主意是怎么想来的!张方也乐了,对李昆道:
  “师伯!我叫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咱们快溜吧!”
  他们背着人就跑下去了。单说泥小鬼陆恒,晃双棒把青云和尚给拦住:
  “别走了!”
  这青云理智也正不太清,因为他师弟红莲死了,十二个徒弟也丧了命,最使他痛心的就是那小美人——武凌娘。他们俩狗扯羊皮多少年了,这是他的心肝宝贝,如今尸首两分,真使他痛断肝肠,恨不能把张方抓住咬碎了,啃烂了。头脑这一热,所以理智就不清啊!他也没问问陆恒是谁,抡刀就剁;陆恒也没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分双棒就打。也就是五个照面,陆恒大吼一声棒子就下来了,正打到青云和尚秃脑袋上,“啪!”揍了个万朵桃花开,青云和尚死于非命。陆恒收棒回头观瞧,不由得一愣,心说这剑山的人好不懂人情啊!我给你们帮了忙了,把你们的仇家解决了,你们得谢谢我呀!怎么连个招呼不打,就都走了?哎哟,莫非老朽上当了不成?这阵儿他头脑冷静冷静,仔细一想,想起来了。不对,剑山那些站殿将军,差不多的我都认识,没听说有个叫张大的。他越想越怀疑,蹿上一棵大树登高远望。
  他一瞅那帮人在前边呢。嗯?从后影他认出童林来了,因为童林的双钺在后边带着呢。三侠的兵刃不是被人家缴了吗?怎么还在身上呢?这不奇怪。方才仨小一老解救三侠的时候,就把兵刃都给夺回来了,为了方便起见,才把童林的双钺给他插到鹿皮套里。
  闲言少叙,陆恒一看,一切都清楚了,直气得五脏冒火,七窍生烟。嗖,从树上下来了,心中暗想,闹半天让那个夹扁脑袋把我要了。我一定追上他们,不仅要童林的命,还得要了这个大扁脑袋的命!想到这,一哈腰他就追下去了。陆恒陆地飞腾术那可是没比的,往下一塌腰不多时就撵上了,高声喊道:
  “呀——呔!你们给我站住!”
  张方等人回头一看陆恒追上来了,吓得脖子根直冒凉气儿:
  “这……这可怎么办?”
  李昆口打唉声,说:“也只有背水一战了!”
  “我说老爷子,咱这么办吧!我先回去阻挡一阵,您先找有水的地方,把我师叔他们解过来。他们三位要明白过来咱就不怕了。”
  “对!”
  张方这个人,要说他胆小,比芝麻粒还小;要说大,比倭瓜个儿还大,关键的时刻他还真能豁得出去。像这种场合还非由他对付不可,因为他坏主意太多,脸皮又厚,没羞没臊,一般的人摆弄不了他。
  张方往大道上一站,肚子一腆,等候陆恒。这时泥小鬼就到了,一看正是那个夹扁头,不由得火往上撞,抡棒就砸。张方心中明白,要讲究动武,十个张方也打不过人家,为今之计就是拖延时间,等着李昆他们找着水,把三位给解过来,人也多了,力量也大了,然后咱们再说。
  张方打定主意,一看棒子来了,他往旁一闪:
  “等一等!听我把话说清楚。”
  “小辈,你甭说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我说您这么大年纪说话怎这么不中听?容我把话解释清楚,再动手也不晚哪。”
  “好,有话你说吧!”
  “老人家:您知道我是谁不?”
  “我正想问你。”
  “嘿嘿,在下我的真名叫张方,人送绰号病太岁。最近这几年,因为我闯荡江湖无人不知,练武的人看我的本领太大了,众人又给我送了个新外号叫天下第一剑客,你听清了吗?”
  陆恒一听,还真没听说有这么一号,便说:“哼,你真是满嘴的胡言!”
  “我说陆老剑客,您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再告诉你,童林童海川那是我亲师叔,有我张方在此,就不许有人伤害他,谁要敢碰他一根汗毛,我让他赔我一根金旗杆。陆老剑客,您这么老大岁数了,有今天没明天,您看看您这模样还有几日的活头?您就消消气,找个地方吃点儿好的,喝点好的,做套新衣服,如果有富裕钱呢,再买口棺材等着死得了,何必在外边呕气呢?也莫说是您,就比您高着十倍的人也斗不过童林哪!拿我张方来说,虽然是天下第一的剑客,但我有好生之德,惜老怜贫,不忍对你下毒手,您就算拣个便宜,赶紧溜了就得了。如若不听良言相劝,把我惹翻了可没你的便宜!”
  哎哟,把个陆恒气得南北都分不清了:“呀呀呸!小辈呀,你真不知天下还有羞耻二字,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领!”
  说着举棒就砸,张方晃动吕祖套风锥接架相还,跟陆恒战在一处。要论张方的能耐怎么跟陆恒比呀?连人家的边儿都沾不上,两件兵刃刚碰到一块儿,嘡啷一声张方的大锥子就飞了,震得膀臂发麻:
  “哎呀,我的娘呀!”
  张方一翻身蹦出圈外,拣起锥子扭身就跑,陆恒在后边就追。张方跑了两步又站住了:
  “我说陆恒,你先给我站住,你认为天下第一的剑客怕你不成吗?别给脸不要脸,你要是再追我,我可真急眼了!”
  “呸!你接棒!”
  张方没办法,硬着头皮在这接战。几个回合之后,张方扭头又跑。陆恒在后面紧追不舍,把张方追得实在没辙了,冲树林里头一指:
  “老剑客,您还在那藏着干什么?您还不用暗器打他!”
  这把陆恒可吓了一跳。他认为这块有埋伏,赶紧站住仔细往树林观看,看了半天什么玩意儿也没有。
  “张方,那人在何处?”
  “我也不知道。”
  张方说完了,扭头又跑,可把陆恒气炸了,心说这小子比童林还可恨十倍呀!说什么我也不能把他放过。这回陆恒说什么也不上当了,一晃身把张方就追上了,上头一晃,底下就是一脚,把张方踢了个狗啃屎,咕咚!
  “我的妈呀!摔死我了。”
  陆恒一纵身把双棒举在空中,恶狠狠就砸,这回张方可没咒念了,把眼一闭等死。可就在这时,从一座坟包的后面扔出一个锤来,直奔陆恒的后脑勺,这柄锤挂着金风就到了。陆恒就感觉到不妙,猛闪身,把双捧往后一扫,“嘡啷啷”,正好碰到锤上,金锤落地。正在这时候,从坟包后面飞身跳出一人,哈腰把锤拣起,就挡住陆恒。
  陆恒一看,对面来人个头不高,与自己不差上下,长得黄面金睛,骨瘦如柴,好像得了病刚好似的,满脑袋黄头发,一撮黄胡须,手里头拎着双锤,往那一站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陆恒一看来人并不认识,厉声问道:
  “来者是谁?”
  来人一乐:“哈哈哈!要问我呀,就是你的冤家对头。我老师乃乾坤八大名剑排行第二,人称绰号云龙九现周寻是也!我乃他老的不肖弟子黄眉童子苗吉庆也!”
  张方这阵儿从地上一骨碌身站起来,把大锥子拣起,这个乐呀!心说有福之人不用忙,还是我张方福大命大造化大,在关键时准有人帮忙。你看乾坤八大名剑的徒弟来了,我们俩还是师兄弟呢,待我过去给他烧把火。张方来到苗吉庆面前:
  “你是谁的徒弟?”
  “啊,云龙九现的弟子。”
  “哎呀!咱俩是亲师兄弟。”
  “呸,满嘴胡说!咱们怎么能论弟兄?”
  “您看看,我把话说明白了,您就不生气了。您老师是乾坤八大名剑第二位,我老师是第五位呀!”
  “哦?你师父是谁?”
  “嘿嘿,正是八十一门的总门长欧阳修。”
  “嚄,我欧阳师叔是你师父?”
  “一点儿都不错。”
  “要这么说还真不是外人。”
  “可不是嘛!我说老师兄啊,您可别客气,这小鬼可恶之极,方才把您祖宗都骂翻个了!”
  苗吉庆信以为实,咬碎钢牙。这次苗吉庆奉师命下山本来就是为找陆恒来的,今日见着焉能放过呀!他把掌中两柄大锤一碰,高声断喝:
  “陆恒,今天你算活到时候了。我苗吉庆就是找你来的,你拿命来!”
  陆恒那么大的能耐,是人都看不起,他就更看不起苗吉庆了,哇哇暴叫,晃双棒大战苗吉庆,两个人就杀在了一处。张方一看,我就别在这等着了,我去看看童师叔他们醒过来没有,想到这,他冲苗吉庆说道:
  “我说老师兄,您先在这打着,我去找我师叔童林去了。咱们回头再见!”
  张方说罢顺着大道寻找李昆和刘俊,走出约三四里地还真遇上了,一瞅路边有个水坑。童林、高亮、苗泽全都苏醒过来了。张方一瞅这个高兴啊!跑到童林面前道:
  “师叔哇,您明白过来啦?”
  童林含笑点点头:“难为大家了。”
  李昆问:“张方?陆恒哪里去了?莫非你把他甩掉了?”
  “嘿嘿,要说是收拾一个小鬼儿那能费多大的劲呀!本来我想把他整死,偏赶上黄眉童子苗吉庆来了。我一看得了,把功劳让给他吧!我挂念着师叔,这才找上来了。”
  童林闻听急忙站起来问道:“张方!他们在何处动手?”
  “就在青山沟那沟头。”
  童林一想,那泥小鬼太厉害了,心里替黄眉童子捏着把汗。海川一合计,干脆带人去帮帮忙吧!他把意见对大伙一说,大伙一致同意,各抄兵刃往回走来找苗吉庆,结果到青山沟的沟口一看,没人。张方把夹扁头一晃,心说找错地方了?可是,仔细一辨认周围的环境,没错,就是这,怎么人没了?不但张方纳闷儿。在场的众人全都糊涂了。在四处又找了半天,仍然不见踪迹,大家一商议,别找了,他俩不定上哪去了,干脆回公馆,见年大人禀报详情,然后再派人寻找苗吉庆,于是众人转身回奔剑州。走出去约四十几里地,前面有一座桥,叫霸王桥,桥下有条河叫霸水,水势很狂,汹涌澎湃。老少几个人刚到桥头,抬头一看就愣了。在这桥的正中央站着个人,手拎一对双棒,正怒目等候。张方一看,吓得一缩脖子,原来是泥小鬼在这等着呢!
  他怎么跑这里来了?苗吉庆上哪儿去了?刚才这两个人一伸手就打了一百多个回合,没有分出胜败来。打着打着苗吉庆来了屎了,把双锤一晃跳出圈外:
  “等等,陆恒你是英雄还是狗熊?”
  陆恒一愣:“英雄怎么说,狗熊怎么讲?”
  “你要是英雄你等我一会儿,我要屙屎,等我把这点儿零碎抖搂干净,然后咱再接茬来;你要是不答应,就是狗熊。”
  陆恒也觉得憋的慌,也要屙屎,说:“好吧!那咱就两便。”
  一个奔左,一个奔右,钻到草丛之中去大便。等便完了之后,苗吉庆没找着陆恒,陆恒也没见着苗吉庆。这把泥小鬼可气坏了,他想,是不是这小子把我骗了?我怎么这么倒霉,今天光受骗上当呢!不行,我得找他。他就一直找到霸王桥,他也真累了,坐在桥上休息,不由得有些睏,把双棒倚在身后打了个盹儿。正在这时候他听到说话的声音,站起来一看正是童林他们来了。
  泥小鬼眼睛一亮,真是冤家路窄,送到我嘴边上来了!童林,这回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溜掉了。他没露声色,提双棒在这等着。童林他们光顾说话了,等到发现陆恒,再想走也来不及了。就听泥小鬼一阵冷笑:
  “嘿嘿嘿嘿,童林呐!这回你有什么说的?你还想逃走吗?我说那个大脑袋张方,咱们新账旧账一块儿算,一会儿我就剥你的皮抽你的筋,把你那夹扁头给拧下来。”
  张方把小眼珠子一瞪:“嘿嘿!我说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我这脑袋,比南极子的脑袋都值钱,这宝贝你可休想碰。”
  童林一看,说道:“张方!少要耍贫嘴。各位你们在后头给我助阵,我对付他。”
  李昆一听,把童林给拉住了:“贤弟呀!这陆恒煞是厉害,你怎么能是他的对手?使不得,使不得!”
  “仁兄!事情逼到这一步,怕也不行了。我先礼后兵,能把他给劝走更好,实在不行,还有你们呢!跟他动手就不用单对单,个对个,到时候咱们一块儿上呗!”
  李昆点头,大家在桥边观战。童林提双钺来在陆恒近前,把火往下压了压,躬身施礼:
  “老前辈呀!您我之间并无仇恨,您何必再三相逼呢?我劝您不要听信旁人的谗言,赶紧回家去吧。如果不听良言劝,非要动手,你可找不去便宜呀!”
  “呸!童林哪,少在我面前胡言乱语,不把你这脑袋搞来我誓不为人。拿命来!”
  “呼呼呼”,不容分说就是几棒子。童林左躲右闪把棒闪开,冷笑一声:
  “老剑客!你要逼人太甚,可体怪童某无情!”
  童林晃双钺就上去了。前文书说了,海川不是人家的对手,今天是被迫无奈。张方一看,知道童林要吃亏,把吕祖套风锥一晃:
  “我说各位,咱甭在这看着了,干脆一拥而上,亮家伙吧!”
  “哗!”混元侠李昆晃动八卦太极杵,飞行侠苗泽抡起红毛宝刀,云中侠高亮手中舞动长剑,穿云白玉虎刘俊、夏九龄、司马良、张方各拉家伙,就把泥小鬼围在了当中,刹那间在霸王桥上就打了个天昏地暗,杀了个难解难分。要说陆恒这功夫可真够棒的,一个人力敌老少八位英雄,毫无惧色。他把掌中的独龙双棒枪开了,翻天三百六十路呼呼挂风,正打到难解难分的时候,顺着大道上来了个人。谁呀?正是黄眉童子苗吉庆。
  因为苗吉庆这几天有些上火,大便干燥,这泡屎屙了足有半个时辰,屙完了觉得挺痛快,把裤子系好,拎着双锤找陆恒,结果没找着。苗吉庆还以为陆恒跑了呢,越想越生气,高低要把陆恒找着。他拎着双锤就四外蜇摸,正好也找到霸王桥,抬头一看正打得激烈,一眼看到仇人陆恒,苗吉庆大喊一声,把大锤举在空中。
  “童林、张方你们往旁边闪闪,把他交给我了!”
  说着抡锤就砸。陆恒用独龙棒往外招架,嘡啷啷,把拦龙锤给架出去,定睛一看是苗吉庆,他这火气更大了,厉声喝道:
  “苗吉庆!方才你找一借口跑了,冤家路窄,咱又遇上了,今天若不分出输赢胜败决不能拉倒,接棒!”
  这两个人在桥头上就展开了血战。老少八位各拉兵刃站到旁边观战,这一看真是眼界大开呀!
  先说陆恒,这对独龙双棒挂着风声,翻天三百六十路神出鬼没,堪称绝艺呀!童林心中暗想,这陆恒就是把道走错了,要走正道,这还了得吗?真是好功夫!我童某望尘莫及呀!看来我还得下苦功学练。再看苗吉庆,这对拦龙锤金光闪闪,真好像雨打的梨花;身形转动,真好像鱼儿在水中游动,轻飘飘好像幻影,力猛、锤沉、身子利便,功夫也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简直是太高了。他们两个人比在一处,真是分不出高低上下来。简短捷说,打斗到三百个回合,仍然没分出高低上下,把陆恒累得鼻凹、鬓角热汗直淌;把苗吉庆累得是大口直喘气。后来两个人都没劲了,陆恒把小鬼的眼珠一转,想了条计策,虚晃一招跳出圈外:
  “等一等!苗吉庆你小子真不简单,我服了你了。但是我说过,咱们不分出上下决不罢休,我看陆战咱俩是平手,不如到水中较量,不知你敢不敢应战?”
  苗吉庆一乐:“上天我都跟着你,只要你能上得去。”
  “好唻!咱就水里边战。”
  陆恒也没换衣服,嗖——咚!扎进霸河的水中,紧跟着水一翻花,他把上半身露出来了,靠着双脚踏水左右摆动,点手唤苗吉庆。
  苗吉庆把腰中的带子勒了勒,把包裹递给张方:
  “各位!你们就放心吧,我要在水中捉鳖!”
  他把双腿一飘,也跳入水中。两个人在水里边就战在一处。要说这水战和陆战可不一样,陆战讲的是蹿高纵矮;在水里边,一边打着一边还得踏着水,有一头顾不过来,就有性命之忧。两个人在水里头又打了一百个回合,仍然未分出输赢胜败,就好像两条鲨鱼一样,把水都搅翻了。童林和张方等凭栏而望,一个个胆战心惊。张方把大脑袋一扑棱,心说够呛啊,看这意思,苗老剑客的水性不如陆恒,这陆恒是越战越勇,越战越猛,一招紧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步步近逼,相比之下,苗吉庆就有些弱了。张方道:
  “不好!各位呀,咱甭在这看热闹了,得想个万全之策。跟泥小鬼这种人打交道讲什么君子和小人呐!地下有的是石头,拣起来给我砸!”
  童林、李昆、苗泽、高亮这四位是成了名的侠客,哪能干这种事呢?可小弟兄就不管这一套了。刘俊、夏九龄、司马良和张方这四个人就划拉石头,一会儿就找了一大堆,张方一声令下:“给我往里扔!”嗖嗖嗖!陆恒对付苗吉庆本来是勉勉强强,虽然说是占点上风,还不是说凭着真能耐,而是靠着水性,可正在这时候,石头像雨点似地奔他脑袋上来了,他哪有不怕之理。陆恒心说,张方你他娘的损透了,我要把你抓住扒皮、抽筋。
  “哇呀呀!”
  “呃!”他不叫唤了,怎么回事?叫张方一石头正打在他脑门子上,要换个旁人,这一下就砸漏了。陆恒有气功在身,他运着气呢,即使是这样,脑门上也砸了个包,眼前是金花直冒,与此同时,脑门上重重又挨了好几下子。陆恒这时一哆嗦,有点失神了,让黄眉童子一锤正砸在他后背上。别看石头砸他砸不动,锤要砸上可受不了。“啪!”还没等锤挪地方,陆恒一口血就喷出来了,喷了一丈多远。陆恒哎哟一声,沉入水底。张方一看,大获全胜:
  “老剑客上来吧!上来吧!甭找了。”
  苗吉庆余怒未消:“不行!我得把尸首找找,非得再砸他三百锤。”
  童林道:“人死了也就算了,老前辈您请上来吧!”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把苗吉庆劝上来,休息片刻,说说笑笑回转公馆。
  且说泥小鬼,他死了吗?没有。这小子诡计多端。这一锤砸得他口吐鲜血,他就知道情况不妙,如果再给他补一锤,命就保不住了。他灵机一动沉入水底,三晃二晃地逃走了。这一口气他逃出能有十里地,觉着后边没人追他,咬着牙爬到河边上大口喘气,又吐了两口血。他赶紧从兜内把止血丹药拿出来,吃下去,这才把血止住。陆恒一琢磨,今天我败得可太不值得了,要不是张方扔石头,我哪能叫苗吉庆打我一锤呀!越想越窝囊。有心回去找张方他们玩儿命,一想不行,我是自讨苦吃呀!那小子什么坏招都有,干脆我回双羊观吧!见我老师禀明经过,顺便把伤治一治,等我身体康复了之后,再算账也不晚。陆恒打定了主意,手提双棒,回了剑山双羊观。
  陆恒到了双羊观的角门,啪啪叩打门环。小老道把门开开,还没等说话呢,陆恒一头就栽倒在地。小老道吓得就叫唤开了:
  “二位老人家快出来看看吧!我师兄昏过去了。”
  “无量天尊!”
  张明志和赵明真正在屋中闲谈,一听门外有人叫喊,双双来到门外一看,啊?
  “陆恒!徒儿!你这是怎么了?”
  赶紧让小老道把陆恒抬到屋里放到床上,把他的双棒戳到旁边。张明志、赵明真一看,陆恒面如黄钱纸,唇赛靛叶青,一号脉,脉搏十分微弱,就知他受伤了。张明志、赵明真把袖面挽了挽,赶紧运用气功,好半天陆恒才慢慢苏醒:
  “二位师父!我给你们丢人了。”
  “徒儿不必哭泣,是什么人把你打成这样?”
  “老师您先甭问,看看我的后背吧!”
  张明志、赵明真让小老道把他的上衣扒掉,一看,啊!后背有个大锤的锤印儿,红肿高大,这要不把淤血挤出来,伤口非得化脓不可呀!
  两个老道亲自给陆恒动了手术,把淤血挤净,上了最好的刀伤药,进行包扎,包完了又给他吃下七星还阳丹,陆恒这才把命保住。张明志、赵明真就问:
  “孩儿呀!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哎呀,一言难尽。我下山之后遇上童林了,没想到童林跟我耍心眼让他跑了。我不甘休在后面追赶,赶了几天好不容易又遇上他了,正想伸手捉拿童林,没想到来了个病老头,自称叫黄眉童子苗吉庆,手使一对拦龙锤。这个小子煞是厉害,我们两个打斗到三百多个回合没分输赢。后来我提出来到霸水之中决战,苗吉庆也下了水了。我们两个正在打得激烈的时候,没想到病太岁张方指挥手下的余党乱掷石块儿,把我打得晕头转向,苗吉庆利用这机会才砸了我一锤。师父,若不是我要个心眼儿装死,我就回不来了。”
  “无量天尊!徒儿不必委屈,为师一定给你出气。”
  张明志指着剑州的方向咬碎牙关:
  “童林!张方!搁着你的,放着我的,将来要有机会遇上,我是必报此仇!”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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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13 08:41:00 | 只看该作者
第一八○回 排纠纷被迫应战 闲游逛冤家路窄
话说张明志、赵明真一看徒儿让人家打了,不由得怒满胸膛,咬牙切齿,要给徒儿报仇雪恨。但是陆恒的伤势比较重,尽管药好,也得将养几日,因此他们又把火压下了,从这天开始,细心地给陆恒调治伤症。一眨眼的工夫五天过去了,陆恒伤愈如初,跟好人一样了。这师徒三人就商量,要上剑州去找童林、张方、苗吉庆。正这时候忽听外边叩打门环,时间不长小老道跑进来了:
  “二位师父!门外来了一个怪人,不让他进他非要进,嘴里头骂骂咧咧的不说人话。您快去看看吧!”
  “哦?”
  张、赵二人一愣,心说我这座双羊观从来没发生过意外,是哪里来的怪人跑到这儿捣乱?陆恒站起来说道:
  “师父!我出去看看。”
  泥小鬼迈大步来在庙外,在面前站着个糟巴老头。见这位老者身材高大,但是多少有点弯腰驼背,头上戴着一顶破毡帽,身穿一件开花袍,脚下蹬双洒鞋,用麻绳勒着,肩头上搭着钱褡子,胳肢窝还夹着一个行李卷,手中提着个二尺多长铜锅白嘴竹杆大烟袋,烟袋杆上挂着个大烟袋荷包。往脸上看,长瓜脸,尖下颏,高颧骨,缩腮帮,两只眯缝眼好像闭着睁不开,一把须髯飘洒前胸,估计年龄在八十岁开外。泥小鬼看了多时并不认识,他把眼珠子一瞪:
  “呔!老头你是哪来的?竟敢跑到双羊观来撒野,大概你是不想活了吧?”
  就见这个老者微睁二目打量陆恒,看罢之后一阵冷笑:
  “哈哈哈,如果我老人家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泥小鬼陆恒吧?”
  呀!陆恒一听这老家伙怎么认识我呢?大概这人有来头。
  “不错,正是你家陆老剑客。你是什么人?”
  “我乃是一个劳苦人,误走到宝观,打算讨口水喝,要点东西吃。哎,你闪开了!”
  老头说罢侧侧晃晃往里就走。陆恒把胳膊一伸:
  “慢!老东西,你是上这来讨水、讨饭,得问问我答应不答应,没经允许你就往里乱闯,实在是可恶之极。给我出去!”
  陆恒用胳膊往外一搡,看那意思能把老头给掇个跟头。哪知道他搡了半天,这老头是纹丝未动,两只脚就好像长到了地上似的。陆恒大吃了一惊,他又加了把劲往外一推,照样没推动。陆恒攒足了平生的力量连推带顶,还是没推动。陆恒心说不好,这个老头决不是讨饭的,肯定是一位世外的高人,受了童林和张方的唆使前来捣乱。
  他正在发愣之时,张明志、赵明真从里边出来了。这俩老道也不认识这老头,但是观其外知其内,就料到这老头非是等闲之辈。他们让陆恒站到旁边,张明志口诵佛号:
  “无量天尊!老朋友您有什么事呀?”
  “我要讨口水喝,讨口饭吃,为什么你们不让进呢?我老人家早就知道,出家人最善良啊!可是,方才这个陆恒他真不是个东西,连一句人话都不会说,对我老人家非常不礼貌,还要把我推倒在地,真是可杀而不可留的个东西!”
  “嚄,原来如此。老朋友,我这徒儿这两天有点儿肝火盛,请你多加担待。不就是要口水喝吗?这容易,往里面请!”
  “啊,还是当师父的会办事。头前带路!”
  这老头夹着行李一走三晃跟着张、赵二人就来在鹤轩,分宾主落坐。泥小鬼陆恒气忿忿地背着手站在老师身后。张明志吩咐小老道,到厨房取来吃喝。这老头也不客气,把钱褡子放到桌上,把行李放到桌底下,挽挽袖子张嘴就吃,连个谢字也没有。时间不长把东西全吃光了,这老头把嘴擦了擦:
  “喔呀,我今天总算吃饱了。告辞了,再见,再见!”
  老头拿起钱褡子和行李这就要走。张明志一摆手:
  “老朋友且慢!”
  “喔呀,你还要跟我要银子不成?”
  “非也!庙上的东西都是化缘化来的,所谓十方来再还给十方,上这来讨水喝讨饭吃的也不乏其人。不过,我打算知道知道你老人家贵姓高名,宝庄何处,也得留点纪念哪!”
  “哈哈哈,罢了哇!难怪你们都是天下著名的武林高手,成了名的剑客,果然礼貌周到。”
  赵明真插言问道:“那你知道我们俩是谁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会猜呀!”
  “那你猜猜我们俩是谁?”
  “你们俩一个叫张明志,一个叫赵明真。”
  张明志一笑:“老朋友你说对了。看来你是认识我们,不然的话您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姓呢?就请你也留个名吧!”
  “好!不过我年岁太大了,连我姓什么叫什么也记不清楚,请你们稍候,看件东西。”
  说着话这老头从兜囊拿出鎯头和钉子,在柱子上一人多高的地方把钉子钉上了,然后把鎯头放在兜里,一伸手把行李打开了。陆恒冷眼旁观,心说你抖搂什么玩意儿呢?别有虱子爬我们满地,真是恶心人呐!他不理解,两位老师为什么对老头这么客气,如果要是我,早就拎着耳朵把他扔出去了。
  单说老头,把行李打开之后从里边拿出一卷鹿皮,这鹿皮经过熟制,非常柔软,他把这皮子往钉子上一挂,说:
  “二位道爷请上眼!”
  俩老道闪目一看,鹿皮乃是一张画,不知出自什么人的手笔,画面上画了一个雄鹰。就见这只鹰展翅摇翎,在空中往下俯冲,口赛金钩,眼赛金灯,栩栩如生。在地上有一只熊,就见这只大熊张着嘴,呲着牙,两只熊掌高举,拉出拼命的架式。在大山的脚下,有一头鹿,看样子这头鹿是受了惊了,正在拼命地奔跑。这幅画简直都画神了。
  张明志看看赵明真,哥俩顿时就明白了,心说可坏了,这老头乃是“乾坤八大名剑”的老四,英雄得鹿陆民瞻。还真叫俩老道猜对了,来人正是陆老剑客。
  这陆民瞻是著名的乾坤八大剑侠的第四位呀!提起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既然张明志、赵明真是成了名的剑客,陆老剑客也是知名人士,难道说他们就没见过吗?说起来并不奇怪。陆民瞻在多少年前就去游历大西洋了,一直没在中原呆着,这是刚回来,所以他们彼此之间光闻名并未见过面。但是张、赵二人素有耳闻,这乾坤八大名剑各有所长,不分上下。就拿陆民瞻来说,他的硬气功占着一绝,谁也比不了。如今见了面,就知道情况不妙。为了弄清陆民瞻的来意,张、赵二人满面赔笑。
  “无量天尊!原来是陆老剑客。”
  “是呀!正是我老人家。”
  “请问老剑客,您来到我们双羊观所为何故?”
  陆老剑客冷笑一声:“话不说不知,木不钻不透,二位老剑客容禀。”
  陆民瞻就把来意说了一遍。书中代言,陆民瞻游历大西洋多少年,拜望了海外无数的武林高手,他的能耐比以前就高了一大块呀!因为思念家乡,这才回到神州。他到家乡拜望了父老乡亲,而后游历江湖,瞅瞅这些年有哪些变化。后来他就找到昆仑山金腮罗汉袁大化的住址。因为袁大化人称当世的武圣,名望最高,三十年前他与袁的关系还不错,老弟老兄哪有不看望之理?等一见了面,二位老人都高兴的不得了。袁大化就把陆老剑客留到庙上住了一个月挂零,除了谈论武艺之外,就谈谈眼下绿林道的变化,以及各门各户出现的英雄,当然也谈到了童林童海川。当说到童林的出身、历史、成名的经过,陆民瞻非常高兴,说难得我们神州竟出了这样的豪杰。陆民瞻还向袁大化保证,将来遇上童林,一定传授他能耐,扶佐童林把门户发扬光大。袁大化再三称谢。说来说去就说到本身的事。袁大化口打唉声,把张明志、赵明真恩将仇报的经过讲述一遍。陆民瞻脾气挺暴,当他听完了,气得直晃脑袋,这俩老道真不是东西,一朝遇上,一定严加教训。
  袁大化道:“陆老剑客的一片心我领了,不过我希望我这俩兄弟迟早能回心转意。我们哥仨要是能言归于好,即便我死,也了了心愿了。”
  陆民瞻向袁大化告辞后,继续闯荡江湖,心里老想着张、赵二人的事,心想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到双羊观蹓跶一趟,会会这张明志、赵明真,尽量想办法让他们跟袁大化言归于好,如果这两个人讲横的,那可对不起,我就得痛加教训。陆民瞻就是为这个事来的。当张、赵二人问到他的来意,陆老剑客并未隐瞒,把实情讲述一遍,最后说道:
  “二位老剑客,你们跟袁大化本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又是磕头的把兄弟,又是一师之徒,再近还有你们近的吗?就因为你们之间有了误会产生了隔阂,这是一万个不应该。据我所知,袁大化来过双羊观亲自向你们解释,你二位仍然听不进去。不仅如此,你们二位在错误上又犯了个错误,教了个徒弟泥小鬼陆恒,让陆恒替你们两个出气,要把袁大化的弟子徒孙一网打尽。二位老剑客,你们这种做法实在是过分呐!咱们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就拿我来说,听见这件事都气得不轻。我今天来,就是给你三人调和来的。如果二位老剑客能听我的良言相劝,我愿意陪着你们上一趟昆仑山,或者我跑越腿把袁大化给接来,你们老弟兄三位把误会解开,当初怎么好,今后还怎么好。我想,你们老三位要能做到这一点,给我们武林树立了榜样。不知二位老剑客意下如何?”
  张明志闻听一阵冷笑:“陆老剑客言之差矣!不用问,你是听了袁大化的话了。那个老匹夫外君子内小人,怀揣奸诈,虽然我们是从小的弟兄,我们俩拿他都当亲哥哥看,可是他不应该跟我们留着心眼儿,所做的事情令人痛心。我们之间没有可解释的,他走他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看一看究竟他袁大化厉害还是我们哥俩厉害。因此,我们才收了陆恒,传授他好功夫三十年,叫他给我们哥俩出气。这个事是万无更改。再说,我就恨有些人给袁大化溜须拍马!”
  陆老剑客一愣:“哎呀!你这话是指谁说的?”
  “云龙九现周寻老匹夫。”
  陆民瞻问:“他怎么给袁大化溜须拍马了?”
  张明志道:“老剑客您还不知道呢!他收了个徒弟叫黄眉童子苗吉庆,专门要对付我徒弟陆恒。您说可气不可气?我跟那匹夫周寻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没有得罪他的地方,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显而易见他是给袁大化溜须当帮凶!真是可杀不可留。不仅如此,这苗吉庆自出世以来投靠了童林,借助童林的势力欺压我们师徒。不信你来看,把我徒弟打得大口吐血,今天刚见好。此仇此恨我是非报不可,哪能便宜那袁大化呢?请老剑客您把这好心收起来,这件事没个完!”
  陆恒一听,老师挺够意思,他把脑瓜一晃:
  “陆老剑客!我老师的话你听清没听清?凡是给袁大化溜须拍马的,凡是他的帮凶,我们见一个就接一个!”
  陆恒这话说得太露骨了,明明指山卖磨,说的就是陆民瞻呐!陆老剑客厅了火往上撞,哼了一声:
  “陆恒!张、赵二位老剑客!恐怕忠言逆耳,你们是不能听啊!迟早你们吃了亏,就该后悔了。我奉劝你三位赶快悬崖勒马,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张明志站起来了:“老剑客!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就敢断定失败的是我们,不是他袁大化吗?”
  “对,我是这样看的。因为我向理不向人,有理才能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就冲你们爷仨的做法,怕是没个好下场!”
  “无量天尊!陆民瞻,你可气死我了!闹了半天,你是给袁大化当说客来了,竟敢诬蔑我们师徒。这还了得,拿命来!”
  说着话,这爷仨捋胳膊挽袖子就要伸手。陆民瞻冷笑一声:
  “哎呀!我早就料到了这一手。既然要动武的,奉陪就是!”
  说着话,他不慌不忙地从柱子上把皮子摘下来包到行李里,拿起竹杆大烟袋,来在当院往下首一站,先装了一袋烟,吧嗒吧嗒抽了个够,然后把烟灰掸掉,把烟袋往腰中一别,说:
  “喂!你们师徒三位哪一个过来先跟我伸手呢?”
  泥小鬼陆恒根本就没瞧起陆老剑客,心说话,我得先过去,我要把他给赢了,我的名字那是平地一声雷,谁敢不敬仰啊?即使我不是他的对手,也不栽跟头。想到这里,陆恒抱腕当胸:
  “师父!我过去对付他。”
  张明志道:“陆恒!陆民瞻乃是世外的高人,你可不能等闲视之。”
  “师父!您别叫他给唬住,我看他空有其名,并无其实。”
  说着话泥小鬼飞身形跳到陆老剑客面前,手舞一对独龙双棒就下了毒手。陆老剑客心中暗想,这个泥小鬼真不是个东西,给他来点厉害尝尝,省得他以后再如此猖狂。陆老剑客并没往外拽兵刃,晃动双掌跟陆恒战在一处。一边打着一边偷眼观看,老剑客也一愣,这小子也真够厉害的,难怪他如此骄横,可见张明志、赵明真在他身上没少下功夫。
  两个人打斗到三十多个回合并未分出胜败,这时候就听双羊观的庙门“咣!唏里哗啦!”叫人给砸倒了,从外面飞身形闯进一人。陆民瞻、陆恒各自一愣,两个人虚晃一招跳出圈外,回头观看,一看来者并非别人,正是黄眉童子苗吉庆。
  前文书说了,苗吉庆锤创陆恒。从水里边上来,应童林的邀请赶奔公馆。等他们到了公馆,年大人亲自迎接,把众侠客接到待客厅,分宾主落坐。童林如实地禀报了经过,年大人听完了是又惊又喜。然后吩咐道:
  “盛排酒宴,给童林和众英雄压惊。”
  这天晚上大伙过得非常舒心。年大人吩咐腾出几间房子,让苗吉庆、飞行侠苗泽、高亮等居住。
  苗吉庆在公馆共住了三天,觉得心烦意乱。他这个人自由自在惯了,在年大人面前有点受拘,在公馆里呆着受束缚,所以他找到童林说:
  “海川呐!我打算告个假先行一步。”
  “师爷!您欲何往?”
  “海川!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这个人有点怪脾气,就不乐意凑热闹,在公馆呆着不舒服,不如我自己在外头闲游散逛。我要找一找那小鬼陆恒。”
  “师爷!陆恒不是被您打死了吗?”
  “不见得。虽然他挨了我一锤,可是我没见到他尸首哇!我老怀疑这小子溜了。我找找他,如果他真死了,那就算了;如果没死,我还得为国除害。我就不向大人告假了,大人要问,请你给我说一声就得了。”
  童林再三挽留,苗吉庆就是不呆,手提双锤走了。等离开剑州,苗吉庆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一想,我上哪儿找这陆恒去呢?对,有了。陆恒就住在剑山双羊观,我不如上那儿看看去,到那儿我就知他生死了。故此他才奔剑山。
  这剑山蓬莱岛如果要是没来过的,根本就进不来,也就是苗吉庆这种功夫啊!走了两天才进了剑山,找来找去正找到双羊观。他一听里边打得挺热闹,不知是谁跟谁动手,苗吉庆一想,管他们谁跟谁呢,既然我来了就甭留客气,所以他才把庙门砸倒。等苗吉庆进了院子一看,认出来了,这不是我师叔陆民瞻吗?他急忙跪倒磕头,口称:
  “师叔在上,徒侄苗吉庆有礼了!”
  陆民瞻把他搀起来,仔细打量打量:
  “啊,你是吉庆吧?”
  “可不是我嘛!”
  “哎呀!一别多少年,你也老了。”
  “可不是吗!人能有多少年哪?我哪能不老呢!师叔您可没怎么变样,红光满面,跟当年分手的时候几乎没有区别。”
  “哈哈哈,你太捧我了!”
  爷儿俩说了几句闲话,苗吉庆一眼就看到了陆恒。哎哟!真叫我猜着了,这小子还活着。苗吉庆道:
  “师叔!杀鸡焉用宰牛刀,像这路号的人,由我对付就行,您给我观战就是。”
  说话间他把拦龙锤一晃直奔陆恒。这才叫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陆恒这眼珠子都起了血线了,哇哇暴叫:
  “苗吉庆啊!咱俩是前世的冤家,今世的对头,这次非分个高低上下不可,我非要报这一锤之仇!”
  说着抡双棒就拼了命了。本来他俩的能耐就不分上下,这回伸手依然如故,一眨眼打了一百个回合,没分出上下,打得是难解难分。张明志、赵明真一看,噢,这个就是苗吉庆啊!我们哥俩已经发下誓愿,非把他整死,没想到送到嘴边上来了,焉能将他放过!
  张明志拽出三环套月,赵明真拽出一对量天尺,一起扑奔苗吉庆。陆民瞻一看能答应吗?老头一生气把竹杆大烟袋拽出来了:
  “喂呀!张、赵二位,这可是你们的不对了。要说苗吉庆跟陆恒身份平等,他们俩打没有挑剔,你们俩是什么身份?想要仨人战苗吉庆,这不是欺负人吗?老朽焉能答应,来来来,我奉陪你二人。”
  说着话他晃烟袋扑奔张、赵二人。这俩老道最不是东西,按理说应该一个对付一个,可他们俩欺负陆民瞻人单势孤,干脆俩打一个。他俩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两路夹击,就围困住了陆民瞻。
  别看陆民瞻是八大名剑之一,但是一个人对付两个人也够他呛啊!一百回合过去了,没分出输赢胜败,把个陆老剑客累得热汗直淌,招数就越来越慢了。张、赵二人心中高兴,他们俩人招数加紧,就下了毒手。那边苗吉庆大战陆恒,虽然说没分输赢,苗吉庆却占了上风。陆恒虽说能耐大,但是前不久受了重伤,今日方见好转,气力还是有点亏,因此他打不过苗吉庆,也就是勉强支持着。但这一边,陆民瞻不是这两个老道的对手,显见得要吃亏。苗吉庆一边打一边着急,想要抽身过去助战,但被陆恒紧紧地缠住。苗吉庆暗想,要是来个帮手就好了。说也巧,苗吉庆正在着急的时候,就听庙门那儿一阵大乱,小老道哭爹叫娘:
  “可了不得了,快跑哇!”
  十几个小老道哭叫着跑进院内,后面跟进一个人来。这个人挺大个夹扁头,手提吕祖套风锥,原来是病六岁张方。
  张方从哪儿来的?从剑州的公馆。他怎么来了呢?原来,苗吉庆刚走,公馆传来喜讯,甘肃总督岳钟祺领着大队人马到达,已在江边扎下联营,这就要来拜望大人。年羹尧闻听大喜,更换官服到外边迎接。时间不长岳钟祺就到了,再看他罩袍束带,全身的戎装,带了四十名亲兵卫队。他来到公馆外面,甩镫离鞍跳下坐骑,抬头一看,年大人率领童林等一大帮接出来了,赶紧把马鞭交给侍卫官,提带撩袍抢步来在年大人近前:
  “年大人在上,卑职岳钟祺给大人叩安!”
  岳总督说着倒身就拜。年羹尧急忙用手相搀:“岳大帅免礼平身!你我自家弟兄,何须客气。你来得太好了!”
  岳钟祺道:“前者童大人赶奔甘肃去搬兵,卑职知道信后非常焦急,我手下只有七千兵马。自从接到大人的手札,我立刻调兵,如今把三万大军调齐,这才星夜来到剑州,听从大人调遣。我不放心,才亲自跟来。”
  “岳大帅!我正缺少左膀右臂,你这一来,破剑山必易。”
  说着话,携手揽腕把岳钟祺让到里面。年羹尧把童林叫过来,逐个做了引见。岳钟祺非常客气,大家见过之后分宾主落坐,由仆人献茶上来。
  岳钟祺在中军官手中把花名册接过来递给年大人,年钦差看了看往桌案上一放,问道:
  “请问岳大帅,但不知你带来多少步兵,多少水军?”
  “回大人!我带来二万五千步兵,五千水军。”
  年羹尧大喜道:“岳大帅!你们远路而来,将士疲乏,三日之后再商议战事。”
  “谢大帅!”
  当晚年羹尧在公馆衙门大排宴筵,款待岳钟祺及其随行人员,然后又开了个条子,拨出不少牛羊酒肉送到江边,慰劳新来的将士。这下可把童林、张方他们忙坏了。
  他们里一趟外一趟,正在张罗着,突然门外来了匹快马,马鞍桥上坐着一人,这人来到公馆门前甩镫离鞍下了马,抹了抹头上的汗,迈步就上了公馆的台阶,跟门军一抱拳:
  “请问这是年钦差的公馆吗?”
  “对,你找谁呀?”
  “张方张少侠在这吗?”
  “你是他的什么人?”
  “我是他家乡的人,我住在瓜州,有急事要见他。”
  门上人不敢怠慢,把家人让到门房休息,然后派人到里边送信儿。张方一听就是一愣,不知家乡人来干什么?急忙到门房观看,一见认识,正是他家的仆人张路。这张路一见张方急忙跪下:
  “少侠客,您快点收拾收拾东西跟我回家吧!”
  张方闻听脑袋嗡了一声,什么原因?他父母都在瓜州,他自然就想到二老的头上,难道说他二老出事了?张方急了:
  “张路,你倒是快说,出什么事了?”
  “老夫人病了,请了不少大夫给调治也不见功效,老爷命我给少爷您送信,让您回去,给老夫人准备后事。”
  “哎呀!”
  张方好悬没昏过去,他对父母十分的孝顺呐!张方抹着眼泪来找童林:
  “师叔哇!”
  “啊,出什么事了?”
  “我娘病得要死要活的,派人让我回去,我得告个假回去一趟。师叔,我真不乐意走,如今眼看要攻打剑山,正在用人之际,偏赶这时我家里出事。您说我娘气人不,早也不病,晚也不病,病得多不是时候!”
  “不许说胡话!天灾病孽在所难免呐!你就放心地去吧。咱这儿虽说人手不多,但也够用,希望你回去把老人家的病治好了,速去速回。”
  “嗳。那我就不去跟年大人请假了。我这就得走。”
  张方哭着把随身之物收拾收拾,向大伙告辞跟张路回奔瓜州。两人出来也就一百多里地,转过大江正往前走着,对面飞来一匹快马。张方一看有些眼熟,到跟前才看清,也是他家的一个仆人叫张才。张方心头一惊,心说坏了,我娘肯定是故去了,不然不能又派人来。
  “对面是张才吗?”
  那人马上把丝缰带住,喊道:“是少爷?”
  说着话,滚鞍下马,过来给张方叩头。张方紧张得气都喘不过来了:
  “张才,你是来找我吗?”
  “可不是嘛!我就是来找您。老夫人病体转好,故此让我来给送信,让您放心。”
  “哎哟,我的娘啊!”张方乐得直蹦,“谢天谢地!老天爷真开了天恩了。张才呀,我娘能吃东西了吗?”
  “能了,我刚来那天,光面条就吃了两碗。”
  “太好了!要这么说,你和张路回去吧,我就不回去了,因为现在公务缠身,脱离不开。”
  张才、张路点头回去。张方转身往回走,心中别提多高兴了,心说,我一进公馆,我师叔他们就得愣住,唉,人这一辈子真不容易活,生离死别是百般地痛苦哟!他心里正在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就来在岷江的白龙渡口。张方这心就一动,心说我回剑州还有一百多里地,这离剑山不远,不如我去蹓跶蹓跶,探听点什么情况也不虚此行,尤其现在大兵云集,眼看就要打剑山了,还不知这帮贼在布置什么。我要是能得到点军事秘密岂不首功一件呐!就这样他改变了主意就进了剑山。张方走了一天一夜才到了东山,正好误走双羊观,因为庙门被苗吉庆给砸倒了,从外边往里看得挺清楚。张方一看里边打得挺欢,不知是谁跟谁,抬头一看,门匾上写着“双羊观”三个大字,哟,这不是张明志、赵明真出家的地方吗?我怎么走到这里来了?他探头往里一瞅,嚄!这苗吉庆正在里边蹦达呢!还有个使大烟袋的老头,不认识是谁。张方一想,我也凑个热闹吧,迈步往里就闯。小老道过来一阻拦,让张方打得是屁滚尿流。张方这一来呀,当时这院里更热闹了,张方把夹扁头一晃,高声喊喝:
  “呀——呔!张明志、赵明真,你们胆大的狂徒!泥小鬼你个不知道死的鬼!天下第一剑客到了。”
  院里当时不打了。陆民瞻飞身形跳出圈外,老头满身大汗,吁吁直喘。苗吉庆合双锤跳到张方近前,问道:
  “你来了?”
  “可不是吗?我不来不成席呀!打得可真够热闹的啊?我说,输赢胜败如何?”
  苗吉庆一皱眉:“咱还没找着便宜。我正在着急的时候把你给盼来了。”
  “老人家请放心,我这一来好有一比。”
  “比什么?”
  “太公在此,诸神退位!您就把张明志、赵明真,还有这小鬼,交给我吧!”
  张方是真能吹呀!有骆驼他绝不吹牛。再看他手提三棱凹面吕祖套风锥来在张明志、赵明真、陆恒的面前,笑道:
  “嘿嘿嘿嘿,三位挺好哇?”
  陆恒利用这个机会,向二位老师诉说了真情:
  “师父,这小子他妈的最坏,上当就上在他身上了。我说的那个夹扁头就是他,师父可不能放他走了!”
  “无量天尊!小娃娃,你就是张方不成?”
  “无量天尊弥陀佛,一点都不假,我就是张方,人送绰号天下第一的剑客。”
  “呸!你真不是个东西,就是武圣人也不敢说他是天下第一的剑客,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口吐狂言,拿命来!”
  张明志一晃掌中的三环套月,直奔病太岁张方,就听张方“啊呀”叫了一声。
  要知张方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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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13 08:41:53 | 只看该作者
第一八一回 脉门弩威镇妖道 武圣人厉色训徒
 话说张明志拉兵刃是直扑病太岁。张方往下一撤身,稳如泰山一阵冷笑:
  “嘿嘿嘿,慢着!张明志、赵明真你们俩听着,今天我张方来可不是没原因,我要代表我老师三教圣人欧阳修清理门户,要按着三教圣人的规定,制裁你们两个!”
  两个老道气得鼻子都歪了:“张方!你是信口开河,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拿命来!”
  “等等!你们认为我胡说是不是?稍候片刻让你们开开眼,看看这是什么?”
  张方这番话把陆老剑客和苗吉庆也逗乐了,心说张方真得算活宝,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谁能听信你的花言巧语?可是他们没有料到,张方从腰中一伸手拿出样东西来,从鹿皮套往外一拽,举过头顶,高喊道:
  “张明志、赵明真、陆恒,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众人闪目观瞧,不看则可,一看吓得是魂飞天外。就见这物件长约八寸,乌光发亮,有六寸长的一个铁管,在后面有个八卦阴阳太极图的牌,有手柄能在手中握着,上头有赤金的崩簧,只要大拇指一摁崩簧,八卦牌一转,里边有三支弩箭就能打出来,就是大罗神仙也难以闪躲。这件东西名叫“脉门弩”,它的全称叫“九宫八卦绝命弩”,乃是一件特殊的暗器,按着天地人三才,九宫八卦相克之理打造的。这种暗器要打到身上,子不见午,午不见子,十二个时辰就得化为脓血。这种弩专打人的经络和脉穴,故此才叫脉门弩,乃是妙手南宫良老剑客亲手打造的。因为当初三教圣人召集八十一门各门的正副门长在华山开过一次会,这个会议商讨了武林界出现的问题。大家一致提出,倘若我们武林之中出了无法无天的人,应当怎么对付?这个人武功还大,还不听规劝,还尽做伤天害理的事,咱们八十一门应当采取什么对策呢?经过反复研究,欧阳修出了个主意,说如果出现这种人,就得铲除,当然凭着一般的武艺还对付不了他,应当用一种特殊的兵刃,就是脉门弩。大家一致要求妙手南宫良老剑客给打造这种暗器。南宫良用了三年多的时间才把脉门弯打成。这种东西一次能装进三支弩箭,当然还可以补充,一共打造了十二只脉门弩。打完了交给欧阳修,欧阳修拿到会上让大伙看看,这种暗器归谁掌管呢?大伙一致同意让三教圣人欧阳修掌管。同时授权欧阳修,您看我们三教之中倘若出现了类似这样的人,您就随便处治,不用跟我们商议。欧阳修感觉到这个担子很重,跟大伙商议,究竟什么样的人,要用脉门弩对付他呢?大家经过研究,又提出六款,凡是犯了这六条的就可以使用脉门弩:一、不敬天;二、不敬地;三、不干人事;四、丧心病狂;五、欺师灭祖;六、屡教不改。如果一个人犯了这六条就可以用脉门弩对付他。欧阳修把九官八卦绝命弩带回寒峰岛,这些年来他也没使用过。为什么呢?一个是江湖上很少出现这样的人,即使出现了,也用不着用脉门弩去打他,这些人也不配用这种暗器对付,因此一直搁着没用。在前文书说过,病太岁张方拜欧阳老剑客为师,在福建寒峰岛慈祥观学艺数载,他就得知师父有这么件宝物,张方这小子坏水就冒上来了,心说道我这能耐不怎么的,倘若遇上这样的人我得怎么对付呢?跟老师要是不可能了,干脆我就偷吧。这小子胆有多大呀!临满徒的时候,他偷偷地溜进碧霞洞,把脉门弩给偷出来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欧阳老剑客能不知道吗?张方为了预防这一手,挖空心思,花钱雇了手艺人,按着脉门弩的样子又伪造了一只,把它放回碧霞洞。自从病太岁闯荡江湖以来,他从来没使过这种家什,他知道这种家什不是轻易能使用的,这要捅了马蜂窝,激怒了老师和八十一门的门长,我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因此他是格外的谨慎。自从遇上了泥小鬼陆恒和张明志、赵明真,张方灵机一动就想到了脉门弩,心说这玩意老撂着不用,不是成了废物了?这回呀我比量比量,看张明志、赵明真就符合这六条。他们俩本是个出家人,可是他们杀生害命,违背天意,这就叫不敬天;他们俩生在这世界上,吃的是五谷杂粮,不干人事,这就叫不敬地;根据他们俩的所作所为,连点儿人味都没有,这就叫不办人事;他们跟袁大化本来是一师之徒,袁文化对他们恩重如山,可他俩恩将仇报,这就叫欺师灭祖;他们培养了陆恒,让他胡作非为,这就叫丧心病狂;大家一致劝说,他是执意不从,这就叫屡教不改。对,够了这六条了,应该用脉门弩教训他俩,至于泥小鬼,那就不在话下了。所以张方出门把脉门弩带在身上,这一到双羊观就想好这个主意了。不然的话,他怎么那么镇定从容?他敢对付张明志、赵明真,因为他身上有“护身符”。
  闲言少叙。张方把脉门弩一亮,就吓坏了张、赵二人。
  “无量天尊!”
  二道容颜大变,心说张方没说瞎话,这就是九宫八卦绝命弩。欧阳修哇,你也太不像话了!谁给你的权力把脉门弩给了张方?张方够什么资格?你这不是疯了吗?倘若我们哥俩若还活着的话,一定到华山告你一状,把你这个三教圣人拿掉,另换旁人。可是,火烧眉毛得先顾眼前,不然的话就得吃亏呀!张方这个小子比坏的都坏,什么娄子都捅,谁敢保证他不拿弩打我们呢?想到这,张明志冷笑了一声:
  “张方,贫道真没料到你还有这种宝物!”
  “这回明白了吧?知道我没说瞎话吧?”
  “张方,贫道且要问你,你怎么能拿到脉门弩呢?莫非是你师父给你的不成?”
  “然也!实不相瞒,数年前我爹把我送到福建寒峰岛慈祥观,去见我老师六合一气真灵子、面壁百年不老翁、八十一门总门长欧阳修。我老师一见着我,乐得巴掌都拍不到一块儿了,他老人家说:‘我走遍天下,游遍九州,想找这样的徒弟就是没找着,如今主动送上门来了,真是老天睁眼,我佛赐福。’就这样高高兴兴把我给收下了。学艺三年,艺成之后,我老师拉着我的手说:‘孩儿呀!我真没曾想能收了你这么个宝贝徒弟,我的能耐都被你学去了,我打算把八十一门总门长的位子交给你,你看如何呢?’我这个人呀,一贯谦虚谨慎,岂能干那欺师灭祖之事呢?我说:‘师父哇!弟子不敢。虽然我这人这么好,能耐这么大,但是有您活在世上,我就不能干那越理之事。’我师父一看我坚持不受也就没办法了。他说:‘好吧!将来为师不在了,我就推荐你作三教的圣人,执掌八十一门户。’我这才点头答应。我师父觉得对不起我,从在碧霞洞取出脉门弩,说:‘孩子!这乃是为师镇观之宝,留到我这也没用,你带在身边吧!倘若遇上“六不敬”的人,你就用此弩打他,代替为师清理门户。’我这才把脉门弩给收下。我从来没使用过,今天把他拿出来要比量比量,我看你们俩就犯下六不敬的罪。因此我要代表我师父,清理三教的门户!”
  说着话张方把脉门弩一顺,对准了张明志和赵明真,把两个老道吓得魂飞天外。张明志额头上直冒冷汗,急叫道:
  “等一等!等一等!张方啊,方才你说的话我有点不信,等见着你师父咱们得对证对证。”
  “嘿嘿嘿嘿,说得轻巧,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去见我师父?再说,也没有那种机会了,你们现在就要玩儿完了。可是,我张方虽不是出家之人,我可有好生之德,愿意手下留情,饶你们不死。但是你们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哪三件?”
  “一、你们恩将仇报,对不起金腮罗汉袁大化,得承认错误,带着陆恒上昆仑山,见金腮罗汉苦苦地哀求,求得谅解,这是头一条。第二条,你俩不应该培养陆恒叫他为非作歹,你们俩必须毅然做出决定,跟他断去师徒情谊,把陆恒交给我惩治,我叫他死他就得死,我叫他活他才能活。这第三条,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保了英王富昌。那英王乃是国家的反叛,自立为王,想要称霸天下,分裂大清王朝,真是死有余辜。你们本是出家人,怎么助纣为虐呢?听我良言相劝,一刀两断,离开剑山,永远不许与英王见面。如果这三条你们答应了,今天我就把你们饶了;不然,我可不客气!”
  “这个……唉呀!”
  俩老道可真为难了。赵明真眼珠转了转,心说不如暂时答应,用瞎话把他骗住,等缓过手来,再报此仇,想到这,他往上跨了一步:
  “无量天尊!少侠客容贫道申诉。别看我们住到剑山,但跟英王富昌素无往来呀!看来你所说不实,委屈了我们弟兄。”
  “是吗?你还敢巧言狡辩?我张方要不查实了,能望风扑影陷害你们吗?我告诉你,就甭往下说了,快点儿给我答复,这三个条件你们同意不同意?”
  “这……。”
  张明志瞪了他师弟一眼,心说你跟他抬什么杠啊!一旦把他激怒,他大拇指一动,咱们就吹灯拔蜡了,不如早想个脱身之计,途说道:
  “张少侠!这三个条件确实冤枉了我们,我们也很难做到。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你代表三教圣人出现,我们对你就得尊重着一些。因此,这三个条件不管有没有理吧,我们全都同意就是。”
  陆民瞻老剑客和黄眉童子苗吉庆又惊又喜。惊的是欧阳修老剑客给了张方脉门弩,这玩意实在有点儿交待不下去,喜的是这脉门弩镇住了张、赵这一伙歹人。张、赵老道的身份够多高哇?能叫张方给制得服服贴贴的,真是可笑。
  且说张方,一看张明志虽然是这么说了,但是两老道鬼鬼祟祟,眉来眼去,就知道他们心口不一,另有打算。张方何等的聪明,能上这个当吗?笑道:
  “我说张、赵二位呀!咱们水贼过河——别使狗刨。要想在我面前演戏,没门儿!”
  “少侠客,何出此言?”
  “嘿嘿,我观其外知其内,观其面知其心,你们俩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你们是不是打算着先把我给骗过,等缓过手来再对我进行报复?真是痴心妄想。要想走可以,必须得给我立个字据,跪在我们的面前,对天盟誓,之后我才能放了你们,要不然,你们是休想逃走!”
  “这个……张方啊,我们本不是剑山的人,跟英王根本就无往来,你竟敢血口喷人,依仗你手中的脉门弩欺压贫道。即便我们死了,跟你和你师父也完不了!”
  这两个恶道就拉开破头了,把衣服前襟撕开,露出胸脯:
  “张方!你开弩吧。来来来,往这打,小子有种你就真下手,来吧!”
  这一下真把张方给难住了。这脉门弩不是轻易能使用的。张方想,我是打还是不打呢?这要不开弩,事情逼到这里了;开弩,倘若打错了,将来我师父可不答应啊!不但他老人家不答应我,连三大教的门长也不能同意呀!这这这……张方正在为难之时,俩老道一看有机可乘,一边说话一边往前挪动,意思是想靠近张方,一脚把脉门弩踢翻了,然后夺到手中,什么都不怕了。张方一看,明白了,哎哟,这可怎么办?看来我是非打不可了,大拇指刚要摁崩簧,就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无量天尊!张方住手!”
  “嗯?”
  张方觉得耳音非常熟悉,扭回头一看,真是大吃一惊:来者并非别人,正是八十一门总门长,三教圣人欧阳修。
  张方一看是师父,脸一红,马上把脉门弩揣进怀里了,抢步上前跪倒在地:
  “恩师在上,弟子给师父磕头了!”
  就见欧阳老剑客面沉似水,哼了一声:“起来吧!张方,你干什么呢?”
  “我,我正代表恩师清理三教的门户。”
  “哈哈哈,好一个清理门户。拿来!”
  “什么?”
  “脉门弩。”
  “好唻!先借给您使一会儿。”
  欧阳修一听,什么?我的东西,还借给我使一会儿?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欧阳老剑客这是从哪来呀?从寒峰岛慈祥观来。自从张方下山之后,他对脉门弩的事是一无所知,前些时他忽然灵机一动,到碧霞洞转了一圈,问手下的小道士:
  “脉门弩还在原地吗?”
  小道士一笑:“圣人,我们就在这里眼巴巴守着,不在原处还能在哪呢?”
  “好,待我观看。”
  欧阳修打算把脉门弩拿出来检查检查,恐怕这东西保管不好生了锈。把脉门弩拿出来一看,大吃一惊,发现一只脉门弩是假的,当时就冒了汗了。虽然说脉门弩归他所有,但是这是替三大派八十一门保管,并不是他私人的宝物,这要落到歹人的手里,伤天害理,他是要负责任的。欧阳老剑客哪有不急之理?他把看洞的小道士狠狠地责怪了一顿,就问他们:
  “你们是不是偷懒,被什么人溜进来把宝物盗走了?你们好好想想!”
  把这些小老道吓得真魂出窍,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来。
  “师父!您就是打死我们,也没见有人来呀!”
  “有人到这里看过吗?”
  “数年前您徒弟张方他曾经来过。”
  “啊?他到这来过?”
  “您怎么忘了?是您领着他来的,除了那一次之外,再没人来过。”
  一句话把欧阳修给提醒了。老剑客一琢磨,十之八九脉门弩是张方给拿走了。这个奴才胆大包天,可恶之极呀!他要真私盗脉门弩,我非要了他的命不可!他急忙带好了随身之物,离开寒峰岛慈祥观寻找张方。他第一站到了瓜州,见到风流侠张子美,一打听这事儿,张子美大惊失色。
  “老门长!这个事我是一字不知,半字不晓,从没听他说过。”
  老剑客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再找找看。”
  就这样他离开瓜州又到了北京,到北京一打听仍然没人知道。这一路之上欧阳修细心访查,使他宽慰的是张方并没拿脉门弩捅娄子,也从未听说有人被弩打伤,心说这还算不错呀,只要你没给我捅娄子,你这条命就算保住了。后来又听说年大人查办剑州,童林随行,无疑张方也去了,就这样他又找到剑州。欧阳修没公开露面,找了个店住下,跟周围人一打听才知道剑山发生的一切。这天晚上老剑客没睡着觉,他心想,童林这次奔剑山凶多吉少,因为他面对的都是劲敌,要想取胜谈何容易呀!搞不好童林、张方这些人把命都得搭上,到了这阵儿,老剑客不但不生气,反而倒替童林、张方担开心了。他又想到张明志、赵明真的身上,知道这俩老道就住在剑山,童林要打剑山必触动他们两个,万一这俩人一帮兵助阵那就麻烦了,童林和张方是准死无疑!这可怎么办呢?欧阳修一想,我这趟别白来,无论如何得找到张方,问问脉门弩的事情,然后再去一趟双羊观,见着张明志、赵明真先和他们解释解释,要遇见张方让他们高抬贵手,倘若对我徒儿下毒手,我可不客气。第二天,老剑客算清了店饭账,赶奔双羊观。这真是不巧不成书,正好遇上张方在这里耍宝呢!老剑客厅得清清楚楚,看得真真切切,脉门弩就在张方手中。一看张方把两个老道逼得那个样子,老剑客是又气又笑。他进了院,强压怒火,见着张方把脉门弩要过来,揣在怀中。因为当着俩老道的面,不能深说,瞪了张方一眼,让他退在一旁,心说,等没人的时候咱俩再算账。
  张方磕了个头,然后规规矩矩往旁边一站,心里头是七上八下,准知道老师跟他完不了。且说欧阳修,来在张、赵二人的面前,说:“二位师兄,一向可好?贫道稽首了。”
  俩老道一看是武圣人来了,急忙整理衣冠,以礼相还:
  “不敢不敢!原来是欧阳老剑客。老剑客您是怎么弄的,为什么把镇洞之宝交给了张方?叫张方拿着他随便打人,您这是何意?难道说当年在华山授权给你的时候讲过这个条件吗?您这是为了什么?”
  两个人得理不让人,质问开欧阳修了。欧阳老剑客冷笑一声:
  “二位呀!你们先别问我,我倒要问问你们。你们恩将仇报对付亲师兄袁大化,纵徒行凶,胡作非为,又帮着英王倒反朝廷,这应该做何解释?”
  “这个……”张明志先是一愣,随之奸狡地一笑,“老剑客!看来你跟你徒弟说的是一样的话呀!你也是误听了谗言。不错,我们是恨袁大化,到现在我们还恨他,但是我们是亲师兄弟呀,我们之间的事与外人无关。老剑客,恐怕这事你管不着吧?再者,什么叫纵徒行凶?难道说我的徒弟就可以随便叫别人打,而不许打旁人吗?你的徒弟又怎么样呢?还有,你说我们跟剑山勾结,保了英王,这简直是血口喷人哪!我们的观虽然坐落在剑山,但是我们跟英王素无往来,这一点请老剑客放心。往后不要再提这件事,实在是冤枉好人”。
  “哼!”欧阳修哼了一声,“张、赵二位,你们说话对得起天吗?”
  “对得起。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根本就没那种事。”
  “要有呢?”
  “要有——要有的话,你就拿脉门弩打我们,怎么处治我们都行!”
  张明志、赵明真为事所迫,一狠心甩出这么句话来。也该着他们倒霉,正这时候门外来了俩人,进门就喊;
  “张老剑客!赵老剑客!英王给你们下请帖来了。”
  这句话多要命啊!俩老道激灵灵打一冷战,心说这可是催命鬼呀!早不来,晚不来,专赶这时候来,定睛一看,来了两位年迈苍苍的老头,一个大个,一个小个。这大个长得细高条,黄白的脸膛,一部银髯,稍微有点马蜂腰,但是干净利落;那小个的老头,脖子挺细,脑袋挺大,大秃脑门子,奔颅头,窝眍眼,翘下巴,山羊胡,也非常干净利落,冷不丁一看就和那南极仙翁差不多少。
  书中代言,来的这俩人都是了不起的剑侠。这二位在三月三亮镖会上全露过面,而且登台献艺,受到众人的好评。自从他们在亮镖会献艺之后,就被云台剑客燕普发现,燕普一想,人才难得呀!我要能把这两位带回剑山,岂不成了我的左膀右臂呀?因此,他不惜重金恳请二人上山入伙。这二人情面难却,就跟燕普到了剑山,英王降阶相迎,待之如上宾,一日三餐把两个人给恭敬得不知如何是好了。英王加封他们为站殿将军之职,打那之后,两个人就在剑山扎下根了。昨天英王得到禀报,说甘肃总督岳钟祺率水旱大军三万已经来到剑州,要配合年羹尧攻打剑山。英王一听,马上召开了御前会议,作了紧急部署,加强了戒备,准备跟官军决一死战。他唯恐力量单薄,让这二位拿着自己的请帖来请张、赵二人帮兵助阵。可是他们俩也不知双羊观发生的事儿,还是出于一片好心,给张、赵二人道喜,哪知话也扔出去了,才知道院内出了事。
  再说欧阳修扭回头,看看来的二位,他不认识。老剑客把脸一沉:
  “二位!你们给谁下请帖?”
  “嗯,给这个……”
  张明志、赵明真直摆手,示意他们别说实话,这些举动都被欧阳修看在眼里。老剑客冷冷一笑,问道:
  “二位!请帖在何处?交于贫道观看。”
  “这,您是哪位?”
  “我是福建寒峰岛慈祥观的,名叫欧阳修。”
  “啊?”
  两个人闻听此言大惊失色,赶紧整理衣冠跪倒在地:
  “原来是老圣人,恕弟子眼拙,给圣人叩头了。”
  “无量天尊!请起,请起。”
  可这俩人也不知道武圣人到这儿干什么来了,管他们要请帖,他们不敢不给,恭恭敬敬把请帖往前一递。欧阳修看完了,扭回身问张明志、赵明真:
  “二位!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有何话说?嗯?”
  “这……”
  这回俩人可没词儿了,你看我,我看你,呆若木鸡,哑口无言。在一旁可气坏了泥小鬼陆恒,他心里纳闷儿,就凭我师父这么高的身份,这么高的武艺,怎么怕欧阳修呢?什么武圣人总门长的,狗屁!说好的怎么都行,要说翻了,就是我们的仇人,干脆动手就得了呗!这陆恒也不请示他师父,“呼”就蹿出来了,用手点指:
  “欧阳修,你算个什么东西?跑到这来指手画脚,我就不服你,接棒!”
  说着抢棒就砸。欧阳修慈悲眉倒竖,方便眼圆睁,怒打心头起,心说这个东西太可恶了。老剑客身形唰啦一转,双棒走空,欧阳修就到了陆恒的背后,抬左腿奔他的穴道就是一脚。那陆恒怎么能是欧阳修的对手!只一个照面,就被老剑客踢倒在地。陆恒使了个鲤鱼打挺飞身站起,还想往上冲,把张、赵二人急得赶紧跑过去给了他一个嘴巴:
  “畜牲!还不后退,你想作死不成?”
  “这……”
  陆恒不敢言语了。欧阳修虽然把他踢了个跟头,但也知道这人的功夫不善,要没有几十年的好武艺,没有好气功,也架不住这一脚,踢到他身上跟没事似的,可见他的基本功过硬啊!
  张明志、赵明真赶紧过来赔礼:
  “武圣人!小徒性情野蛮,以小犯上,罪该万死。看在贫道的分上,老门长就饶了他吧!”
  欧阳修笑而不答,过了一会儿,说:“二位仙长!人证物证都在,你们还有何言狡辩?”
  “这……武圣人!我们错了。只因双羊观就在剑山,英王对我们不错,头几次请我们帮忙,我们真的是拒绝了,可是后来没有办法,也就答应了。蒙老剑客指点明路,我二人从今以后再不与英王来往。不知老圣人意下如何?”
  欧阳修点点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既然两位剑客说出这话,我是一万个相信。愿你们心口如一,过去的事就算过去了。”
  张、赵二人高兴万分,一再称谢。武圣人一看事情办得不大离了,这才带着陆老剑客、苗吉庆、张方离开双羊观。
  等他们走了,张明志把送信的二位让到屋里头,别的事没说,先埋怨他们俩:“二位呀!你们真会给我们上眼药,多悬呐!差一点送了我们的命。”
  这两个人后悔不迭。张明志说:“二位剑客!根据现在的情况,我们得慎重考虑考虑。”
  “怎么?您真要跟英王断绝关系?”
  张明志摆了摆手,到外面转了两圈,看看无人偷听,这才放心地回来,说道:“二位老剑客,请你们禀报英王千岁,就说我们爷仨的处境非常不妙,表面上必须偃旗息鼓,暗地中我们帮忙就是,公开场合我们不宜露面哪!”
  “好吧!要那样,我们就如实地回禀。”
  “修书来不及,请二位老剑客把话给捎去。”
  二位这才告辞。他们走了之后,陆恒过来了:
  “师父!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哪!难道咱就忍了不成?”
  “嘿嘿嘿嘿,陆恒啊,你都这大年岁了,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有道是随机应变嘛!当时情况,我们处境何等危险?那欧阳修一变脸,焉有咱们的命在呀?因此,我们才说了一套谎话。这个事完不了,咱们跟英王照样相处;跟童林、张方照样是仇家,要变本加厉地报复,你懂吗?”
  “我懂了。您这么一说,我这气儿才顺过来。”
  “陆恒啊!光棍不吃眼前亏,往后多加谨慎才是。你看见没看见陆民瞻、苗吉庆、欧阳修都在这儿呢,说不定八大名剑都能来呀!如要一步走错就有性命之忧。咱们表面上一定要偃旗息鼓,暗地中照旧干,只要把欧阳修给打死,夺过脉门弩来,咱爷仨就能横扫天下,没有可怕的了!”
  “师父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把脉门弩得到手。”
  按下他们咱不提,单说欧阳修老剑客几个人离开了双羊观。到了东山坡无人的地方,欧阳修停身站住,陆民瞻这才有工夫过来,见过武圣人。老哥俩攀谈了好一阵,苗吉庆也过来说了一会儿话,欧阳修这才把张方叫过来,斥道:
  “跪下!”
  “嗳。”
  张方一想这回该着我倒霉了,脸也吓黄了,规规矩矩往师父面前一跪,说道:
  “师父您还生我的气呀?我错了。知错必改就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呸!冤家,脉门弩是你偷的不?嗯?”
  “我可没偷。”
  “没偷怎么落到你手了?”
  “那是没人看见,我拿的。”
  把欧阳修可气坏了,举起巴掌,断喝一声:
  “张方!我说的话你都忘了。为人要走正道,要光明磊落,不说谎话,你可倒好,自从下了山之后,走到哪唬到哪。尤其不能容忍的,是你偷了我镇洞之宝脉门弩,你还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撞骗,实在是可杀而不可留。今天我要清理门户!”
  张方也没词儿了,把眼一闭在这儿等着挨打。陆民瞻一看,于心不忍,过来一把将欧阳修拦住:
  “圣人!且息雷霆之怒。张方做得虽然不对,但他并没胡作非为呀!今天他拿着脉门弩是对付二位妖道的。老实说,要没有这宝物,我们几个人都活不了哇!老人家看在他年轻不懂事,情有可原,就饶恕他吧!”
  苗吉庆也劝道:“老圣人!张方这孩子可不错呀。别看他嘴贫,心眼儿却非常好,出生入死不容易。他要不依靠脉门弩,怎么对付张明志、赵明真哪?老人家您就饶了他吧!如果您不赏脸,连我带他一块儿打死得了。”
  苗吉庆说罢跪在张方身边。老剑客能舍得打吗?不能。这无非是吓唬吓唬张方,一看有人劝,就顺坡下了驴。他把手放下,轻轻打一唉声:
  “唉,也罢!看在二位剑客的面上,我就饶他一次。”
  张方咯咯一笑:“师父哇!我就知道您舍不得打我。哪能呢,虎毒还不食子呢!”
  “站起来!”
  张方规规矩矩站起来。欧阳老剑客说了几句话后告辞要走。凭他的身份能在这儿久呆吗?张方一看不行,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说:
  “师父您等等!”
  “什么事?”
  “您要上哪去?”
  “我要回寒峰岛。”
  “师父!您也清楚,这剑山是最难打不过呀!像张明志、赵明真、陆恒这样的大有人在,您要是走了,我怎么办呐?万一张明志他们口不应心,找我报复,我这条小命不得交待吗?”
  “喔,说得在理。那为师也不能总守着你呀?”
  “当然了,师父是不能总守着我。但是,您应该把那脉门弩借给我,我好做防身之物,在迫不得已的时候也可以吓唬吓唬他们。”
  欧阳修一听,这小子真哏儿。我是给,还是不给呢?
  要知欧阳修给不给张方脉门弩,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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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13 08:42:22 | 只看该作者
第一八二回 发大兵攻打剑山 遭伏击二侠被擒
 话说老剑客厅了张方的话,是又气又乐。气是气张方这小子不识好歹;乐是乐他真够哏儿的,竟厚着脸要脉门弩。欧阳修真有点儿左右为难呐!按理说这件宝物乃是三教八十一门的命根,是不能轻易给别人的,一旦出了事,负不了责任;可是又一想,张方说的也不假,面对强敌,没有防身之物不好办哪!所以欧阳老剑客沉吟不语。陆民瞻和苗吉庆急忙说话了:
  “老圣人!我看张方说的不算过分,您就把宝物先借给他,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倘若遇上麻烦,可以叫张方亮出脉门弩吓唬吓唬这些贼寇。”
  “无量天尊!二位老剑客,我不是驳你们的面子,我怕张方年幼无知,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再惹了麻烦。”
  陆民瞻说:“这样吧!您要就为这一件事担心,我可以给张方担保,我们大家监督他,绝不让他胡来就是了,待破了剑山之后,让他完璧归赵,把脉门弩给您送回去。您看怎么样?”
  张方一笑:“师父!这回您放心了吧?”
  “哼!混账东西!你敢保证不胡来吗?”
  “师父哇!上有天下有地,离地三尺有神仙,我要给老师捅了娄子,我就不是人;我是小狗,汪汪汪!”
  一下把老剑客逗乐了:“也罢!我就犯个错误,把脉门弩借给你。我可告诉你,你要给我惹了麻烦,我决不轻饶!到那时候可休怪为师无情。”
  “好唻!我多谢师父。”
  欧阳修把脉门弩拿出来,长叹一声递给张方。张方把宝物举过头顶,给师父叩了仨响头,然后揣在怀中。欧阳修又说道:“张方啊!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为什么说没有本事的人不能使用宝家伙呢?不但没有好处,还得为其所害,这就是说,你没有这种能力驾驭这个东西,你就不能使。就拿脉门弩为例,张、赵二人还有陆恒他仨人已经知道你有这种东西了,必然挖空心思,想把脉门弩夺到手中。因此,你的风险就更大了,你要随时警惕有人从你身边把脉门弩夺走。”
  “师父放心,徒儿早有这种防备。”
  老圣人嘱咐再三,这才告辞而去。张方回过头来邀请陆民瞻和苗吉庆去公馆,两位老剑客一摆手:
  “不必了!我们都是闲散惯了的人,不愿意受约束。你走你的吧!攻打剑山之时不用你找我们,到时候我们肯定露面就是。”
  “好!咱们一言为定,我可告辞了。”
  按下苗吉庆和陆民瞻走了不提,且说张方高高兴兴回到剑州公馆,一进门正遇上童林。
  “张方!你怎么回来了?”
  “师叔!我娘病好了。”
  “是吗?你回瓜州这么快?”
  “哪来的,您听我说吧!”
  张方就把半路如何得知母亲病好了的事说了一遍,后来又讲了双羊观的事。童林听了大吃一惊,同时也替张方高兴,张方偷着告诉童林:
  “师叔!我告诉您点秘密,我身上带着脉门弩,乃我师父三教圣人欧阳修所赠。这回咱谁都不怕了,不管他张明志还是赵明真,还是比他们高的人,只要他们敢碰师叔您,我就用脉门弩打他们!”
  童林一笑,拍拍张方的脑袋:“孩儿呀!此物乃是八十一门的宝贝,我早就有耳闻,不能轻易动用,不能给老圣人惹来麻烦。”
  “是喽。您说的跟我师父说的是一点不差。师叔您放心,平常我不能轻易使用,非得在关键时刻我才能动用。”
  爷俩说完话,回到房中去见年大人。年大人一看张方回来,真是高兴,问了问张方的经过。张方把别的事儿都说了,就没提脉门弩的事,他也是有意保密,恐怕张扬出去。张方发现,公馆忙得不可开交,正在筹划攻打剑山之事,现在方案已经定下来了。年大人眼望童林:
  “海川呐!后天我们就要发兵攻打剑山,本钦差打算一举成功,不知你有没有这种把握?另外呢,张方刚回来,你心中也得有数,你看我们后天打剑山行不行?”
  “嘿嘿嘿,年大人!您要叫我探听个事儿呀,抓个贼呀,我还能办得到,要说指挥大部队攻坚,我是一窍不通啊!我琢磨着,能差不多。童师叔您说呢?”
  童林素知年羹尧刚愎自用,这个人骄傲得很,如果说不行,必然招他不高兴;如果说行,内心又不愿说这种过分的话,所以他一时沉默不语。年羹尧不解其意:
  “海川!你还有什么想法不成?”
  “大人!我是这么想的,要攻打剑山可以,为了把握起见,最好让一个熟悉地理的人给咱们带路为好。”
  “嗯,说得对。海川呐!前些天你夜探剑山,不认识个朋友叫褚凤巢吗?听说他久居此地,对剑山的地形了如指掌,是不是请他来给带路?”
  “大人!咱们俩想到一块儿了,卑职就要提这件事。”
  “海川!那你就麻烦一趟,拿我的帖子去请褚老侠客。”
  “是。”
  当天,童林带着刘俊、张方就起身了,到了褚家渡见着东海龙君褚凤巢,结果事情不凑巧,他有病了,正在床上躺着吃汤药呢。童林皱着眉头不知如何是好。褚凤巢知道童林是个忙人,要来就是有急事。他带着病勉强坐起来:
  “童侠客!有事你就说吧。”
  童林一笑:“老英雄!我说也没用啊。我是来请您帮忙的。年大人想请您给大军带路,不巧,您又在病中,我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说着话童林把年大人的请帖递给褚凤巢。老爷子看完,口打唉声: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福祸,头几天我这身子骨还挺硬实,说病就一病不起。哎哟,这事可怎么办呢?”
  童林道:“老侠客!官不差病人,既然如此就算了,我们另请旁人。”
  “你等一等。”褚凤巢沉思片刻,突然想起个人来,“童侠客!我看这样吧,我虽然不能亲自带路,但我推荐个人准定能成。”
  “哦,此人是谁?”
  “就是我的好朋友,叫何万年,人送外号叫‘地行仙’。此人就住在褚家渡,跟我关系密切,论水性,论经验,只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呀!我把他推荐给年大人,不知童侠客可愿否?”
  “太好了!不知这何万年可在家中?”
  “我派人去找找,他一般是不离家门的。”
  说着,褚风巢打发管事的去请何万年,童林他们着急地等待着。时间不长,门外脚步声响,家人进来了。
  “回庄主的话,何老先生到。”
  “快快有请!”
  童林、张方、刘俊全站起来了。就见外面人影晃动,何万年满面是笑来到房中。此人五十岁挂零的年纪,黄白脸膛,透着精明强悍的样子,过来跟褚凤巢打招呼:“老哥哥,您病体见好吗?”
  “唉,吃了药,有些好转。贤弟呀!我给你引见引见,这位就是著名的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这位叫张方,这位叫刘俊。”
  童林急忙施礼:“老先生一向可好?”
  何万年以礼相还:“哎哟,不敢当,不敢当!久闻童侠客的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二位少侠客,老朽也这厢有礼了。”
  张方忙说道:“不客气,不客气。”
  刘俊也以礼相还。双方见了面,分宾主落坐。何万年不解其意,望着褚凤巢,心说把我找来干什么呢?
  褚凤巢笑道:“贤弟呀!我给你找了个差事,把你举荐给钦差大臣年羹尧。最近大军要攻打剑山,缺少一名向导,我在病中不能去带路了,打算清贤弟你代劳。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
  何万年一皱眉,看那意思挺为难。童林带笑开言:
  “老先生!方才褚老侠客推荐,说您人送绰号地行仙,对剑山的地形了如指掌。万求老先生能给我们引路,为国家建功立业,不但皇上忘不了您,就是我们也感恩匪浅。”
  “童侠客!恐怕褚大哥对我估计得有点过分了吧!我乃一打鱼的渔夫,没见过大世面,虽然说对本地的地理熟悉,但是也不敢说了如指掌,给大军带路,这是千斤重担,一旦出点儿闪失,我可担当不起呀!”
  “老人家只管放心,您就负责给带路。关于胜败二字跟您毫无关系。比如说我们打败了,怨我们指挥上有错误,您不担任何责任。只要您尽心竭力能给我们带路。我们就求之不得了。”
  褚凤巢在旁边也一个劲儿地劝,何万年迫于情面这才点头。
  “童侠客,什么时候起身?”
  “这就得走。”
  “哎呀!太仓促了。容我回家收拾收拾。”
  就这样,何万年告辞回家,到了家之后,拿起应用之物刚要走,他的女儿白龙女何晓燕追出来了。这何晓燕不但武艺精通,而且水性也非常好,她看爹爹这么忙,有些奇怪,问道:
  “爹爹您上哪儿去!”
  “丫头!我受童侠客之邀,要赶奔剑州公馆衙门,最近大军要剿匪,请我给做向导。”
  “爹爹!您怎么答应这种事呢?这关系重大呀!一旦落了埋怨,您能负得了责吗?”
  “童侠客打了包票,我任何责任都不担,无非是给带带路。”
  “哎呀,爹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呀。出头的椽子先烂。他们要打下剑山好了,一旦打败了,再出点儿事,说不埋怨您,您也得受怀疑呀!”
  “为父已经答应了人家,说出的话还能不算吗?你就放心吧,是非好坏我还是清楚的。”
  “爹爹!要这么说,我跟您一块儿去得了。”
  “嗯!”何万年一听也行,这丫头足智多谋,要跟我去还能做个帮手,便说:“好吧!你赶快收拾东西。”
  何晓燕带好应用之物,跟着他爹赶奔老褚家。等一进门,张方一看,嚄!还来了一位花枝招展的大妞。何万年把女儿叫过来,给众人做了介绍。张方一笑:
  “行啊!这回我们打剑山万无一失,有女侠帮忙就更不成问题了。”
  何晓燕抿嘴一笑,没说旁的。童林道:
  “褚老侠客!您先好好养病,过几天我们再来看您。”
  说完之后,童林率众人告辞褚家,带着何家父女赶奔公馆。
  到了公馆,童林见了年大人讲述一遍。年大人点头道:“请!”
  把何家父女请进厅堂。何万年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呢!过来跪倒施礼,何晓燕跪在父亲身后。年羹尧用手相搀,说了几句客气话,让童林陪着下去用饭。
  当夜何万年带着女儿又来见钦差,年羹尧就问攻打剑山的路线。何万年经过深思熟虑画了一张草图:
  “大人请看!要想攻打剑山必须路过九转十八弯,进了十八弯之后,有个地方叫青龙潭,要闯过青龙潭就到了剑山的南门。依我看走这条路线比较稳妥。”
  “嗯。但不知这水路需要行程多少里?”
  “大人!走十八弯再到青龙潭,加到一块儿是三十八里。”
  年羹尧点点头:“老先生!就烦劳你们父女给带道了。剿匪之后我要奏明当今圣主,一定重赏就是。”
  “多谢大人!”
  爷俩又退下来赶奔跨院休息。年大人又派人把岳钟祺请来,还有几位总兵副将,都是统兵官,大家开了个军事会议,就制定了进兵方案。这公馆里面人来人往忙得是不可开交。
  到了进军这一天,年大人四更就起床了。随行官和各路领兵官,包括大帅岳钟祺全都赶奔行辕听点。大堂上庄严肃穆,四十名站堂军各挎绿鞘子弯刀分列左右,上首站着童林童海川,下首是穿云白玉虎刘俊,老侠石昆、老侠明灯明眼远、飞行侠苗泽、云中侠高亮也在两旁侍候。正中央供着上方天子剑和皇上御赐的金牌,就见年大人居中而坐,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桌案之上摆着兵符、令旗、令箭。唯有岳钟祺坐在年大人的左侧,他顶盔挂甲,罩袍束带,满身的戎装,比平日威风着数倍。人到齐了之后,年钦差先清了清嗓音:
  “各位!大家先朝拜圣旨和金牌、天子剑。”
  大家呼啦都站好了,由年羹尧率领着跪倒在地,向金牌、圣旨山呼万岁,行了三拜九叩大礼。施礼毕,众人重新归座。年大人往左右看了看,庄严之中透着和蔼:
  “各位!今天本帅奉旨要攻打剑山,大家都知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希望各位齐心努力,勘平匪患,早日奏凯还京,以慰圣心。”说到这,他顿了顿,然后接着说:“现在本钦差就分兵派将。岳钟祺听令。”
  “在!”岳总督站起身来,躬身施礼,口称:“卑职听从钦差的调遣。”
  “岳大帅!此次进兵你为总指挥,率领水陆大军攻打剑山,不得有误。”
  “遵令!”
  岳钟祺接过大令往旁边一退。年羹尧眼光落在童林身上。
  “童林听令。”
  “在!”
  “海川呐!我命你身为帮办,随同岳大帅攻打剑山,你要多多出力才是。”
  “卑职遵令!”
  童林接过今往旁边一退。简短捷说,年羹尧一件一件做了部署。都说完了,就见年羹尧站起身来,脸上变得十分严肃:
  “各位!方才我说得清楚,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务求各位奋勇当先,敢有畏缩不前、抗令不遵者,杀无赦。可休怪本钦差铁面无私。”
  “是!”
  大家答应完了,年大人把袍袖一抖:
  “立刻出发!”
  这才叫一声令下如山倒哇!岳钟祺率领童林和老少各位英雄来在辕门外头飞身上马,赶奔大江的行辕。
  马步三军和水军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一声令下。岳钟祺重新检阅了队伍,看了看装备,询问带兵官准备得如何。各路人马一齐报告:
  “回大帅,全准备好了。”
  “出发!”
  他把三角令字旗一甩,开始行动。步兵分五路登船,也就在片刻之间,三万人马准备就绪。岳钟祺甩镫离鞍跳下坐骑,顺跳板登上飞虎船。童林率老少英雄登上第二只船。这两只船紧挨着,扬起风帆,顺流而下。
  大伙都感到又兴奋又紧张。准备了几个月了,成功或失败就在此一举,一个个擦拳摩掌准备厮杀。
  再说童林,他此时的心里比别人都沉重,他非常担心,总认为这次进攻把握性不大。但是自己身为小小的三品随行官,怎么能拧得过年钦差呢?他也盼着年羹尧这次的计划不要落空。如果把剑山给攻破,这是天大的喜事,到那时卸掉千斤重担,回到家中一家人得以团聚,何等的快乐。怕只怕难遂人愿哪!
  站在童林身边的就是被请来的向导何万年侠客。他穿着一身水手衣靠,腰里头别着分水峨眉刺,手里头拿着地图,前面摆着罗盘,一边走着一边指挥,这时船只就进了九转十八弯。为什么叫九转十八弯呢?就因为岷江到这甩出个江汊子,曲曲弯弯,有人数过,一共转九转是十八个拐弯,故此得名。这剑山就在里边。
  这会儿三万大军几百艘战船压江而来,声势浩大。奇怪的是并未遇见任何反抗,甚至连个人影也没发现,何万年疑惑不解。
  “童侠客!要照往常来说,这个地方乃是咽喉要道,剑山派有重兵把守,怎么没人了呢?莫非其中有诈?”
  童林忙吩咐停船,船只停住了,他又吩咐水手把自己这只船靠到岳钟祺的船边,飞身形跳了过去。岳钟祺感觉到纳闷儿,怎么走着走着不走了?刚要派人询问,抬头一看童林来了。
  “海川!为何停止不进?”
  “回岳大帅的话,向导何万年提供情况,据他所知,这九转十八弯乃是剑山的咽喉要道,英王经常派重兵在此把守,今日未见一兵一卒,莫非其中有诈不成?请示大帅定夺。”
  “哦!”
  这岳钟祺身为甘肃总督,文官挂武衔,经常领兵在外,对战斗有一定的经验。他站起来拿单筒望远镜往周围一看,可不是吗!就见剑山周围是一片寂静,但是寂静之中隐藏着杀机,三万官兵虽说数目挺大,但是到了剑山也是无济于事呀!岳钟祺一想,不行,我得请示年大人,不能这样继续前进,倘若中了埋伏,为害不浅,我可担不了这个责任。岳钟祺马上回头把中军官叫过来,叫他马上请示年大人。等了约有一个时辰,去人回来了。
  “回禀岳大帅!钦差大人听见此事十分不满,他说不应该停止前进。钦差大人让继续进军,不要疑神疑鬼。”
  岳钟祺跟年大人共事多年,对这位老上司他是非常了解的,深知年羹尧一向刚愎自用,不准任何人提相反的意见,如果拧着他,他要一翻脸,自己的前程难保,干脆听他的得了。
  岳钟祺把令字旗往空中一举,吩咐一声:
  “继续前进!”
  在军营之中,兵随将令草随风啊!哪个大胆敢不听?再看官兵擂鼓出发,鼓号齐鸣,继续前进。童林没有办法,又回到自己船上,照样叫何万年担任向导。这何万年屏息凝神,眼珠不错地看着罗盘和地图,一会儿往东指指,一会儿又往西指指,有的地方就转过暗礁,一直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三万大军才到了剑山的东山口,地名叫青龙潭。
  岳钟祺一看,好险的地势呀!两山对峙,好像两个人对面站着似的,中间就是岷江,再往里走五里路就是剑山的水师营。岳钟祺一想,不好,如果英王在此设有重兵,对我们可不利呀!他正疑惑的这个工夫,可了不得了!就听身后炮响连天,咚!轰轰!咚!火鸽子乱飞,火球子乱蹦。剑山蓬莱岛的喽兵从江汊里、河道里、苇塘里、石砬子后面就像万把钢刀一样飞将出来,把后路就给掐断了。与此同时,在水里头翻上一千多名水鬼,都光着膀子,拿着锤子和凿子,扑奔官军的战船,“咣咣”就凿船底。那要是凿漏了,船只就得沉没呀!
  刹那之间金鼓大作,开弓放箭,火铳也响,火箭也放,整个青龙潭就开了锅了。岳钟祺赶紧吩咐一声,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务必要把这股进攻的贼匪击退。可是,他们的战船刚调过头来,就见剑山的水营寨门大开,闯出无数的船只:飞龙舟、飞虎舟、飞彪舟、飞豹舟、飞蟹舟、飞熊舟,大小的战船,每只船上都配备着数十名水手,船头上都架着火炮,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一泻千里直扑官军的大船。岳钟祺只好分兵两队,一路阻挡正面攻击,一路截打后面的贼匪。兵对兵,将对将,打了个一塌糊涂。当然,这么混乱难以一一描写,单说童林童海川,把脚一跺,唉!心想我们上了当了,这个责任全在年大人身上,但是又没法说,看岳钟祺急得那个样子,童林怪心疼,再看官军受了人家的埋伏,纷纷落水,一批批的倒下,他心如刀搅!海川想,我身为帮办,要协助岳大帅攻山,遇上这种情况也要协助他撤退,想到这,童林告诉何万年:
  “你赶紧指出一条陆路来,我们杀出去!”
  何万年一晃脑袋:“晚了!童侠客,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可走,只有硬拼了!”
  童林一听,心头一凉。这时忽听两个山头之上鼓声如雷,有人高声喊喝:
  “呀——呔!官府的人听着,让童林搭话,童海川在这没有?”
  这声音借着水音听得真真切切,刹那间整个战场就静下来了。童林一听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抬头观看,但见左右山头上旗幡招展,布满了剑山的喽兵,在左面的山头上,飘扬着一面龙凤旗,旗上大书几个显眼的黄字:“英王富”。旗脚之下站定一人,头戴九龙盘珠冠,身穿黄缎子衮龙袍,腰束玉带,项挂素珠,白护领,白水抽,此人长得面如白玉,五官端正,一部花白须髯洒满前胸,一看就知道他就是英王富昌。在富昌的上首站定一人,扎巾箭袖,气宇轩昂,气度不凡,腰悬宝剑,怀抱令字旗。童林能猜到,此人就是剑山的大帅谭天谭桂林。在英王的下首站定两个人,头一个是位出家的老道,头戴九梁道巾,身披灰缎子道袍,外面披着大红缎子的斗篷,面如晚霞,一部银髯飘洒前胸,背后背剑,手执拂尘;另一个人也是道装打扮。童林也能猜到,这头一位就是军师云台剑客燕普,这第二位老道就是站殿将军杜清风。再往英王背后观看,站定着黑、白、丑、俊、高、矮、胖、瘦一百多人,那真是胖大的威风,瘦小的精神,各拉兵刃,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童林看罢,虎目圆睁,高声断喝:“呔!方才是什么人提到我的名姓?”
  方才说话的非是旁人,正是大帅谭天谭桂林。就见谭天往下一探身,看了看船头上站着的童林,一阵冷笑:
  “童林!你们上了当,如今被困青龙潭,你看前边有大兵阻截,后边有天兵断后,腹背受敌,你们就是肋生双翅也难以逃脱。本帅令旗一晃,定叫尔等粉身碎骨!童林呐!我家英王千岁有好生之德,最爱人才,倘若你愿意投降归顺,你就跟你的弟兄们商议商议,递上降书顺表,我家王爷决不亏待你等,尤其是对你童林,倘若你降了剑山,一定重重加封你的官职。”
  “哦!请问谭大帅,能封我个什么官呢?”
  英王在山头上一听赶紧插话:
  “海川,童侠客!你若真心归顺,孤加封你副元帅之职,你跟谭大帅同掌兵权,你看如何呀?”
  英王这个本钱下的可不小哇!哪知道童林冷笑了两声:
  “富昌,王驾千岁!你白读书了,聪明人说起糊涂话。我童林虽说出身低贱,乃一武夫,但是也懂得天地君亲师,人情大道理。那当今圣主康熙老佛爷乃是有道的明君,自从他老人家登基以来,普天之下风调雨顺,一派太平景象。老百姓过上了好日子,眼见着大清国一天比一天强盛,老百姓过得一天比一天好,像这样的明君谁不爱戴呢?可你富昌,做为当今天子的亲胞兄,理应辅佐天子,哪知你为了一已之私,心怀偏见,一心要夺皇权!就为了这件事你跑到剑山蓬莱岛插旗造反,自立为王,招兵买马,聚草囤粮,抓兵拉夫,把好端端一座天府之国整得乱七八糟。可以说,你是罪大恶极。虽然说当今天子派兵征讨,念你有骨肉之情,只要你能痛改前非,愿意回北京去认罪,我想圣主必然对你网开一面,给你留条活命啊!你要是明白的人,理应当好好想一想,何去何从由你决定!如若不然,剑山一破,你富昌后果不堪设想!”
  这童林说得是义正词严,英王富昌把脸都气白了:
  “呔!胆大童林,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信口胡言!我与康熙之间不共戴天,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本来这大清国的天下就是我的天下,清朝的江山就是我的江山,我是被康熙逼得走投无路才走到这一步哇!你哪里懂得这些内情,竟敢信口雌黄!况且你如今像在瓮中一般,插翅难飞,你还有什么可得意的?谭大帅赶紧派人捉拿童林,我必把他粉身碎骨!”
  “遵旨!”
  谭天把令字旗晃了三晃,摇了三摇,就见水寨之中撞出一只飞熊舟,唰——水打船帮,船压水浪,其快如飞,直奔童林的船。童林手分双钺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一看飞熊舟离不远处停住了,再看船上站定一人,童海川一看吓了一跳,为什么?这位仨脑袋。可仔细一看看清楚了,闹了半天脖子两边一边长了个大包,这俩大肉瘤子跟脑袋差不多少,打冷眼一看就好像三颗脑袋。此人能有五十六七岁,面如重枣,两道卧蚕眉,一对丹凤眼,狮子鼻,方海口,花白的须髯飘洒前胸,头顶鹦哥绿的扎巾,身穿鹦哥绿的箭袖,腰束壮带,手提一柄长剑,威风凛凛,往船头上一站真好像关云长相似。
  童林看罢不认识,就见这个人说话了:“童林小辈!死到眼前你还有什么得意的?本将军奉大帅所差特来捉你。你是想打打呀,还是愿意投降?两条路任你抉择。”
  童林哼了一声:“来人报通名姓,少要啰嗦!”
  “哈哈哈,好吧!我姓秦名凤字晓阳,乃关西人也,现在扶保英王千千岁,官拜站殿将军之职,人送绰号骷髅鸟丧门大剑。”
  童林听过他的名字,也知道有这么个骷髅鸟丧门剑客秦凤。此人受高人的传授有绝艺在身,我可要多加注意。童林想到这,点手唤小船,就想过去交手。正在这时候刘俊过来了:
  “师父且慢!”
  “刘俊,什么事?”
  “师父!杀鸡焉用宰牛刀,谅他秦凤乃无名小辈,还值得您伸手吗?您应当主管全局,待徒儿过去拿他!”
  “噌!”刘俊蹿上小船,乘风破浪奔秦凤。丧门剑客也跳到小船之上,两只快艇眨眼之间凑到一处,刀剑并举杀在一起。所有的人都注目观看,但见刘俊掌中这把刀都使活了,上下翻飞,寒光闪烁,身形滴溜溜乱转,闪辗腾挪,声息皆无。刘俊这二年功夫突飞猛进,要论他的武艺足够个侠客,所差的是年轻,不那么老练,在一定的时候沉不住气,显得有点毛草,相比之下不如人家秦凤。骷髅鸟一边打着一边暗笑,心说刘俊你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就凭你这两下子还想跟我伸手吗?今儿个趁着英王、大帅、军师、站殿将军所有的朋友都在场,我秦凤要露两手,立几件大功,让王爷高高兴。得了,抓了活的算啦!他打定主意,把长剑抓紧,突然伸出左手,轻舒猿臂,抓住刘俊的绊甲丝绦,往怀里一拽:
  “你给我躺下吧!”
  刘俊站立不稳摔倒在船板之上,喽罗兵往上闯,抹肩头拢二臂把他生擒活拿。童林看得清楚,一看刘俊被拿心如火烧,刚要过去,就听身边嗷一嗓子,跳出来叱海金牛于和于宝元。这牛儿小子跟刘俊的关系最好,爷两个经常在一处。刘俊这一被捉,可急坏了牛儿小子,他也顾不得叫小船了,一个猛子跳至水中。这于和真像一头水牛似的,一溜水线来到秦凤的船边,手扒船舷,身子一跃跳上去了,把掌中的大槊一晃,叱道:
  “好小子!竟敢抓我侄子,你有几个脑袋?把他放了!”
  秦凤一听,这是什么玩意儿?说话怎这么个味?抬头一瞅面前站着条大汉,高人一头,奓人一臂,圆乎乎一张大脸,手提一条大槊,看罢多时,并不认识,厉声问道:
  “呔!傻小子,你是什么人?”
  “连我你都不认识呀?我师兄就是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我徒侄就是穿云白玉虎刘俊。要问我,我姓于叫于和于宝元,人送绰号叱海金牛,牛儿小子。牛儿小子就是我,我可不能告诉你。”
  把秦凤逗乐了,心说不告诉我你还吵吵什么?看来这位是个二百五呀!
  “哈哈哈,牛儿小子!就凭你这样子还想跟我动手吗?不用问,你是个傻东西,本将军有好生之德,不能跟你一般见识,你赶紧回去换童林。不然的话,你是自讨苦吃!”
  “去你娘的,着槊吧!”
  他举起大槊分心便刺,秦凤往旁边一闪,两个人战在一处。等伸上手了,秦凤大吃了一惊,别看于和这人说话很傻,功夫可够高的,比那刘俊高得可不是一点半点,而且臂力过人,如若不加小心,这柄剑就得飞了。我别跟他磨蹭了,干脆用巧劲赢他。秦凤马上改变招数,使了个黄龙大转身,唰!转到于和的身后,探双指一戳他的穴道:
  “别动!”
  于和真听话,站在那里呆然不动了。秦凤把手一挥:
  “绑!”
  喽兵过去把傻英雄生擒活拿。童林看得真切,一见师弟、爱徒双双被擒,他虎目圆睁,往身边背后一指:
  “各位!没有我的话谁也不准过去,待我亲自会斗于他!”
  童林点手唤小船,飞身形跳上去,这只船其快如飞,闪电般就到了秦凤的船边。童海川双腿一飘落到船板上,把双钺一分:
  “秦凤!童某前来会你!”
  “嘿嘿嘿,我就知道,打了孩子大人得出头。童林呐,你早就应当过来,何必让他俩白搭性命呢?我秦凤久闻你的大名,早想会斗会斗,今日夙愿已偿。童林,你就动手吧!”
  事到如今,童林也有点沉不住气了,他把双钺一晃,分身形往上纵,他要大战骷髅鸟!
  要知谁胜谁负,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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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13 08:46:18 | 只看该作者
第一八三回 年羹尧错杀向导 夹扁头代理钦差
话说童林会斗骷髅鸟秦凤,双钺对长剑,打了三十回合没分上下。可见秦凤的功底深厚,非是等闲之辈。
  且说英王富昌,在东山头观战,一看秦凤不能胜童林,心中着急。对谭天说:
  “大帅,这样打真叫人发急呀!你赶紧传令全面出击,按我们事先的计划办事。”
  “臣遵旨。”
  谭天把三角令旗往空中一举,唰唰唰,摆动了几下,剑山的喽兵分十路杀了出来,两个山头有两门巨炮,对准官兵的船头猛烈的轰击,“轰轰轰”,同时又乱箭齐放,水鬼在江里也冒上来了,手中拿着锤子、凿子凿官军的船底,刹那间就是一场血战。只杀得天昏地暗,青龙潭的水都被染红了,双方都伤亡巨大。
  再说童林,无心恋战,回到自己的船上,找岳钟祺一商量,岳钟祺口打唉声:
  “童侠客!我们只有退兵这一条路了,不然的话就得全军覆没。”
  童林点头称是。他们这两条船在头前开道,其它的船在后头跟着,冒着炮火、弓箭往外拼命地冲杀,一直杀到第二天天光见亮,好不容易杀开个缺口,他们这才退到江边。岳钟祺和童林弃舟登岸,查点人马,损失了三分之一,战船损失了大半,这是头一次出兵,落得个大败而归。所庆幸的是,还保存了一部份实力。
  岳钟祺口打唉声,紧皱双眉,跟童林回公馆交令。
  且说钦差大人年羹尧,他虽然在公馆之中未曾参战,但是前方的消息他随时都可以得到。听说打剑山失利了,大败而回,年羹尧是又羞又恼又气又恨,他吩咐一声,击鼓升堂。堂上供着金牌、圣旨、尚方宝剑,四十名削刀手怀抱鬼头刀,身披大红,站立两厢,年羹尧居中而坐。正在这时候岳钟祺、童林等各位侠客英雄全都来到。岳钟祺一看这阵势,吓得魂不附体,抢步来在公案前边双膝跪倒:
  “钦差大人!卑职大败而回,特向钦差请罪,您就处治吧!”
  年羹尧看看岳钟祺,唰啦,眼眉就立起来了:
  “岳钟祺!临行之时本帅是怎样向你交待的?”
  “回钦差的话,大人命我一鼓作气拿下剑山,活捉英王富昌。”
  年羹尧冷笑一声:“我来问你,你做到没有哇?你来向我禀报些什么?”
  此时岳钟祺这汗就流下来了,磕头碰地:
  “回大人的话,是卑职未加小心中了贼寇的埋伏,故大败而回,伤兵损将,我是罪重如山,愿甘当军令!”
  “好!本帅有话在先,决无更改之理。来呀,请尚方宝剑!”
  尚方剑乃是皇上御赐的,代表皇上可以先斩后奏。有人去取尚方剑,大伙这心就提到嗓子眼儿,准知道年大人要拿岳钟祺开刀。童林急忙跪倒,磕头带响:
  “大人留情!卑职有下情回禀。”
  年羹尧一看是童林,他把脸往下一沉,问道:
  “海川!你有何话讲?”
  “回大人的话,我们这次进兵别的都不怪,就怪我童林呐!”
  “怎么能怪你呢?”
  “卑职身为帮办,理应当事先就把敌情探清楚,然后再进兵也不为迟晚。是我没打探清楚,致使我们中了人家的奸计,与岳大帅并无干系。您要杀就杀我吧!”
  童林把错全揽到自己身上。其实,他明着是说自己,实际是指责年羹尧,心说,你没准备好为什么要打剑山呢?打了败仗你问谁?你应当问你自己呀,怎么能怨旁人呢?我们曾经一再向你建议要把事情料理周到,要有把握。可你,刚愎自用不听别人的话,如今败了,你赖谁?但是你身为钦差,我们是属员,倒霉的是我们呐!能叫岳钟祺掉头吗?所以童林把罪过揽到自己身上。正在这时候混元侠李昆、天灵侠王凤、知明侠石昆、光明侠明灯、大判飞行侠苗泽、云中侠高亮以及那些小弟兄全跪下了:
  “大人!我们愿意陪着童林掉脑袋,要错我们都有错,您就杀吧!”
  “呀?”年羹尧一愣。他把火往下压了压,仔细想了想,杀不得,那童林乃是雍亲王的心上人,是我借用的,人家在这纯属是帮忙啊!我要抓一朝之错把童林给杀了,雍亲王能饶得了我吗?再者说也不怪童林呐!人家身为帮办,就去打仗的角色,关于这筹划之事,全在我和岳钟祺身上。他暗挑大拇指称赞童林,他这个人推功揽过,肝胆照人,可钦可佩,他再看看岳钟祺,心中好生不忍。岳钟祺跟随自己转战多年,屡立大功,那是一员大将啊!这一次失利,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怎么能都怪别人呢?年羹尧思前想后长叹一声,冲卫队一挥手,将天子剑放回原处。
  “海川呐!各位英雄大家都起来吧!本帅不怪你等也就是了。”
  童林往上叩头:“大人!既然不怪卑职,我给岳大帅求情,您也不能怪他。”
  “童林!你是你,他是他,本钦差还有话说。”他转过脸对岳钟祺说:“岳大帅你可知罪?”
  “卑职罪该万死,毫无怨言。”
  “好吧!兵家胜败此乃常事,权且给你记大过一次,戴罪立功,以观后效,以后再要失利,治你个二罪归一,平身、暂退一旁。”
  “谢大人!”
  大家呼啦全站起来,退列两旁。年羹尧一想,伤兵损将这么惨,就这么完了,何以保持军威呀?岳钟祺不能杀,童林也不能杀,那我得拿谁开刀哇!不然的话往后还得打败仗,我可就指挥不灵啦!他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了,问道:
  “海川!”
  “在。”
  “这一次是谁给领的路?”
  童林一听就是一愣,心说关领路人什么事?他不知年羹尧打的是什么主意,赶紧回话:
  “大人!是我们聘请的何万年何老先生带的路。”
  “好,请何老先生。”
  何万年也在下边听信儿呢,听说钦差叫他,赶紧收拾衣服来到大堂之上双膝跪倒。
  “草民何万年叩见钦差大人!”
  “哼,何万年!这次本钦差命人攻打剑山是你当的向导吗?”
  “正是。”
  “你是本地人,熟悉本地的情况,号称地行仙对不对?”
  “嗯,是。”
  “既然你这么熟悉,怎么能上得了当呢?这条路线是你提供的.你是带路人,把我们的人领进敌人的埋伏圈,这又做何解释?”
  何万年一听可吃不住劲了,往上磕头道:
  “回大人!我带的路一点错也没有,走九转十八弯,闯青龙潭可以直达剑山的水师营。中了人家的埋伏是事情有了变化,于小人毫无关系。”
  “呵呵呵,你倒推得干净,本钦差有点怀疑,你是不是受英王派遣,名义上是给官府帮忙,实际上你乃是奸细?”
  “冤枉,冤枉啊!大人呐!小人是奉公守法的良民,我本来不愿意给大兵带路,是童侠客把我请来的。我一不图当官,二不图发财,纯粹是报效国家的一片忠心,我怎能给英王当奸细呢?吓死我我也不敢,求大人明察!”
  “什么?我要把你给饶了,死伤那些将士也不能答应啊。刀斧手!”
  “嗻!”
  “把何万年推出去,斩!”
  刀斧手往上一闯把老何头拖到下面。童林一看,大惊失色,急忙抢步上前跪在大堂之下:
  “刀下留人,杀不得!”
  抬起头对年羹尧说:“大人明鉴!何万年乃是我们请来的向导,人家一不图名二不图利,是一颗忠心给咱们带路,至于我们中了埋伏,与何万年没有关系,全是我们的消息不灵所致。大人怎么能随意杀无辜的良民呢?求大人手下超生。”
  岳钟祺也过来了,躬身施礼:“大人!海川所说极是。那何先生可是好人,您老人家可不能杀他呀!”
  “胡说!”年羹尧把桌子一拍怒喝道:
  “童林、岳钟祺!你们俩身犯死罪,本钦差没有处治你们,有何面目在我面前求情?如果何万年不是奸细,我的军队肯定不会打败仗,别听他口喊冤枉,实际上他一点不冤。不杀他何以立军威,不杀他怎样给死难的弟兄报仇?尔等不必多说。斩!”
  童林又磕头求情,怎么说年羹尧也不开恩。岳钟祺吓得也不敢再求情了。就这样,把何万年的人头砍下,年羹尧拂袖退堂。
  他走了,大伙可不干了,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尤其是各位剑侠,怒不可遏。大伙在背后议论,年大人这叫什么脾气呀?这不叫滥杀无辜屈枉好人吗?身为国家的一品大员,怎么能够草菅人命呢?有功的不赏,有过的不罚,功过不分,这算什么钦差?
  大判飞行侠苗泽和云中侠高亮两个人一赌气不辞而别;李昆李太极收拾东西也要走;明灯明照远、石昆也气得不得了。童林一看,这怎么办呢?再三地挽留,一再地解释:
  “各位老哥哥!当然年大人此举确实不对,但是他在盛怒之下,情有可原。我求各位不看旁人,看在我的面上,大家不要走哇!眼下正在用人之际,我相信年大人一定有后悔的那一天,我求各位仁兄留下吧,我童林跪下了!”
  李昆、石昆和明灯一看,也就没办法了,都看在童林的分上这才留下。
  将士们久在军中受约束,他们是不敢说别的,只能是心中不快。童林命人准备棺椁把何万年装殓起来。何万年的女儿何晓燕哭得死去活来。这个消息传到褚家渡,老英雄褚凤巢闻此讯大吃一惊,赶紧通知何万年的家属,他带着病坐车赶奔剑州。一进公馆的大院,但见高搭灵棚,正中央摆着棺材,老何家的人哭得死去活来,褚凤巢手拍棺材哭道:
  “贤弟呀!是愚兄把你给害了,你本过的好端端的日子,我把你推荐给钦差年大人,没想到你落得身首异处。这罪责都在愚兄身上,我对不起你呀!”
  褚凤巢越哭越痛,拉出宝剑就要自杀,被童林、张方等众人给劝住了。这件事就传到内书房年羹尧的耳朵里了。这会儿年大人火也下去了,气也消了,脑袋也冷静了,他一琢磨,杀何万年的确是没有道理呀!俗话说,捉奸要双,捉贼要赃,你得有人证物证啊!望风扑影,大脑一热就指责人家是奸细,你根据什么?再一想,人家何万年是一片好心前来帮忙,打败仗跟人家有什么关系?全怪我们指挥不当啊!年大人思前想后,追悔莫及,万般无奈他也赶奔灵堂,一看老何家的惨状,是愈加痛心。年羹尧亲自捻香跪倒在棺材前,喃喃道:
  “何老先生!谁都不怪,就怪我年羹尧处理不当啊!老先生,我对不起你呀!”
  年羹尧说完,又向老何家的人一再表示歉意,这笔抚恤金由自己掏腰包,马上批条子,给何家五万两白银。可是,多少银子也买不来一条命啊!话又说回来了,这么大个钦差,能主动承认错误,这也就不易了,童林、张方一个劲儿地打圆场。老何家的人这才忍气吞声勉强答应,准备好大车拉着棺椁,褚凤巢陪着回了褚家渡。
  丧事料理完之后,年大人越想越后悔,打了败仗怎样向朝廷交待?我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够人呐!年羹尧一着急,哇的一口血喷出来了,顿时两眼发黑昏倒于地。年大人一吐血,可把大伙吓坏了,七手八脚把他搀进内书房。大夫号完脉说,就因为大人肝火太盛啊,没有多大的危险,但得需要静养,一半时不能理事。把药抓来,有人煎好给年大人服下去,到了第二天,年大人才清醒过来,睁眼一看童林、张方、岳钟祺等都在身边,长叹一声,滴滴泪下:
  “岳大帅!海川!我对不起你们呐!我更对不起老何家呀!待我病好之后,马上书写本章,请旨定夺,我要进京去领罪,钦差一职另委旁人。”
  岳钟祺道:“大人,您现在病中,需要静养,不要想这些事了。虽然我们打了败仗,胜负乃兵家之常事,不算奇怪,不吃一堑不长一智,我们吸收教训也就是了。大人呐,您就安心养病吧!”
  “唉!大帅、海川,公馆之中的事情如此繁忙,我这一有病没有料理哪行啊?我看岳大帅,由你暂时代理钦差,多承担点重担吧!”
  “不不不!”岳钟祺一摆手,“钦差大人!吓死我也不敢担这个担子。我在这是暂时的,甘肃军政事务堆积如山,也急需我回去料理。请大人另委别人!”
  岳钟祺嘴是这么说,心可不是这么想的。他为什么不接这副担子呢?他对年羹尧有点疑虑呀!心说我干好了好,干不好他一翻脸把责任都推我头上,我不是没事找事吗?
  年大人一看,岳钟祺要不担这副担子,由谁来担呢?“海川!你是国家三品命官,我的帮办,我有病不能理事,就请你来担任吧!”
  童林急忙摆手:“大人!童林无非是一武夫,打仗还行,要说叫我署理钦差的军政大事,吓死我也不敢。请大人另选贤者!”
  说什么童林也不干,这可难坏了年羹尧。怎么办呢?无人代理,怎么能安心养病?这可把年羹尧愁坏了。正在这时候,人群里有人说话了:
  “大人!别人不干,我干!”
  大伙顺声音一看,说话的是病太岁张方。大家这个乐呀!心说世界上不害臊的人,他算拔尖儿了,但是张方的话说出来了,又不好阻拦。年大人点了点头:
  “张方!你想担任代理钦差之职?”
  “一点都不假。大人呐,我看您病到这般程度,我非常心疼,叫别人代替吧,别人还都不干,我只好来个毛遂自荐,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年大人本来不乐意,可是别人都不干又不能强人所难,张方能够自己荐举自己这也是个长处,而且他诡计多端,聪明伶俐,要他暂时代理几天也无所谓。好在他身边有好多人辅佐,他再怎么的也不能出圈。想到这,年大人这才点头:
  “海川呐,你看呢?”
  童林能说什么?也点了点头。年羹尧又征求了岳钟祺的意见,岳帅更不能说旁的了,也点头同意。这个事就拍了板了,年羹尧在病榻之上把兵符、令旗、令箭、天子剑、金牌全都给了张方。
  嚄!这张方当时就把小脖一挺,小脸一沉,小眼睛一眨巴,真有点官气十足。他对年羹尧说:
  “大人!有我代替钦差保证万无一失,您就安心养病,现在我就走马上任。来呀!击鼓升堂,本钦差我要升堂理事。”
  夏九龄、司马良恨不能过去揍他俩嘴巴,心说你真是没当过官呀,乍穿靴子高抬腿,简直有点疯了你呀!但是又不敢吱声,人家是名正言顺的代理钦差,只好伺候。
  这时就听堂鼓三通响,文武大员排列两行,老少英雄也在此伺候,张方怀抱尚方剑咳嗽一声,升坐正位。他身个不大,还得翘着脚,往左右看了看说道:
  “中军官,点名!”
  “是!”
  叫到一个人的头上,就答应一声“在”字。点完了名张方吩咐一声:
  “各位!随我叩拜圣旨、金牌。”
  由张方领着,行了三拜九叩大礼,而后张方坐下。
  “众位呀!由大人的委托,命我代理软差的职务。我这么琢磨着,虽说代理可也是钦差,有金牌、圣旨、尚方剑在此,我希望你们对我都尊敬一点。平时是平时,现在是现在,私下是私下,公事是公事。哪一个藐视本官,我是决不宽恕!”
  嚄!这张方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别的没提,先给大伙来个下马威。
  张方说完了之后,又变了一副笑脸:“各位呀!我张方无非是个晚生下辈,蒙年大人抬爱,暂时代理钦差的职务,还望各位帮忙,别看我的笑话。在此期间我们把一切事办得妥贴,往上对得起当今圣主,往下对得起黎民百姓,我也就心安理得了。前者我们攻打剑山失利了,我看这不算个什么。大家都会说这句话——胜败兵家之常嘛!可是我们再打剑山就不能失败了,如果再打败仗就无法交待。现在准备二打剑山,我命令你等……”
  张方说到这里,往四处看了看:
  “岳钟祺听令。”
  “在!”
  “岳大帅能者多劳嘛!你是统兵的大帅责无旁贷。你从今天开始训练水兵,吸收前次失败的教训,最少要训练出六千名精干的水兵,此外还要训练两千名水下的军兵,就是所谓的那些水鬼,让他们对付剑山那些水鬼。我限你三天之后就办到,你愿意吗?”
  “这……”
  “怎么,你敢抗令不遵?”
  “不,三天时间有点紧,卑职尽力而为。”
  “不对,不是尽力,而是一定。三天之后八千人不给我准备好了,可休怪本钦差翻脸无情!”
  “是,卑职遵令就是。”
  岳钟祺一看,这位比年大人还严厉啊。张方又看看童林道:
  “童海川听令!”
  “在!”
  “我说师叔哇!现在咱可讲不了别的,公事公办,我命你负责监造战船,三天之内必须给我准备一百只战舰,好攻打剑山!”
  童林听完了就是一愣,心说张方你这是瞪眼说胡话呢!这一百只大船三天能造得出来吗?就是拿纸糊也糊不上来呀?童林甚感为难,忙往上施礼:
  “钦差大人,这三天的时间……”
  “别说了!三天就是三天,多一天也不行。我可说明白了,到时候要少了一只,我可对不住你,下去吧!其他众人听令!”
  众人一齐躬身施礼。
  “咱们该守城的守城,该巡逻的巡逻,全都坚守岗位不得有误。哪一方要出了差错,我可决不容宽!退堂!”
  一甩袖子他退了堂了。不说旁人,单说童林,他好为难呐!到了下面跟老少英雄说道:
  “我看张方这孩子有点头脑发热呀!这三天的时间怎么能造出一百只船来呢?这可如何是好!”
  天灵侠王凤一笑:“海川呐!张方这小子鬼点子最多,你也太实在了。你想,造船能来得及吗?你可以另想良策。”
  “哦!请老哥哥指点!”
  “依我说呀,就得求人帮忙了。离我们剑州不远有胜家寨和段家寨,这两个地方用多少船没有呢?我看你就舍舍脸,亲自登门拜访,管他们借一百条船不就得了吗?”
  对呀!一句话点醒梦中人,童林恍然大悟,他马上带了几个人先上了胜家寨。陪同童林来的有知明侠石昆、光明侠明灯,还有天灵侠王凤、混元侠李昆,这五位大侠备下厚礼来见胜裕胜陶然。
  来到庄前下马,命人往里通报。胜裕一听昆仑侠来了,急忙列队迎接。
  简短捷说,把五位侠客让进客厅,备下茶点款待。童林一抱拳:
  “老侠客!前者蒙您赶奔剑山打听我的生死,为了我险些遭了富昌的毒手,实令童某感恩不尽,特来登门拜谢。”
  胜裕摆手道:“童侠客不要提了。要说起这件事来,老朽是万分地惭愧,本来我想把童侠客救出来,结果把我自己给搭上了。若不是我内弟段灯及时赶到,我们爷仨就没命啦!童侠客不必客气。”
  童林又客气了几句,然后把话锋一转说到正题:
  “胜老明公,我这次来除了拜谢您之外还有一事相求。”
  “哦?童侠客请讲,凡是我能办得到的。”
  “老明公啊!前者我大军攻打剑山大败而回,伤兵损将,我的师弟于和、徒弟刘俊双双被擒,恐怕现在是凶多吉少了。为此我们要筹备力量二打剑山,无奈战船不够用。我童某求老人家帮忙,借给我一百只船,不知意下如何?”
  胜裕一乐,童林马上接着说:
  “如果损失了船只,我们照价包赔。”
  “不不不,童侠客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唉呀!”
  胜裕连连摇头叹息不往下说了。童林是个红脸汉子,一张嘴对方就得办到,如果人家一迟疑,童林是下不来台呀!他弄了个脸红脖子粗,无言可答。
  天灵侠王凤站起来了,躬身施礼:“胜老明公!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老侠客有话请讲,胜某愿闻高论。”
  “老明公啊!海川这次来求您可不容易呀。本来他不想来,是在我们大家的一再劝说下他才来的。您可知道,这个人张一嘴多不容易。为什么向您求船呢?这里有一番原因。”
  王凤就把这几天的事情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最后他说道:
  “老明公您若肯帮忙,借给我们一百只船,就您来说不费吹灰之力,对我们来说可帮了大忙了,不但年大人感激您,童海川感谢您,就是我们这些人也忘不了您的大恩。无论如何您不能看我们的哈哈笑。”
  石昆也劝,明灯也劝。胜陶然实在没办法了,才说道:
  “几位呀,不就是借船吗?我可以答应。但是我的苦衷也请各位谅解。前者我们得罪了富昌,别看他把我们爷仨给放了,但定对我们恨之入骨,他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来报复,我不能不做预防。另外,我的力量也是有限的,要借给你们一百只船,我这胜家寨就防守空虚了,因此,这个数目吗……恐怕达不到。我只能借给你们五十条船。”
  童林一听人家答应了,这就求之不得呀!能说光顾自己,不为人家考虑吗?再说胜陶然说的一点都不假呀!把船都借了出去,一旦剑山来人报复,人家怎么办?因此,童林慨然应允,双方讲好借了五十只船。胜裕道:
  “明天就派我儿胜秀、我徒弟凌元把五十条船押送到剑州码头。”
  童林点头谢过。胜裕要准备酒宴款待众人,海川站起来拱手道:
  “老人家!多谢您的美意,我们还得到段家寨去一趟,再向段老侠借五十只船。”
  胜裕点头道:“童侠客您去吧!他的船比我多,肯定不成问题。我家里有点事不能奉陪了,我可以写一封信你们拿着。”
  胜裕十分热心,亲手给内弟写了封信交给童林。海川几个人告辞,又来到段家寨。段灯一听也是列队迎接,把五位侠客接到厅堂中,热情款待。一问来意,童林第一样是感谢段灯帮忙之恩,第二样提出借船。段灯先是沉吟不语,原来,他比胜裕还为难。为什么呢?不管怎么说,他跟英王是磕头的把兄弟,前者富昌留了面子放了胜裕爷仨,这是友好的表示,人家对我不错,我借他们船去打剑山,这不成心往破裂上走吗?迟早要遭到剑山的报复,我以何言答对呢?因此段灯长吁短叹不住地摇头。
  混元侠李昆欠身说道:“段老侠客!我们知道您为难,也知道您不乐意与富昌断绝情意,倘若您是这么想的话,是大错而特错呀!富昌其人奸诈无比,对您也好,对胜家寨也好,无非是暂时的利用。如果官军打败了,他肯定腾出手来兵发段家寨和胜家寨,决不能饶恕你们两家。所以说,官军攻打剑山对你们两家都有好处,官军打败对你们直接有害处,你我不分彼此呀!再者说,我们不用您派一兵一卒,只是借给我们五十只船,估计也不会引出什么严重的后果,望段庄主明察!”
  段灯思忖半晌,说:“老侠客所说极是,我也料到这一点。如果你们叫我派兵帮忙,恕不能从命,借船之事嘛,我就答应了。”
  一句话大伙都乐了。童林再三称谢。段灯让人马上到码头上去点船,挑了五十只大船借给童林。就这样童海川完成了一百条船的任务,大家高高兴兴回到公馆。这个消息就传到代理钦差张方的耳朵里了。张方大喜,连蹿带蹦找着童林:
  “师叔哇!您看我这主意怎么样?我要不给您发布命令,您上哪弄这一百条船去?您看这么一挤,不就挤出来了吗?”
  童林也笑了。战船备齐,三天以后岳钟祺禀报,八千人马都挑好了,随时听从大帅的调动。
  张方一听,心中高兴,当夜晚把岳钟祺、童林、王凤、李昆、明灯、石昆以及各位英雄请到他那屋,开个碰头会,商讨二打剑山的事。通过第一次的教训,他们不敢马虎大意,把每一个细节全都考虑到了,如果再出现前次那事咱们应当怎样对付,都做了重新部署,然后把计划禀报给年大人。年羹尧在病榻之上听完之后心中高兴,赞成张方办事周到,比自己想得还周全,因此也点头同意。
  次日一早,四更天张方就命人擂鼓升堂。老少英雄全都到齐,点过名之后,张方宣布道:
  “各位!经过几天的部署,我们已做好了充分准备,今日出大兵攻打剑山,务求胜,不打败。如果败了必责,大家听见没听见?”
  “我等愿听钦差驱使,全明白了。”
  张方刚要传令出兵,报事的进来了:
  “报钦差大人!剑山逢莱岛派人下书来了。”
  哟?张方心中暗想,剑山下书来了,为什么呢?我得先弄清楚。他问报事的:
  “下书人现在何处?”
  “在门外候命。”
  “来多少人?”
  “就是一个。”
  “他叫什么名?”
  “他自称是剑山的站殿将军,姓周叫周刚。”
  “嗯,传我的话,让他进来!”
  “嗻!”
  时间不长把站殿将军周刚带上来了。张方探身躯往下一看,这个周刚身高八尺挂零,长得膀大腰粗,是一个黑面大汉,两只眼睛凶光四射,走进大堂毫无惧色,看看张方,躬身施礼道:
  “钦差在上,外臣有礼。”
  张方看看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啊?”
  “外臣周刚。”
  “噢,请问,见本钦差有什么事吗?”
  “我奉英王所差前来下书。”
  “把书信呈上来。”
  “是!”
  周刚从怀中取出书信往上一递,有人接过来转呈张方。张方把书信打开仔细观看,可有点脑袋疼了。为什么?有很多字他都不认得,当年没念过多少书,尽是“拦路虎”。张方还怕丢人,点手把师爷叫过来了:
  “给我念念。”
  师爷接过书信高声朗读,闹了半天是一份战表。这英王的口气可不小哇!公开叫号,叫官方马上做出决定,指定日期要在江面决战。
  张方听罢冷笑道:“周刚啊?不知这封信出自何人手笔?”
  “嗯,这是我们大帅亲自写的。”
  “嚄,这么说你们剑山都做好了准备了?”
  “这我可不知道。我就负责送书信,别的一概不知。”
  “那我再打听你点事行不行?”
  “有话请问。”
  “前者我们攻打剑山之时,由于一时不慎中了你们的奸计。我们有两个人,一个叫牛儿小子,一个叫刘俊,被那个姓秦的生擒活拿,但不知这两个人在何处,是死了还是活着呢?望你直言相告。你要说了实情呢,本钦差也对得起你,好接好送还有重赏。你要不说实话,那可对不起了,本钦差对你可不客气。说!”
  周刚一听稍微一愣,心说这事可怎么办?我是说还是不说?看这意思不说是不行啊!张方这小子比坏的还坏,他怎么当了钦差了呢?年羹尧上哪儿去了?这事儿真怪。他正犯嘀咕呢,就见张方把桌案一拍:
  “周刚你想什么呢?赶快回答本钦差的问话!”
  两旁众人也吆喝:“说!到底怎么回事,我们的两个人呢?”
  “好好,我说,我说。”
  于是他就把经过讲述一遍。原来,英王大获全胜,收兵回了剑山,在天王殿庆赏功臣,尤其对骷髅鸟秦凤格外地招待,给秦凤晋升一级,让他任剑山的前部正先行官,还赠送黄金五百两。与此同时,英王降旨,还要把刘俊、牛儿小子活活地剥皮。
  “啊?”大伙一听,全呆住了。
  要知二少侠到底是死是活,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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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13 08:47:11 | 只看该作者
第一八四回 讨叛逆重整部伍 接战表二次出兵

  话说英王富昌在天王殿大赏功臣,加封秦凤为前部正任先锋官之职,其他的将士各有封赏,然后摆御宴祝贺。与此同时,英王降旨把俘虏的牛儿小子和刘俊推上天王殿。自从这爷俩被人家抓住之后,让人家打得是鼻青脸肿,但是,牛儿小子也好,刘俊也好,都视死如归。此刻被喽罗兵推推拥拥走进天王殿,两个人闪目往四外看了看,把脖子一挺,立而不跪。英王富昌把桌子一拍:
  “哈哈哈,本来孤打算把尔等一网打尽,没想到跑了多一半,算他们命大,能多活几天。可是你们两个就当了牺牲品,替罪羊。孤今天庆贺之余要把你们两个活扒了皮,给我们助助酒兴,来人!”
  “嗻!”
  “把他们给我绑在殿角下开膛、摘心、扒皮、挖眼!”
  “遵旨!”
  喽罗兵如狼似虎往上一闯把爷俩推下去了,绑了个面对面就想下手。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王驾干岁,刀下留人!”
  英王一看说话的正是前部正任先锋官骷髅鸟秦凤。
  “秦兄,因何阻拦?”
  “回王驾干岁的话,我看用不着杀他们。”
  “为什么?”
  “王驾千岁请想,这两个人无非是无名的小辈,杀之无用,就是把他们杀了也无济于事,反而弄赃了咱们的宝刀。要留着呢,能牵动童林的心呐!我们手中掌握着两个活人质,这样就能左右官府,换取条件,而一杀,那一切都达不到了。当然我是说现在别杀,等时机成熟再杀也不为迟晚。总而言之,让他们多活两天,给他们两顿饭吃,咱也不算吃亏。不知王驾意下如何?”
  “嗯!”
  英王点了点头,认为秦凤说的确实有理,二次降旨把两个人放下,交给秦凤负责看管,命自己的人把二小押走。
  英王喝了几口酒正在兴头上,就对文武说:
  “兵贵神速,乘胜追击。如今我们打了大胜仗,应当趁热打铁,将官军一举歼灭。因此,我想派人去下战书,在蓬莱岛江面上决一死战,各位卿家以为如何?”
  众人点头同意。英王写了一封书信,命令站殿将军周刚奉旨下书。这个周刚就是这么来的。闲言少叙书归正文,且说代理钦差张方,先问明白牛儿小子和刘俊两个人没死,看来一时半时两个人不会有危险,他这才放心,而后冲着周刚一笑道:
  “好哇!我正想着派人给你们下战表,你们倒捷足先登,抢到前面了。借你口中言,传本钦差的话,明日在江面咱们是不见不散,谁输谁胜就决定在明日。我修书不及,你请回吧!”
  “是。”
  周刚行了个礼走了。张方跟大家商议明日决战的事情。老少英雄一个个急不可待,擦拳摩掌等待厮杀,纷纷下去准备。张方把童林、王凤、李昆、石昆、明灯各位老侠客请到屋里碰了碰头,各人都发表了意见,如何打法,总结了个战斗方案。然后,张方到内室面见年钦差禀报军情。年大人听完,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张方的肩头:
  “少侠客办得很好。有你代理钦差我就放心多了。关于明天决战的事,务求胜不能败。要胜了能鼓起我军的士气;若再打败了,我们将一蹶不振,无法向朝廷交待。”
  “大人放心,我们已做了充分准备。明天如果不大获全胜,我决不回来见您!您就好好养病吧。”
  张方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告辞。一夜光景无话,到了次日天明,再看岷江之上战船列摆,张方升坐虎头船,大帅岳钟祺在旁边伺候着,老少英雄环列在左右,军兵们全都按部就班地登了船。岳钟祺问张方:
  “请问代理钦差,何时动身?”
  “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就绪。”
  “现在就起锚扬帆!”
  “是,起锚扬帆!”
  再看上千只战船压江而下,直奔剑山。日头刚升起的时候,他们就来到九转十八弯的江口,往前边一看,过不去了,人家剑山的人已把江口封锁。莫说是人,就是鸟也飞不过去呀!
  张方吩咐一声抛锚。战船抛锚一字排开,两军对峙。张方拔着脖往对面看了看,就见剑山的船只摆了一个“八门金锁阵”,船分八队,旗分八色,正中央有一只金顶鹅黄闹龙舟。这座大船十分华丽,上边的明柱除了红油漆就是镀金的,在二层楼的最前边坐定一人。此人头戴九龙盘珠冠,身披赭黄袍,腰束金带,足登朝靴,怀中抱着金镶玉如意,腰中挎着龙泉宝剑;面如三秋古月,眉分八彩,目若朗星,三绺花白须髯洒满前胸。在他身后站着二十四名站殿将军,三十六名护法,金童玉女多达百人,旗幡招展,赛众星捧月。张方一看就知道,这位就是英王富昌,当今皇上康熙的亲胞兄。上首站着一人,扎巾箭袖,腰佩长剑,两道立眉,一对阔目,三绺须髯胸前飘,身上披着英雄氅,二目如灯,怀中抱着令旗、令箭,张方断定此人就是剑山的大帅谭天谭桂林。再往英王下首一看,坐着个出家的老道,九梁道冠,八卦仙衣,水火丝绦,水袜云鞋,手中端拂尘,背背太阿剑,面如重枣,浓眉阔目,威风凛凛,一看就知道他是剑山的军师云台剑客燕普。在谭天和燕普身后站着各路的英雄,黑白丑俊相貌不一,一个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再往这只船的两旁观看,排列着飞龙舟、飞虎舟、飞彪舟、飞豹舟、飞蟹舟、飞熊舟,大小战船战舰。桅杆好像到了高粱地,大旗把江面都遮严了。张方暗自点头,罢了罢了,难怪这富昌野心勃勃,果然是实力雄厚哇!
  看罢多时张方把夹扁头一晃,尖着嗓音喊喝:
  “呀——呔!我说对面那只船上坐的可是英王不成吗?”
  借着水音,英王听得非常清楚。富昌闪二目往对面观瞧,就见上千只战船压江而来,一字排开,摆的是“一字长蛇阵”。正中央有一只高大的飞虎舟,四个犄角完全带炮台,黑乎乎的炮口对准剑山。再往正中央的椅子上观瞧,坐着一个人。此人身个不高,在椅子上一坐真好似猴骑骆驼,光头顶没戴帽子,脑瓜顶溜尖儿,正中央还有一道缝,从缝里还长出一撮黄毛,小脸挺窄,肉岗子眉毛,一对小黄眼珠,波浪式鹰钩鼻子,菱角嘴,嘴角往下耷拉着,两片扇风耳朵,小窄肩膀,小短胳膊,小短腿,真是其貌不扬啊!怀中却抱着令旗令箭,派头十足。英王看罢并不认识,问身旁的军师燕普:
  “他是何人?”
  “无量天尊!”燕普嘿嘿冷笑一声道,“王驾千岁,这小子就是病太岁张方,童林的徒侄,咱们的死对头。”
  “他就是张方?因何不见年羹尧?”
  “王驾!据说姓年的病了,由张方代理钦差。”
  “嚄,这就是了。请军师与他搭话。”
  云台剑客欠欠身,高声道:“呔!对面说话的可是病太岁张方吗?”
  张方嘿嘿一笑:“不错,正是天下第一的剑客。您老不是云台剑客燕普吗?”
  “正是贫道。”
  “我说云台剑客,昨天你们命人下书,我已经看过了,咱们双方约定今日在江面上展开决战,是也不是呢?”
  “无量天尊!你说的一点都不假。张方,既然我们双方列了队了,那你就派兵吧。”
  “且慢!云台剑客,在我们双方没动手之前,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讲当面!”
  张方从桌子后转到前面,清了清嗓音把夹扁头一晃:
  “我说燕普哇!请你转告英王,这个仗打不得。”
  “为什么打不得?”
  “你听我说呀!自古至今凡是反叛都没有好下场。我不是长大清国的威风,灭你们的锐气。虽然说你们兵也不少,把守得也挺严,但毕竟是弹丸之地呀!你们手再大能捂得过天来吗?现在康熙皇帝坐了北京,乃有道之明君,四海颂扬,老百姓过上了好日子,谁都厌烦打仗啊!英王造反最不得人心。因为当今圣王念英王是他的胞兄,不忍加害于他,故此派钦差大臣年羹尧前来查办。明是查办,实则是招安。如果英王明白事,就理应顺坡下驴,跟年大人赶奔北京前去认罪。我想那康熙圣主乃是有道明君,焉能跟英王一般见识,念骨肉同胞之情,网开一面,能超脱他的死罪,照样封官赐爵。那时节英王在北京辅佐当今圣主,治理朝廷,岂不留下千古的美名?假如不听良言,非要对抗官军,无疑是以卵击石,到头来落个粉身碎骨,岂不悔之晚矣!因此,我张方要先礼后兵,陈说利害,请英王、军师、大帅三思。”
  燕普冷笑一声:“张方!莫非你要当说客不成?请你把好心收起来吧。你别忘了,君逼臣反,不得不反。你认为康熙是有道的明君,在我们看来他是个无道的昏君,天下乃是英王的天下,被他给篡夺了,他仗着手中的权势欺压我们王爷,把我们王爷逼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走投无路,不得不在剑山造反。张方,要想叫我家王爷认罪不难,首先康熙皇帝必须得认罪,手捧玉玺,头顶罪书来到剑山亲自请罪。我家王爷可以不要他的性命,也可以两个人平分疆土,执掌江山。如若不然,我大军先占天府之国,而后进军北京,到那时,那玄烨也是追悔莫及!”
  两个人越说越拧劲儿,越说越合不到一块儿。张方一摆手:
  “算了算了!方才我说过了,这叫先礼后兵,咱别嚼舌头根子了,非得以武力解决不可了!你要把我张方以及手下的兵马给赢了,你爱怎么的就怎么的;若赢不了我们,我们就要夺取剑山,抓住尔等当反叛治罪!”
  张方说完,把袖子一甩回归座位。再说英王,直气得浑身颤抖,告诉谭天:
  “马上派将!”
  “遵旨!”
  谭天把令字旗摇三摇,晃三晃,眼望各路的英雄:
  “各位!哪个愿打这头一阵?”
  言还未尽,有人走出行列躬身施礼,“大帅!末将不才愿打这头一阵。”
  谭天一看,正是殿前的护法将军,外号人称“红毛鲤子”,姓周叫周霸,就是下书人周刚的哥哥,还有个外号叫双鞭将。谭天点了点头嘱咐道:
  “周将军要多加留神。”
  “遵命!”
  再说红毛鲤子周霸,手提金鞭蹿上小船,这只五鬼闹魂舟浪里蹿的快艇,乘风破浪来到两军队前。小船抛锚之后,周霸破口大骂:
  “张方啊,你小子有能耐过来,今天本将军要与你大战八百回合!张方,你敢过来吗?”
  张方笑着点点头:“咳,真有不怕死的鬼啊!我说师叔哇!”
  童林过来问道:“什么事?”
  “我把令字旗交给您老,您暂时先代替一下,容我前去会他。”
  童林一乐:“哪有动不动钦差先伸手的?手下战将有的是,何必你亲自临敌?派别人不就得了吗?”
  “师叔!这不对呀,打仗讲的是身先士卒,光动嘴不伸手,那叫什么领兵的将军呐?这一阵我是非打不可!”
  张方还真来劲了,把令字旗交与童林,浑身上下收拾得利利落落,伸手拽出吕祖套风锥,点头唤小船,噌!蹿到快艇之上,二十名水手荡桨摇橹迎着风就冲上去了。哗——时间不大,与周霸的船打了对头。张方把大锥子一晃:
  “嘿嘿嘿,你小子贵姓?”
  “周霸是也!”
  “在剑山当什么官?”
  “身为殿前的护法将军。”
  “闹了半天是个小蟊贼。周霸呀,咱俩商议商议,你赶紧回去,让燕普过来,燕普要是不来呢,谭天也行;谭天要不过来呢,杜清风也可以,诸葛洪图也行,总而言之你换一个有名望的。像你这种无名之辈怎能是我的对手?再者说我的锥子虽然厉害,锥下不死无名的小卒,真要把你给扎了,就弄脏了我的宝锥,你说我有多倒霉呀!你赶紧回去,给我另换旁人!”
  “哇呀呀,张方休得猖狂,拿命来!”
  周霸抡起双鞭搂头就砸。张方一看这小子身高九尺挂零,膀阔三尺,肚大腰粗,就知道是一员猛将,他不敢用锥子碰人家的鞭,赶紧上步抽身把鞭躲过,手腕子一翻,锥子往里递,猛刺周霸的小腹。周霸往外一扫,张方转身使了个脑后生花,这一锥子奔后脑勺来了。周霸往下一低头闪身躲过,张方脚尖点船板飞身往空中一纵,唰!就蹦起来九尺多高。周霸一抬头的工夫,张方往怀中一伸手拽出一件东西,这件东西锃明瓦亮,一抖手奔周霸的面门便打。周霸一晃脑袋没躲利索,正碰到额角上,啪!把周霸打得眼前金星乱冒:
  “呀!什么东西?”
  “五两银子。”
  好吗,银子都扔出来了。周霸又气又恨,就在一愣的工夫,张方从空中就落下来了,大锥子一晃高声喊喝:
  “红毛鲤子,你就在这里吧!我回家要做一顿红烧鲤鱼。”
  “噗!”这一锥子正打在周霸的头上,把脑袋给穿了个洞,翻身栽倒。张方把大锥子抡开左打右扫,把水手们打得是鸡飞狗跳墙,这头一仗就胜了。
  张方回到自己的船上,微微喘了喘气,手提吕祖套风锥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刚才我说什么来的?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呀!这姓周的是自讨无趣。”
  张方这一吹,以童林为首的剑侠是又气又乐。
  再说英王那头,一看周霸死于非命,真是又疼又恨。大帅谭天问左右大将:
  “各位!哪个愿再去会斗张方?”
  “某家愿往!”
  谭天一看,正是殿前护法将军横江蟹袁泰。
  “袁将军,你要临敌?”
  “正是。”
  “张方这小子太坏,你千万留神。”
  “我知道。”
  袁泰点手唤小船,真好像离弦之箭,眨眼间就到了张方的对面。袁泰把手中劈水电光刀一晃道:
  “张方啊!休得猖狂,待我袁泰会你!”
  “等等,等等,我说你叫什么?”
  “姓袁名泰,人送绰号横江蟹。”
  “哎呀!又是一个无名的小辈。今儿个我算倒了霉了,怎么尽跟无名之辈动手呢?袁泰呀,你别学周霸,赶紧给我回去,叫燕普过来,或是叫谭天过来。像你这样的不白白送命吗?”
  “小辈着刀!”
  袁泰蹦起来把刀抡圆就剁。张方转身躲过这口刀,晃大锥子跟袁泰战在一处。
  要说张方一点儿能耐都没有这就不对了。张方确实有能耐,不过这小子太滑,舍不得下苦功,因此,他的功夫是样样通,样样松。但是不等于张方没本事,像袁泰这种人怎么能是他的对手呢?也就是十六七个照面,张方上面一晃,锥子走下盘,正扎到袁泰的小肚子上,噗的一声扎了个透心凉。张方手腕子往外一翻,袁泰的尸体栽入水中。张方抬靴底把兵刃上的血蹭了蹭,往前一纵把袁泰的水手打散,又打了第二个胜仗。张方这个美劲就甭提了,站在船头上耀武扬威。
  童林跟岳钟祺一商议,为了给张方鼓劲,吩咐一声:
  “来呀!擂鼓助威!”
  大船上并列着二十四面巨鼓,每一面鼓都是四个鼓手敲,这二十四面大鼓同时擂响,鼓声震天,官军们摇旗呐喊:
  “张将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啊!张将军使劲呀!”
  鼓声一响,张方是热血沸腾,顿时精神倍增,再看他把夹扁头一晃,高声道:
  “呀——呔!哪一个不服,来会斗天下第一的剑客?”
  谭天一看连损两将,不由得火往上撞,把令字旗交与身旁的中军官,站起身形说道:
  “王驾干岁!臣不才要会斗张方。”
  还未等英王表态,旁边过来一人躬身施礼:
  “大帅且慢!杀鸡焉用牛刀,谅一张方还用大帅亲自出马?末将不才,我要会斗于他!”
  谭天一看讨令的正是站殿将军,人送绰号神戟将李万全。要说殿前的护法将军,他是头一把手。谭天点头道:
  “李将军!这一仗务求胜可不准败呀!张方果然厉害,你可不能掉以轻心。”
  “末将知道!”
  李万全点手唤小船,手提大戟来在两军阵前,等跟张万见了面一报名姓,张方把嘴一撇:
  “哼!我是够倒霉的,尽跟饭桶伸手了。也罢,既然你送到我的嘴边,我哪能不吃呢?姓李的,现在我就打发你找那哥俩去,着家伙吧!”
  把锥子抡开分心就刺。李万全用大戟往外招架,两个人互不相让,就战在了一处。张方越战越猛,掌中这把锥子还真应手,怎么使怎么是,他心中不住地纳闷儿:自从奉师命下山以来,这把锥子从来也没这么听使唤过,今儿个怎么打怎么得劲呀!他一边打着,对自己的能耐还不住地欣赏。战到十七八个回合,他使了个“回光返照绝命锥”,噗!一锥子正刺中李万全的哽嗓,死尸栽到水中。
  张方连胜了三阵,官军们擂鼓呐喊,一个个是非常高兴。
  再说富昌,一看连败了三阵,败伤了三员爱将,真是气炸了心肺。
  “谭天!赶紧派有能耐的人,务必给三将报仇!”
  “遵命!”
  正这时候,前部先锋官骷髅鸟丧门大剑秦凤过来了。
  “大帅!把张方交给我吧。我来会他。”
  谭天一看心放下了,非秦凤不可呀,说:“秦将军我相信你,务必不能把张方放掉,要给三将报仇!”
  “遵令!”
  说完了,秦凤上小船,手提长剑直奔张方。张方把小眼珠瞪得溜圆,看得清清楚楚。他一看来了个三个脑袋的,把他吓得魂飞天外,心说不好,我这脸也算露到头了,我不能跟他伸手哇!莫说是我张方,就是我童师叔也未必能赢得了人家。张方正在想着,秦凤已经到了面前了,冷笑一声:
  “张方!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你不就是骷髅鸟秦凤吗?”
  “正是!张方你别忘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连杀了我们三个人,这笔血债是要偿还的。我骷髅鸟岂能放过你!”
  说着晃长剑刚要伸手,张方把脑袋一晃道:“等等!我这两天肚子不太好,跑肚屙稀,外带痢疾,这阵腹内有些疼痛,我要方便方便,等我屙完了屎,把零碎抖搂净了,再跟你动手不迟。回见!”
  船只一调头他回来了,把秦凤气得眼前金星直冒,心说我瞪眼叫他溜了。张方这小子比滑的还滑,比鬼的还鬼呀!往后再跟他见面别打招呼,伸手就打那才是上策。
  不说秦凤生气,再表张方旗开得胜回到虎头船上,往中央一坐,洋洋得意。旁边有人递过热手中把,张方把汗擦了擦:
  “唉,活动活动筋骨倒也不错。我说各位呀,哪个愿去会斗骷髅鸟秦凤?”
  大伙一看,心想你就能揍那没能耐的,见硬你就回,你明知不是人家的对手,借口屙屎跑回来了,然后叫别人去打,你小子简直是太坏了。正在这时,旁边走出一人道:
  “张方!老朽不才要会斗秦凤。”
  张方一看说话的是混元侠李昆李太极。
  “哎哟李大侠!您要出马一个顶俩。好唻,那就请大侠客代劳吧!等我屙完了尿,我再去替您。”
  李昆一笑,上了小船来在两军阵前,跟秦凤见面。秦凤一看对面来个年迈苍苍的老者,小辫在头上盘着,头戴纶巾,身穿紫袍,腰里束着带子,手提一对特殊兵刃叫八卦太极杵。
  秦凤问道:“对面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哈哈哈,小老儿祖居云南八卦山九宫连环堡,姓李名昆字太极。”
  “哦,您就是连环堡的大庄主李大侠?”
  “不错,正是李某。”
  秦凤一笑:“李大侠!我可真没想到,像您这么高的身份居然给官府做了帮凶,做了爪牙,真不知羞耻二字呀!虽然说我秦凤出世比较晚,但是我在学艺的时候就有耳闻,听说你们八卦连环堡一贯是八位庄主,那四庄主,也就是你磕头的把兄弟,名叫铁臂罗汉法禅的,在杭州擂上被童林打得大口吐血,回到八卦连环堡搬兵求救。你李昆不闻不问,全没有弟兄结拜之情,不报仇还不说,反而投靠了童林,认贼作父啊!现在居然又保了钦差年羹尧,跟绿林人为仇作对。看来你空有虚名,并无其实,你乃是个匹夫和无义之徒!”
  这秦凤当着两方那么多的人,把李昆说得一无是处,李大侠火往上撞。老头子银髯抖动,二目圆睁:
  “呸!骷髅鸟闭住你的臭嘴。你知道个什么?我为什么跟童林好?就因为童林乃是我们绿林人的榜样。此人走得正,行得端,正大光明,光明磊落,没有一个不赞成的。我李昆爱童林,爱他是一个正人君子,我爱童林侠肝义胆,我爱童林正气凛然。虽然他把我盟弟给打了,事出有因,全怪我盟弟不对。大丈夫不识好歹,谈得什么侠义二字?你别忘了这句话:‘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德高。’算了,我跟你费这些唾沫一点用都没有。秦凤啊!我知道你手底下有两下子,一打剑山之时我看过你的武艺,可惜你这么大的能耐,把路走错了,保了反叛,甘当匪类,实在可惜呀!要听我李昆的话,弃暗投明才是上策。”
  “呸!李昆少要胡说,接剑!”
  秦凤往上一纵挥剑就砍,混元侠晃八卦太极杵接战,两个人就战在一处,他们俩人这一打是棋逢对手,两旁的人都瞪着眼睛观看。先看秦凤,就见他把掌中的大宝剑甩开了,霞光万道,瑞彩千条,神出鬼没,果然超出一般。再看李昆,掌中这对太极杵招数特殊,按着八八六十四卦的招法,果然是占着一绝,这两个人一打,眨眼间就是八十多个照面,没分上下。过了八十个照面,李昆就有点顶不住了。这倒不是他的能耐赶不上秦凤,而是身体不佳。前文书说了,李昆找童林走在半路就病了,虽然说现在病好了,但营养没跟上去,不得休息,体质挺虚,从力气这方面抵不住对方,眼见就要吃亏。
  童林在船上看得真切,他跟李昆交情莫逆,知道李昆这次到四川来,是为自己帮忙,一不图升官,二不图发财,如果李昆有个三长两短,也对不起好朋友哇!童林想到这拽出子母鸡爪鸳鸯钺就想替换李昆。这时天灵侠王凤从旁边过来了:
  “海川!休得急躁,待愚兄去替换李大侠。”
  张方点头道:“老爷子此话不假,非您不可。”
  王凤上小船来到两军阵前,老侠客赤手空拳跳到李昆的船上。
  “李大侠住手!”
  李昆正上不来气呢,一看救兵来了心中高兴,收住太极杵把头上的冷汗擦擦,一看是王凤。
  “王大侠您来了?”
  “我来替换您,您身体不好,回去休息去吧!”
  李昆也没客气,上船回归本队不提。且说天灵侠丁字步往船头上一站,手捻须髯,两眼盯着骷髅鸟说:
  “秦凤啊,认识我吗?”
  秦凤一看面前这位老者,大秃头顶,花白剪子股的小辫,身子骨长得挺结实,二目如灯,威风凛凛。因为秦凤出世比较晚,对于这成了名的剑侠,他是光闻名未见过面。
  “请问这老者你是哪位?”
  “哈哈哈,老朽王凤是也!”
  “哦?莫非您就是古城村的高人天灵侠不成?”
  “正是老朽。”
  骷髅鸟秦凤心想,都是些出了名的剑侠,可见我是不虚此行呀!想罢,把宝剑一晃:
  “天灵侠!我早就闻过您的大名,今日有幸得见。我想在您面前讨教一二。”
  “秦凤你就别客气了,老朽深知你不含糊,也想在你面前领教。”
  “秦凤得罪了!”
  秦凤把大剑一晃分心就刺,天灵侠说了声来得好,往旁边一闪身,伸出仨手指头来,这叫“鹰爪力”,掐秦凤的脉门,打算空手夺剑。骷髅鸟急忙把宝剑一点,剑走下盘,扫王凤的双腿。天灵侠脚尖点船板飞身形起在空中,秦凤宝剑走空。天灵侠利用落的这个工夫把双脚一顺奔秦凤的两肩便蹬。秦凤往后一撤,天灵侠一脚蹬空,两个人各使招数就战在一处。
  要说天灵侠的能耐跟李昆不差上下,要想胜秦凤那也绝非易事,两个人打斗到八十多个回合未分上下。
  童林一看有点着急。他看得很清楚,天灵侠的能耐超不过秦凤,而且赤手空拳没有兵刃,本身就吃着亏呢,恐怕打长了天灵侠是凶多吉少,想到这,对张方说:
  “张方!我打算去替天灵侠,你以为如何?”
  “师叔哇!您是大将压后阵的,头三出没好戏,还用得着您伸手吗?我看让别人过去就得了。”张方回头往人丛中看看:
  “我说各位呀!咱们这可不是看戏,不管是谁,到这来了就得伸伸手。我看天灵侠未必能取胜,你们商议一下谁去替换他?”
  言还未尽,知明侠石昆说话了:
  “老朽不才愿往!”
  石老侠从腰中拽出棒来上小船到前敌把天灵侠王凤给换回来,结果一伸手也赢不了骷髅鸟秦凤。
  张方一看这可怎么办?又派明灯老侠去替换石昆。明灯老侠到前敌跟秦凤打了三十几个回合也不能取胜。张方心中有些起急,心说我们连个秦凤都赢不了,那么谭天和燕普要登场该当如何呢?童林第三次过来请战,张方一看非童林不可了。
  “师叔哇!本来我舍不得让您出战,现在看来您不伸手还真不行了。您可千万保重。”
  “知道了。”
  童林刚要上小船,就在这时候突然水一翻花,哗!从水里蹿出一人。这位一扒船帮就上了秦凤这只船了,把秦凤吓了一跳,心说这是谁呀?一看上来一个干巴巴的小老头,身上穿着水手衣靠,光头顶大秃脑门子,小辫在头顶心盘着,腰里围着油绸子包裹,在鹿皮套里装着一对特殊的兵刃——日月五行轮。秦凤不认识这老头是谁,童林可认识,哎哟!怎么他老人家来了。来者是谁?是童林新交的朋友,外号人称世界妙手九尾猔(犭易)司徒朗。前文书说了,这司徒朗对童林曾经说过,我先回玲珑岛办点事,等我把事情交待完了,我就赶到四川剑山给你帮兵布阵。司徒朗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他回到云南玲珑岛之后把事情料理完了,反回头就来到剑山,助兄弟一臂之力。老头子就是这么来的。来早了不如来巧了,司徒朗刚到剑州,正赶上官军二打剑山。他一登上秦凤的船,大喝一声:“小子!我来战你!”
  要知司徒朗能否制服骷髅鸟,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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